翌日。

凌晨,寅時一刻。

雪雲蔽月,只有點點星光散落。

黑暗中,剛剛眯了一會兒的騾子被手下叫醒,“山爺,人出來了!”

騾子大名羅大山,張楚和大熊這些人都叫他騾子,但他的手下可不敢這麼稱呼他。

騾子翻身而起,剛剛還有幾分渾渾噩噩的眼珠子,瞬間就像夜裡的貓兒一樣發光,“出來了多少人?”

“八個,全出來了!”

騾子輕手輕腳的摸到窗柩旁,看向斜對面。

他斜對面的院子,就是百勝道人一夥人藏身的地方。

窗外一片漆黑,對方也未提燈籠,騾子只能影影綽綽的望見有人影在晃動,仔細聽,還能聽到輕微的腳步聲。

他回過頭,低聲道:“給弟兄們傳信,盯死他們!”

“是,山爺!”

血影衛的弟兄應了一聲,轉身就躡手躡腳的從後門溜了出去。

……

悠遠的犬吠聲與雞鳴聲中,一夥黑衣人摸進了打柴衚衕的一條巷弄裡。

巷弄盡頭,有一間老舊的宅院。

“確定是這裡嗎?”

“是這裡,小的白日裡來踩過盤子,整個打柴衚衕,只有此處大門上繪有紅花!”

“進!”

“是!”

低低的談論聲後,一聲悶沉的重物落地聲從院子裡傳來。

不多時,就聽到“吱呀”一聲,院門開了。

一夥黑衣人湧進屋子裡,點起油燈,就見到一個個裝得鼓鼓的麻袋,堆得像小山一般。

大略一掃,約有二十多袋。

一個黑衣人上前,摸出一把匕首捅破了一個麻袋。

黃澄澄的麥粒如同泉水般流出。

黑衣人收起匕首,轉身低聲道:“軍師,是糧食!”

“按計劃行事!”

“是!”

就在這間老舊宅院的對面,坐落著一座兩層的木樓。

木樓頂上的瓦面上,靜靜的趴著兩個同樣穿了夜行衣的人影。

他們注視著下方亮著油燈的院子,低聲數著數兒:“六、七、八、九……去稟報山爺,一共有十五人!”

“那俺走了,你自個兒注意,別被發現了!”

“我曉得!”

兩人嘀嘀咕咕地交談了一番後,其中一人匍匐著爬下瓦頂,熟門熟路的鑽進一條巷弄,消失在了夜色裡。

……

騾子坐在一盞火焰跟豆苗似的油燈前。

一個黑衣人推門快步走進來,抱拳道:“山爺,查清楚了,八門幫那邊兒十八個,柴火幫那邊兒十五個!”

騾子虛起了雙眼,低聲道:“果然不出楚爺所料,這夥人在錦天府不只一個窩……給弟兄們傳個話兒,別跟丟了!”

來人再次一抱拳:“是!”

……

寅時三刻。

城門開。

趕早進城販賣山貨、置辦年貨的鄉民們,已經排起長龍,魚貫而入。

城門口有兵丁盤查來往人流貨物,但是並不嚴格,大多只是草草翻看一下,就讓透過。

若是貨物精貴,不願讓兵丁胡亂翻動,悄悄塞上十來個大錢,守門的兵丁也就放行了。

大離承平已久,許多嚴密的政策和律令,傳達到下邊就成了敷衍上官的樣子工作,偷懶是人類的天性嘛!

卯時三刻,天色已經亮了起來。

進城的長龍,已經消失了。

出城的商客,漸漸多了起來。

換上了一身兒褐色金錢緞子衫,下顎還貼了幾縷鬍鬚作行商打扮的百勝道人,押送著車隊行至南城門前。

“止步!”

兩個守門的兵丁橫起長槍,擋住城門洞子。

一個盔甲不整,睡眼朦朧的大鬍子守將打著哈欠走到車隊前,懶洋洋的問道:“車上拉的是什麼?”

百勝道人小跑著趕到車隊最前方,滿臉堆笑的連連拱手道:“將軍,俺們拉的是青花街老陳記的燒刀子,和牛羊市場老牛家的臘肉!”

他一邊說,一邊主動掀開車上蓋著的油布給大鬍子守將檢查。

油布下,的確是一個個封著泥封的酒壇子,和一條條木柴似的臘肉。

大鬍子守將看都沒看他一眼,隨手取下一罈,拍開泥封,濃烈的酒香就撲面而來。

他提起酒罈灌了一口,舒爽的“啊”了一聲,咂著嘴兒讚歎道:“夠勁兒!”

喝了酒後,他才用眼角撇了百勝道人一眼,不陰不陽的問道:“可有行商文書?”

“有有有,有行商文書的!”

百勝道人作勢在懷裡取出文書,攏在袖子裡遞過去的,卻是一個錢袋。

大鬍子守將暗中捏了捏,碎銀角子的特殊手感,讓他的臉色一下子就緩和了下來,“哈哈”笑道:“既然有行商文書,那就出城吧,你們這些做行商的,起早貪黑的也不容易!”

百勝道人連連拱手:“將軍護佑俺們錦天府的老百姓,整日風吹日曬才不容易!”

“哈哈哈……”

這話大鬍子守將愛聽,拍著百勝道人的肩頭,轉身朝守門的兵丁一揮手:“放行!”

“喏!”

兩名守門的兵丁收回擋住大門的長槍,轉身盤查其他過往商客去了。

百勝道人轉身,拉長了嗓音高喊道:“起!”

“駕!”

喬裝成車伕的悍匪們當即揮舞著鞭子,驅趕著牛車往城門洞子裡行去。

出了城,一路向西,經過幾次岔道兒後,馬道上的行人漸漸就少了。

悍匪們緊繃的神經也漸漸鬆懈了下來,好些人忍不住搓去了面上的泥垢,露出顯眼的黥面來。

百勝道人悠然的坐在馬車上,也沒管他們,都到城門外了,已經安全了。

但他們剛行出十餘里路,就聽到身後的馬道上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百勝道人一回頭,就見到一溜煙塵筆直的朝這邊奔來。

他連忙站起來,踮起腳尖望了一眼,隱隱約約見到了一抹皂色,心下頓時一沉,頭也不回的放聲大喊道:“接戰!”

一時之間,他想不出是哪裡走漏了風聲,但這並不妨礙他,判斷出這一夥官兵是朝他們來的。

話音落下,一干在錦天府內早就憋得心煩的悍匪們登時就如同脫了韁的野馬,從車底下抽出刀斧,怪叫著朝追上來的那一溜煙塵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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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勝道人站在馬車上注視著這溜煙塵。

從這一溜煙塵中,他可以判斷出,追來的官兵不會超過百人,他們能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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