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頭痛欲裂,兩眼泛紅,這般於神思中癲狂了一盞茶的時間。

桌上的冰塊融化得迅速,此刻只剩下一半固守堅硬,另一半於日漸溫暖的天氣裡化成冰涼的水,從桌上淌了下來,一滴滴落在腳上,或是地上。

她從呆滯中醒轉過來,忽覺一陣頭暈,原來傷心才最消耗體力的嗎?

她坐到床上,又苦思冥想片刻,自知若是不養好精神,徒徒讓敵人看了笑話,便立即倒下睡去。打定主意後,倒也很快入睡了。

只是入睡之後,難免又夢見那些傷心事,噩夢之中,枕上書溼了一片。

天色將暗之際,欒英姿帶著晚膳前來看她。她趁機與欒師妹談話一番。

首問,自然是關於上千羽林問林漣漪屍體一事。

欒英姿道:“師父已經說了,要你心情平復下來,與我,與齊師兄一起去千羽林,質問此事。因涉及你此番……師父不好一起去,只有讓北山堂的殷師伯去,順便就最近邪道之中的變故,商討接下來的對策。”

高秋蜓問道:“邪道之中,又起了變故?”

欒英姿點頭,道:“我也是方才才聽聞的。天涯教中臥底傳來訊息,幻瀾藏在鬼雙城中。”

高秋蜓一驚,一下子想到原因,問道:“什麼?佘夜潭的幻瀾,和鬼雙城結盟了?”

“師父猜測是如此。”欒英姿神情複雜,“林漣漪行走江湖,正道邪道蛇妖族,都闖蕩過了,那幻瀾也不是個好惹的,明知打不過便斷然逃離,躲進了鬼雙城中。此事不會這麼快完的,佘夜潭那邊定然會追究。”

“這或許才是林漣漪到觀海山的原因呢?”高秋蜓冷笑,“鬼雙城勢力大,凌影闕又和觀海山狼狽為奸,一直以來與鬼雙城抗衡。”

欒英姿若有所思,道:“這是天涯教內部之事,我們正道當然最希望他們窩裡鬥了。明天師伯就會出發,到了千羽林後,靜觀其變。”

“他們前往千羽林,可會提起我哥哥的死?”高秋蜓臉色微微變化,心生些許不滿。

欒英姿嘆道:“師姐,要以大局為重啊。高師兄的仇,遲早要報。”

高秋蜓勉強點頭,接著問道:“欒師妹,你還記得我們帶著薛師妹去劍丹城,向吳偉大師祝壽的那一次嗎?”

欒英姿不假思索:“記得,怎麼了?”

高秋蜓望著她,目光漸漸明亮,好似風雪裡見到獵物兔子的狐狸:“欒師妹,你覺得,當日的薛師妹,和我們認識的薛師妹,有沒有什麼不一樣?”

欒英姿覺得奇怪,但想到高秋蜓絕不會閒著沒事問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便細細回顧,才道:“南山堂中,我和你,雖和薛師妹關係好一些,但終究並非長久的熟識,我不敢胡說。”

高秋蜓明亮的目光盯著她,看得她有些緊張:“薛琳琳曾為邪道之人,心思想法的確有些難以猜測,但是自入我正道以來,你我有目共睹,她本性還是善良的,絕非邪惡之輩。是嗎?”

欒英姿點頭,越發迷惑。

“她性子上雖有些頑劣,也愛捉弄別人,卻絕不會設計別人,也隱藏不了多少秘密,是嗎?”

欒英姿點頭,不自覺間蹙眉。

高秋蜓喜悅,彷彿發現了寶藏,接著道:“她不是邪惡之人,可是我卻在劍丹城的那個薛琳琳身上發現了一些蹊蹺。”

欒英姿驚疑,再次細想,憑著直覺,似乎也發現了些許不對。

劍丹城那個薛琳琳,似乎隱藏了一些秘密一般,雖表面上仍舊保留了一些頑劣,言行中卻似乎沉靜了一些。

沉靜……

欒英姿緊緊蹙眉,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感受?

對了,從師父告訴她們,要她們帶著薛琳琳師妹去劍丹城挑選法寶的時候開始,她們就覺得不對了。

師父那邊,從未對此有什麼恰當的解釋。她二人一向以師父和兩位師伯為尊,又是涉及十月閣的事情,自然沒有敢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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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現在看來,讓一個在邪道之中活過,對正道沒有多少深入瞭解的,對新晉護劍使万俟聆雅更加不瞭解的小弟子,前往劍丹城中,為護劍使挑選法寶,僅僅一個不想讓別人注意的理由,似乎說不過去。

那個平日裡愛炫闖禍的小師妹,竟然在一路上,把事情完成得如此漂亮,這還是她們認識的小師妹嗎?

欒英姿瞳孔收縮,驚疑成了驚恐,啟唇欲言又止,小聲地問道:“你是說,劍丹城的薛琳琳,不是我們的薛師妹?”

高秋蜓緊緊盯著她,沒有說話。她的目光,似乎逼問,似乎嘲笑。

欒英姿神思錯亂,她可是親眼見著薛琳琳從十虹澗面壁房中出來,而後和她們一起離開的啊。此間,她斷沒有機會接觸什麼人。

“你記不記得,在劍丹城中,出現了什麼不該出現在那裡的人,或者說,妖?”

“行流?”欒英姿依然記得。

什麼意思?

行流,薛琳琳,啊不,劍丹城的薛琳琳,或者說薛琳琳挑選出來的暮至,兩者之間的關聯,是……

欒英姿臉色變換。

高秋蜓已知欒師妹發現了關鍵所在,最後提醒道:“林漣漪,會易容術。”

欒英姿手中一抖,高秋蜓一言,已說得明明白白了。

劍丹城的薛琳琳是林漣漪,行流到劍丹城是與林漣漪有關。然劍丹城的薛琳琳是從十虹澗出發,也知曉十虹澗交給薛琳琳的任務。

除非那個接受楚菡萏命令的人,本就不是薛琳琳,而是林漣漪!

她面色不自覺地變化為蒼白,聲音更加微弱,並帶著顫抖,像一個被抓起來審問的囚犯,哆哆嗦嗦地說出了高秋蜓想讓她說出來的猜測:“你是說,薛琳琳,不,師父,師父他們有事瞞著我們?”

言罷,她有氣無力,癱軟下來,彷彿用盡了渾身力氣,面如土色。

高秋蜓緊緊皺著眉,悲痛的語氣裡帶著淒涼:“我不知道,我也是剛才想到的。”

欒英姿呆坐著,隨即驚恐地伸出手,猛地抓起高秋蜓的手,如同落難之中的弱者相互灌輸信仰一般,肯定地勸說道:“師姐,你怎麼能這樣想?師父他們可是正道的棟樑,你這麼想,難道是以為,她們跟邪道有勾結嗎?”

高秋蜓臉色發白,卻撐著精神,深深呼吸下,語氣緩和了下來,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以同情的目光凝視著與她同處於被欺瞞境地的欒師妹:“你不也看見了,林漣漪,手中拿的是什麼法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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