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梳理一番呼吸,眼前彷彿還是上方的上方,那片陪伴她這些時日的星空,她微笑,輕聲道:“八年了。”

細數八年成就,林漣漪頗覺滿足。

赤天大有精進,只是仍舊不能利用一身毒血製出想製出的毒,自然,害怕毒質腐蝕屋室故不敢放開修煉也是一大原因;冰天裂雪大法雖小有成就,然冰引第七輪枝仍舊是七零八落;將攬星訣的體悟應用於經脈執行上,熟練了周身大半經脈的執行之法,對赤天和冰天裂雪大法都有好處。

不愧是聽星掌門,將人體經脈比作滿天星辰,二者都是一個人窮盡一生也難以認識透徹的東西。

對她這個有人形和蛇身區分的半人半蛇而言,認識一身經脈就更難了,是以至今不過認識大半經脈。

走出暗道,睜眼見鳥語花香。站在溫暖的風中,她喜悅地張開雙臂,閉目仰頭,喃喃道:“林漣漪,你回來了。”

若是估計不錯,此時應當是距離進入寒星臺時八年後的穀雨了。

她緩緩放下手臂,睜眼見陽光正豔,尚在東邊,再過一個時辰便是正午了。

腹中一頓牢騷,似在埋怨她八年不曾進食。林漣漪微微搖頭,眼下無人相伴,連寒又也還在錦衣城中,她只得對自己的胃說話:“又不是我不想吃,我也想吃啊,可是寒星臺除了星月光華,我還能吃什麼呢?”

昔者嘗言,仙人有辟穀之術,無需進食,只有閒時偶飲風露。寒星臺中,林漣漪才算明白了為何仙人可以辟穀。

食物之用,在於維持身體力氣;靈力之用,內則在於流淌經脈之中,令肉體脫胎換骨,外則鬥法防身。純淨的星月光華於修煉者而言,猶如實質,可食用以維持身體力氣,也可轉為靈力,用於內外。如此,星月光華便是可以取代尋常食物的。

出了寒星臺,腹中飢餓令林漣漪意識到,辟穀之術,於她卻只有在寒星臺中才能實現。

“我馬上給你找點吃的。”林漣漪如是安慰著自己的胃,轉身看了眼被枝葉遮蔽的暗道口,哀嘆自己又變回了凡人。

從荒郊野嶺走上鄉野間並不平坦的阡陌小道,林漣漪路過一片桑葉地,只見眼前一片鬱鬱蔥蔥,其中紫紅色的桑葚一串串重重地垂下,她喜出望外,一拍手,道:“我竟忘了,穀雨之時有桑葚可吃!”

趁採桑農人忙活之際,她一頭鑽進桑葉地,雖心有愧疚卻不妨礙吃得開心。

伸手便抓到一串深紫色的桑葚,細而柔韌的莖被她指尖靈力一閃,切得平平整整,切開的碧綠莖上尚未沁出汁液,一串深藏甜與甘的桑葚已被送入嘴中。

桑葚彷彿生來就沒有酸過,入口只有甘甜解渴,貝齒輕咬,深紫色的果汁立時四濺,口中盡是穀雨的清新甘甜。

林漣漪如嚐到瓊漿玉液一般感動,又抓了幾串品嚐直到吃得飽了才避著採桑農人的眼,悄悄離開桑樹地,唇上猶帶著些許淡紫色。至於雙手,更是如浸了深紫色染缸的布料一般,早不見最初白皙色彩了。

此刻自然是急著尋找河流湖泊一類的,儘快將滿手、滿唇的桑葚色洗去,而後大搖大擺地離開,裝作一向光明磊落的正道之人。

林漣漪偷笑一會兒,將手頭上的最後兩串桑葚吃完,正躲避著找尋河流,忽有所覺,猛然頓住腳步,於重重疊疊的桑葚樹葉後彎下了腰。

“這位姑娘,請問這裡就是……”溫潤如玉的男子聲音卻是似曾相識,她驚訝不已。

不必去看,便知是誰了。

“這位江湖俠士,是要去鄰村吧?”採摘桑葉的聲音沒有斷,被提問的農女應當頭也不回就打斷了他的話,不過聲音中倒沒有一絲不耐煩,反而悠然和氣,“這裡是採絲村,你要去的是這裡的鄰村‘濟世村’吧?”

那俠士卻微笑道:“非也,我要到的正是這採絲村。”

採桑聲戛然停下。

那農女應是心生好奇,回過頭問話:“這次十虹澗有一場覓主大會,大多數江湖人士都是到離十虹澗最近的濟世村中歇腳,怎麼你卻要來更遠的採絲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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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俠士哈哈大笑,道:“我倒並不是來看熱鬧的,而是被我師父硬拉著過來的。八九年前有三袖盛會啊,賞香大會啊,我都看膩了,這次的覓主大會,實是不想來。濟世村太熱鬧,遠不如採絲村清靜宜人,我自然是在採絲村歇腳了。”

“哦,原來如此。這位俠士……高人,一定是江湖上很厲害的人物吧?”

若非躲在暗處不想被發現,林漣漪定要笑出聲來,她已能想象出此刻年輕農女面露敬仰的神情了。

“姑娘過獎了,我……”那俠士頓了頓,聲音依舊溫和,“看熱鬧看得多的人未必有真本事,正如長久修煉的女子未必就會比我眼前的採桑姑娘美貌一分。”

林漣漪再也忍不住,只得伸手捂住嘴,竭力忍住笑意,繼續聽下去。

“你這個人!”採桑姑娘定是羞紅了臉,連忙避開目光,撈起地上的大竹簍便低著頭離開。

林漣漪本以為可以結束憋笑的折磨了,忽地又聽那俠士一聲勸止:“姑娘留步!”

那姑娘往前走了兩步,還是一跺腳停了下來,不敢回頭,只是有些氣惱地問道:“你還要說什麼!”

“萍水相逢即是有緣,這胭脂贈與姑娘,願姑娘早得意中人。”

林漣漪驚訝地收去笑意,微微張嘴,只覺不可思議:“八年不見,這小子如何揹著師父拿到這麼多錢,竟還有空買了胭脂?”

那俠士上前幾步,將胭脂送與採桑姑娘,她一把迅速地搶過胭脂,或許回眸匆匆瞥了他一眼而後逃離,或許滿面羞紅地早早離去。

總之,這胭脂還是收下了。

林漣漪暗暗搖頭,待二人走遠,才悄悄探出腦袋,望著他走遠的背影,思索著二方才談及的“覓主大會”。

覓主大會,是十月閣有人死了,其法寶無主,才會召開的大會,意在為法寶挑選新的主人,亦即新的十月閣護劍使。

是誰死了?

淬弦?羋靈念?知醉?還是其他人?

怪不得,待在寒星臺下的最後一個月內,護劍使越來越頻繁地前來察看鏡花劍,彷彿擔心它被偷或被毀,且前來察看鏡花劍的護劍使很少說話,神情動作間皆透著緊張。

莫非有人暗害了十月閣之人?

是邪道?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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