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克薩斯普通戰團的著裝並不統一,但總歸是有個護具的。

檔次最低的,或者說最猛的,只配了一個不錯的鋼鐵胸甲。

沙漠戰士們也是。

恕瑞瑪雖然窮,但在決戰時給前排提供護具還是能做到的。

他們之間最大的差別,就是鎧甲的新舊程度,然而老舊的沙漠鎧甲並不意味著防禦下降,因為越舊,甲冑的“力量”就越大。

沒錯,甲冑能提供力量。

將鎖鏈槍收縮成符文槍,奮力橫掃,戰果卻不理想的吉利安姆意識到這個問題。

以他的力量,外加手中武器,尚不能一擊掃殺對手,戰團的其他人只會更難打。

分心看了一眼四周,發現基本上全線陷入僵局的他心頭一沉。

畢竟是以少擊多,若不能打破這種僵局,他們註定全軍覆沒!

第三次發出攻擊,像關刀一樣斜斜斬落的黑色匹練終於將面前的幾個敵人壓倒。

他手腕順勢一抖,剛猛堅硬的黑槍像一條狡猾的毒蛇,瞬間挖掉他們的喉嚨。

在血腥殘酷的最終戰場上,這一幕算不得什麼。

右側不遠處,他看好的精銳怪笑著主動撲上去,用左肩頂住敵人的巨長沙槍,反手揮出一片刀光,有順序地把敵人斬殺成片。

是真正的肉片。

從持槍的右手腕開始,每一刀都斬落下了大概二十釐米厚的皮骨,然後取其正面的血肉切成片,讓其層層疊在落地的皮骨上。

這個精銳是少有的富戶,加入軍隊前,負責屠宰家畜野獸。

平日裡華而不實的表演,成功嚇住了沒見過“世面”的沙漠聯軍,戰團右側得以喘息。

“有個關鍵時刻分擔壓力的下屬還不錯。”吉利安姆深呼一口氣,心臟如擂鼓,把不斷湧出來的力量搬運到自己的上半身。

平日裡,仗著巨獸坐騎,他在抽、斬、戳、拉時只需使出手臂力量,也就是說,及格線以下的敵人,殺多少他都不會疲倦。

然而現在,他要發力了!

左右兩個戰團是什麼貨色,能否指望,吉利安姆心知肚明。

略一思考後,他一拍坐騎,巨獸向左邁步,他也瘋狂起來。

滑出一段鎖鏈,伸展到六七米的黑槍像裝了彈簧,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戳出收回,戳出收回,將一個個衝上來的敵人擊殺擊落。

偶爾遇到能格擋幾槍的,巨獸也會載著吉利安姆衝到他面前,親自將對方擊潰。

不過他身後並沒有人跟著。

士卒們明白,獨自向左移動的將軍只是想開啟和另外一個戰團的通道,不是要殺穿敵人。

但吉利安姆剛剛脫離部隊,好幾個明顯與眾不同的身影,從四面八方各種角度向他撲去。

身後、左右、天上、地下,全是刁鑽的角度,幾乎無孔不入。

戰團那些衝在最前邊的帝國精銳想上前援助,卻被敵軍死死壓住,陷入僵持中。

他們沒有犯救人心切的傻,不過就算是專心對敵,前排也以很快的速度在犧牲。

至此,諾克薩斯先鋒戰團就像上岸的魚,被全數按在沙堆上。

……

“來了~”

觀戰的一眾沙漠高層有人低呼,其他人則眺望著遠方敵營。

隨著一股浩瀚的魔力掃過戰場,一群三、五米高的沙兵如幻影成型,出現在戰場最中心。

它們的數量很多,每一個戰團都分到了十二個或更多。

沙兵手中的槍很不凝固,甚至說,一捅到敵人就會散開。

但正是這樣,沒有人能正面吃下一槍,無孔不入的黃沙會以另一種殘忍的方式,花費幾秒的功夫,奪走被攻擊者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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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防禦,它們根本不用在乎防禦,目前沒人能傷到它們。

哪怕死傷不多,聯盟軍的精銳還是害怕了,無論是攻擊力度還是對敵人的壓迫都暴跌一截,畏手畏腳的,總想著避開沙兵。

戰團前方的帝國將士也隨之士氣大振,進而影響了全軍。

張啟東等人看在眼裡。

他也拿不出什麼好的方法去解決小沙兵,派人下去吧,誰都不願意跌這個份,說斬首行動吧,又太過誇張,總之還挺麻煩。

不到半分鐘,有人開口。

“這算那位皇帝的小卒?”

