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漫天的風沙依依不捨著天空飛翔的感覺,仍有無數拖延著沉澱。

天空之中,烏雲蔽月。

千羽林其他弟子坐在渚沙弟子身邊,無法安慰,只有陪伴。

渚沙弟子呆滯地盯著渚沙的屍體,沉默中,連悲恨也蜷縮在了心底裡。

渚沙屍體安靜地躺著,他執著了半生力量,終於安靜地將執念安放在大漠之中。

他身上的風沙被晚輩們驅開了一些,閉著眼睛,大概也是弟子幫他的。

否則以他的性格,連賠上性命也沒有救出一個人,豈能安心瞑目?

所有人,除了悲恨之外,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麼,渚沙會不顧生命,去搶奪凌飛雪?

僅僅是因為凌飛雪可能領悟了長生之道嗎?

可渚沙似乎也並非對長生之道很是執著。

他只執著於力量。

“師父……”渚沙弟子喃喃道。

正道眾人先後望向他。

渚沙弟子閉上了眼睛,嘶啞的聲音如即將乾涸的河流:“師父,是為了,戰勝,凌飛雪,他的,執念,太深了。”

剎那之間,應著這無論如何也令人想不通的赴死之行,好幾年前的聽聞於眾人腦海之中一閃而過。

凌飛雪被傳大限將至之時,曾經與渚沙一戰。

她以八百年的修為積澱,輕而易舉地打敗了渚沙。

但凌飛雪沒有殺死渚沙,反而渚沙及其所率領的弟子中的大部分,都活著離開了觀海山。

幾百年來,人們一直說著,凌飛雪無意打敗正道,她彷彿竭力在維持正邪之間的平衡。

但是正道之中。從來只把這些當成大膽的閒談與妄言的。

誰敢說,凌飛雪沒有稱霸的想法,便是為邪道說話,便是有違正道之道。

正因正道之中,一口咬定了,正邪兩道不可能和平,邪道若與正道,一旦有機會,必定趕盡殺絕,是以渚沙戰敗時,恐怕都沒想著活著回來吧?

可是凌飛雪還是放走了他。

彷彿殺了他一個弱者,就像普通人踩死一隻螞蟻一般輕易,正因輕易,毫無挑戰性,此事便是不必要去做的事情。

渚沙受到了羞辱,為了打敗凌飛雪,他在返回千羽林前,到處尋找有天賦的人,欲將其培養成超越凌飛雪的強者。

無垠就是那個時候,被渚沙找到,帶回了千羽林悉心教導的。

不但培養天才,他還多次閉關,為了提升力量,突破瓶頸,為的是自己能打敗凌飛雪。

但凌飛雪死了。

他的願望落了空,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人生目標也如水中明月一般幻滅了。

“這又是對他的一種羞辱。”連渚沙自己的弟子都這麼說。

恐怕真是如此,凌飛雪連給他一個挑戰的機會都不肯,就這麼去了。

渚沙好不容易重建了信心,即便凌飛雪死了,他也要培養出一個比凌飛雪還出色的強者。

無垠是他的希望。

同時,他也從未放棄以凌飛雪為目標,不斷提升自己的道行。

幾年匆匆,對他而言,必定是煎熬的。

無垠投入了邪道,他自身也難以突破瓶頸。

然幾個時辰前,他竟突然發現,凌飛雪還活著。

他心中熄滅已久的蠟燭便在那一刻點燃了吧?

是了,他絕不會允許凌飛雪被西北大漠之神帶走,恐怕也不會允許正道將凌飛雪奪來審問長生之道。

他心中所願,唯一的所願,便是凌飛雪好好地回到觀海山上,此後他必會不斷挑戰凌飛雪,直到戰勝,或是生命終結。

正道人皆默然。

林漣漪緩緩醒來。

她直覺自己是躺著的。

於是睜眼望去,望見的應是天空。

視界之中,僅有一片青灰色,無光,無雲,亦無風。

果然是天空,一片不像天空的天空。

乘曦探索世外之境的記憶告訴她,這裡就是世外之境。

在體驗乘曦的記憶時,乘曦和吟暮進入世外之境領悟世外之物,她卻被擋在一層上下左右皆無窮無盡的光幕之前。

那時的天空正是如此,猶如以最粗糙工藝制作出來的白紙上濺滿了青灰色顏料一般,顏色很不均勻,一塊淺一塊深。

林漣漪望著滿天的顏料……哦,是滿天深淺不一的青灰色,隱隱感覺,這似乎並非隨意濺灑而成,可能蘊含了某種道理。

她深知,以她的能力,暫且也無法領悟天空的秘密,便暫且擱置一邊,轉而思考起自己的處境。

方才大概是世外之物到了大漠中的某個地方,感應到了它的家鄉,便帶著他們來到了此處吧?

他們……

她猛地動了動身子,欲起身,卻起不來,同時發覺身上無絲毫疼痛。

她轉過頭去,身邊無垠還昏迷著。

她抬起腦袋,目光向她和無垠身上看去。

暮至還將二妖綁縛著,是以她難以起身。

她抬起手,見囚徒戒還在自己手上帶著,另一手中,夜魄也在。

她看向無垠右手邊,青穹劍也在。

她終於松了一口氣。

心念一動,暮至鬆開綁縛,她坐起來,令暮至一圈圈落在手中,夜魄則收入袖中。

她側過身,輕喚無垠:“無垠?無垠?”

呼喚中,無垠緩緩醒來。

林漣漪喜,扶著他坐起來,道:“我們到了世外之境,這裡就是,我與你講過的,乘曦和吟暮來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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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妖環顧周圍。

平坦的大漠一望無際,地上的沙子均勻得彷彿人為抹平過。

這裡處處充斥著詭異。

無垠目光從顏料塗抹般的天空中收回,才問道:“我身上安然無恙,你也是嗎?”

林漣漪點頭道:“我也是的,世外之物可以修復一切——我們喚醒樹神前輩吧。”

她和無垠看向暮至,她喚道:“樹神前輩,樹神前輩?”

暮至中響起聲音:“我醒了。這裡可是一片荒蕪,天圓地平,除天與地外,再無他物,更無生命?”

二妖驚訝。

林漣漪敬佩道:“正是,原來前輩早已知曉我們的處境了。”

“知道又如何?恐怕有來路,沒有去路。”樹神的語氣中第一次出現了敬畏與放棄的頹然。

無垠看向林漣漪,道:“前輩為何如此說?”

樹神更加絕望:“這裡是未知界——六界之中最危險的地方。”

二妖驚疑,卻是驚疑於乘曦和吟暮所到之處竟然是未知界,且二妖還從未知界中得到了好處又全身而退了。

“入了未知界,幾乎難以離開。”樹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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