“不,它們不是普通士兵,當然不能算成小卒,依我看,是魔法巫術的範疇。”

“那誰來解決?”

“我們來吧。”四個七城商盟的法師對視後,上前一步答到。

張啟東好奇地看過去。

只見為首的商盟法師從長袍後拿出一本黑色的書,光滑細膩的封面散發著淡淡的怪異氣息。

魔法典籍,法爺的看家法寶。

這個東西很少有滴血認主或是精神鑑定之說,誰搶走,誰就能用,所以百分之九十的普通魔法師不會花費時間和精力去弄它。

如今傳世的法典,百分之八十是那些至強法師留下來的遺物。

按材質和鍛造方法,典籍有好幾個作用,其中最常見的就是記錄高深魔法,增幅特定法術,以及放大補充自己的魔力精神力。

商盟法師手上這本書八成不是他們自己的,因為四個法師正在運用典籍的第一種能力。

就是一種能讓中低階法師釋放高階強大魔法的,聯合施法。

“元素暴君耐祖克?”

“只是沾染了氣息吧?”

“不好確認,聽說耐祖克真正的墓穴被發現了,萬一是真……”

在眾多強者的低語中,四位商盟的法師面對著大軍高舉法杖,將右手放到浮空的典籍上,用將近一分鐘的準備完成了施法。

他們對元素的影響很輕微,似乎只針對了某種元素,外加無聲的精神波動散發,令戰士膽寒的沙兵頓時崩塌成普通的黃沙。

還沒等聯盟方歡呼,對面又傳來那股浩瀚的魔力,散落在地的黃沙有死灰復燃,重新凝聚的趨勢,讓四位商盟法師眯起眼。

“這個不好解決了。”他們的其中一個淡定說到。

等了數秒,不見有人回答,另一個又接道:“不過我們可以一直壓制沙兵,但待會的……”

“待會就不關你們的事了,盡全力壓制那些麻煩的東西吧。”、

“好。”

四個商盟法師調整度對策。

他們兩兩一組,輪流施法,一組維持典籍的功效,一組針對性的“點滅”沙兵。

於是帝國方的士氣再次被打落,戰場即將迎來首勝。

下方確實有極突出的個別精銳,比如一個在戰場中來去自如,猶如蝴蝶穿花,蜻蜓點水,隨手就把人頭取走的疾影劍士。

還有例無虛發,一次攻擊能帶走兩三個部落勇士的強大射手。

但沙漠聯盟不計代價組建的前排已經堪稱是恕瑞瑪最強軍之一,若是人數相同,諾克薩斯軍還有機會,如今這情況,難!

不過總攻是諾克薩斯方挑起的,靜待對方落子吧。

懷著這樣的心思,張啟東俯視著戰場,俯視著諾克薩斯的八個戰團被包圍,被一點點蠶食,死亡人數在不知不覺中過半。

殘肢斷臂被踏成肉沫,流淌滿地的鮮血被湧上來的軍隊遮掩。

一次性陣亡數萬人的戰場本應是血腥的,但此刻從高空看去,他有一種在打遊戲的感覺。

雙方的殺戮太快了,根本不像他想象中的冷兵器碰撞,就像作戰之人拿的不是刀劍,而是電鋸、切割機和噴火器一樣。

撞在一起,就原地“對消”,下一波人湧上,又被淹沒。

就像兩個俄羅斯方塊的底部連線在一起,彼此對碰就立馬消失,看得張啟東有些麻木。

當先鋒戰團終於支撐不住,拼死戰鬥也即將敗退之時,帝國方終於給出了反應。

……

“死多少了?”

“夠了。”

“你說夠就夠了?”

“它說夠了。”

“呵呵,那是因為你和它都沒有體會過,接納不屬於凡人的力量是何等感受。”

“我會贏的。”

“帝國做出了那麼大的犧牲,要的不是一句口頭承諾,而是萬無一失的結果。”

“其實沒必要。”

“當你邁出那一步就會明白,今天帝國付出的所有代價,都是你的血債,你和它的血債!”

“……我出發了。”

“別辜負死去的將士,讓狼靈在今日成為帝國的圖騰,將士的支柱。”斯維因瞭望戰場的雙眼動也不動,任由大將軍離去。

與他對話的德萊厄斯三兩步來到一個被四位帝國大魔法師,一十六件強大器物道具,以及無數符文刻印包圍的狼靈祭壇前。

濃郁到讓他也覺得刺眼的血光在祭壇底部蔓延,朝祭壇裡咆哮的黑光塗抹而去。

斯維因說,不用帝國將士的鮮血餵養,連他也無法肯定吞噬神格的狼靈最後屬於諾克薩斯還是恕瑞瑪,因為他知道那種力量。

德萊厄斯起初沒有得知斯維因的決定,因為對方直接越過了他這個名義上的最高將軍,沒有任何阻礙就接管了全軍的指揮。

但他無法把鍋甩出去,因為大統領一開始的計劃是,最多吞噬三顆瘋狂的神格。

是他自作主張,用堅定無言的態度,使大統領改變了計劃。

這種習慣很不好。

一如很久以前,身為孤兒的他和弟弟決定刺殺帝國的將官。

一如多年前,他用手中的斧頭斬下將軍的頭顱,發出寧死不退半步的死亡指令。

一如記憶中,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叛國的妻子,死在自己面前。

德萊厄斯承認一件事,那就是他不懂如何表達,全身上下最能體現自己意志的,是武器,而武器說出來的,往往不是人話。

他或許要對很多人負責,

或許根本不用對誰負責。

因為帝國早已是他的生命,戰場是他的最終歸宿,而戰鬥,是貫穿他信念的永恆旋律。

身為孤兒,他明白一個道理,帝國強盛,生活自然會好。

哪怕是參軍,哪怕第二天就死在戰場上,也算盡了一份力,為後來者鋪了點路。

唯一一點值得欣慰的是,他愚蠢的弟弟沒有參加這場封神之戰,或許是不想讓他分心,斯維因早早就把德萊文給外派了。

不過他心中也有疑惑。

一個很大很大,大到剛才忍不住問出來的疑惑。

雖然很殘酷,但他認為,僅憑帝國將士的性命,不足以讓斯維因表露出血債這種東西。

哪怕同為崔法利會議的一員,他也永遠搞不清楚大統領在想什麼,在謀劃什麼。

“可以了,大將軍。”

德萊厄斯靜靜地望著斧頭,腦海中思緒萬千時,突如其來的蒼老聲音驚醒了他。

唯一一個還能說話的帝國大魔法師道:“將軍,忠於帝國的人很多,但資質夠出色的魔法師很少,為了這個巫靈,我們……”

“請一定要成功!”感覺一口氣說不完臺詞的大魔法師乾脆在叮囑一句後,閉上了嘴巴。

“唔——”

德萊厄斯沉悶地應了一聲,站如山嶽,右手如抓星般探入陣中,一把握住斧柄。

黑紅交雜的巨斧在咆哮,粘稠的黑血和泛紅的暗光滾動衝撞。

大將軍在四位大魔法師期待的目光下冷哼一聲,粗壯至極的右臂上,肌肉如碩鼠竄動,血管像河流奔騰,經脈也隨之鼓動。

巨斧似乎認出了德萊厄斯的氣息,努力的想在他手中安定下來。

兩者僵持不知多久。

“大將軍!”這時一道陰影跳到德萊厄斯身後,迅速跪下請令。

“我明白,整軍,兩分鍾後出發。”德萊厄斯不慌不忙的下完命令,用力一捏,右臂爆噴出血霧,與掙扎的巨斧融合在一起。

十數秒後,祭壇破裂。

揹著巨斧的偉岸身影走遠。

四位大魔法師松了口氣,一個個不顧形象地躺在地上昏睡過去。

又幾十秒後,戰場的氣氛被猛地推向最高潮,一個聯盟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的人物,在他們眼中的第二個回合粉墨登場。

那人還沒進場,瀕臨潰敗的先鋒戰團就像磕了龍血藥劑似的反推上百米,留下滿地屍體。

張啟東和他身旁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集體大眼瞪小眼。

“這下怎麼辦?”

“澤拉斯大人準備好沒?,沒有它,我們找不著雷克頓呀。”

“大人準備好了會通知我們的,還是想辦法去攔一下他吧。”

“誰去?怎麼去?”

“誰去?怎麼去?”

“誰去?怎麼去?”

緊接著又是一輪無疾而終的大眼瞪小眼,眾人討論無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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