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逃，往往是毫無秩序的。
而潰不成軍的海盜幫派，在強大的黑潮面前絕對不堪一擊。
即使他們逃，又能逃到哪去？
若無組織，生死只能看運氣。
歸漁幫很多人都清楚這一點，可碼頭上的數千幫眾還是站不住了。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羅布塔大吼一聲“大家快跑，找地方躲起來”之後竄進小道，又低頭看見了被斷矛釘在地上的主事人，戰意在彷徨中崩潰。
能主持大局的死了，最強的第一個逃跑，剩下的人拿什麼戰鬥？
於是從灣仔碼頭匆匆趕來監察戰場的羅斯懵了。他是主動申請過來這兒督戰的，結果直接目睹了歸漁幫的潰逃，這場面遠超他的預料。
看這些昔日小弟逃跑的架勢，他知道這絕不是轉移防線去外城，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潰敗。
這意味著對應的外城會有數萬條生命被拱手讓給亡靈，大多數人只能靠運氣去求一線生機。
“告訴我，這是什麼情況？”短暫的猶豫過後，羅斯一把拉住某個歸漁幫的精銳大聲呵斥道。
“羅斯副幫主？”被他拉住的精銳先是臉色一急，隨後大喜過望。
“停！”羅斯的吐沫星子直接噴在精銳臉上，“給你五秒整理思緒，我要前因後果，不重要的字一個都不要出現，五、四、三……”
“是，是這樣的！”
熟知羅斯為人的精銳臉色一正：“副幫主出去撈魚，結果亡靈來了，副幫主在關鍵時刻回來，結果主事他被一把飛來的長矛殺了，然後副幫主大喊著快跑就帶頭跑了！”
精銳絲毫不擔心羅斯有沒有聽懂，而是直接露出期待的神色。這種神色一般出現在看到“大腿”的鹹魚臉上。
“都特麼給我停下來！”
羅斯不負他的厚望，用震耳欲聾的叫罵喝住了起碼數百人。
很快，除了少數慌不擇路，埋頭逃跑的膽小鬼，大多數人都停住了腳步回頭觀望局勢。
沉甸甸的黑霧已經壓至碼頭兩公裡處，宛若傾塌的夜幕。
散發著冰冷氣息的強大實體幽魂盤旋在空中，眼神可怕，彷彿等著幕布揭開後，第一個登臺表演。
不過由噁心的腐屍和白骨骷髏組成的混編先鋒隊離碼頭還有點距離，若是此刻回身，還能打幾輪炮擊。
不行，不值得冒險！
羅斯看了一眼被釘死在地上的主事人，搖頭驅逐堅守碼頭的想法。
羅布塔可不是什麼飯桶，在他面前釘死主事人，一般亡靈做不到。
“你們，去把那些炮彈火藥都給我集中起來，箱子全部給我開啟。”
“你們，把能帶走的火炮、船弩和鎖鏈槍炮都帶走，最關鍵是把值錢的東西都帶上，去外城建立防線。”
“再留兩百個不怕死的和我幹這些雜碎一炮。”羅斯很快拿定注意。
“咻！”
就在他剛剛穩定軍心，統攬大局之時，一根燃燒著蒼綠火焰的長矛朝他面門射來，力道無與倫比，就連他都只是勉強看見殘影。
羅斯心神大震之際，從背後抽出了老傑克走後門給他弄來的，混雜了德瑪西亞鋼的銀質環首砍刀，下意識就是一記勢大力沉的豎劈。
“嘩啦——”砍刀劃出一道火焰，將飛來的長矛斬落在地。
“去佈置！”羅斯咬著牙憋出幾個字，同時立馬吩咐被他拉住的小弟，“你快去管理局告訴局長這邊的敵人很厲害我可能頂不住！”
“是！”精銳哆嗦地回答道。
“滾！”羅斯用刀身側拍精銳的屁股，把對方擊飛倒地的同時，讓對方恢復了行動能力。
“炸掉碼頭，拖住亡靈登島，退到外城，又能撐一會，估計一共能爭取……”羅斯開始計算現場的形勢，心裡盼著管理局的增援能儘快抵達。
否則這個外城可能保不住了。
……
正面戰場，灣仔碼頭。
羅斯心心念念的局長大人此刻正看著海面眉頭緊鎖。
張啟東實在沒想到，山頂神廟那兩位“喚蛇者”召喚出來的居然真的是海蛇，雖然身體長了點體積大了些，但看上去沒什麼額外能力。
再抬頭一瞧，五六艘堪比猩紅夜鴉號的大船出現在腐屍群之後，上面載著的，正是第一批中高階亡靈。
身高三米，肉體被暗紅色的血肉組織覆蓋，外露的無皮肌肉上佈滿粉嫩肉瘤，彷彿一戳就會爆出漿液，兼具力量和腐蝕屬性的中階血屍。
高四五米，由數具乃至十數具血屍拼接而成，腰部擠滿血肉大嘴、眼珠、身體兩側掛著無數手臂和大腿，行動完全不規則的高階縫合怪。
這就是腐屍最常見的兩種進化形態，也是人類殺手，它們身上的特性決定了，即使是青銅白銀的強者也無法輕易擊殺近身的它們。
而最前排的腐屍也在此刻接近碼頭，最近的僅剩五百米。
“全體預備！”老傑克吶喊。
“出油，放火！”
右側防線已經用上海獸油脂。
一排又一排的木桶被推倒，黃色、褐色和黑色的油脂朝大海傾瀉而下，迅速鋪滿泛著黑霜的海面。
盧錫安微微抬手，打出一發閃耀著白色光芒的子彈，順利點燃了一條長達五公里的海上火焰防禦帶。
雖然腐屍的先鋒隊離碼頭還有點距離，但他們必須趕在黑冰來臨之前點燃這條火焰防禦帶，再透過不斷新增油脂這種方式維持。
左側兩條身長近兩千米的海蛇也有了動作，它們頭尾纏繞，攪動海水，形成了兩個瘋狂轉動的旋渦，讓黑霧難以將其凍結成冰。
火焰防禦帶，瘋狂旋渦。
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暫時護住了碼頭的兩側，起碼在中高階亡靈到來之前，普通的腐屍無法跨越這兩大障礙，只能任由管理局一方攻擊。
盧錫安當然不會客氣。
蓄勢待發的加特林機炮和千人衝鋒槍大隊齊齊展開射擊，子彈一秒數萬發，金屬風暴直接將腐屍成群撕碎。
“呃——”
形勢一片大好之際，黑霧深處傳來令人心悸的低吼。
來到碼頭外，已經散淡無比的黑霧彷彿有了生命，凝聚成一團一團的實質陰影，朝著碼頭海岸蔓延。
“你想太多了！”
“不如親自出來過兩招？”
等待已久的張啟東拔地而起，騰空立定，璀璨的金光迸射，將黑霧凝成的陰影直接湮滅。
強大的心悸感讓他沒有衝動到殺進黑霧裡，而一個十幾米高的恐怖黑影也如他所願，從黑霧深處顯形，三兩步來到他的面前。
連張啟東吸入鼻子都會忍受不住的腐臭伴隨著凶煞血氣襲來。
鋪天蓋地的兇威讓碼頭上的眾人止不住手抖，槍械和火炮一時間徹底失去準頭，還差點誤傷隊友。
一雙殘暴的血色眸子，對上張啟東閃爍著金芒的赤炎神瞳。
……
暗影島腐屍王，亦是食屍鬼之王。
這是一個高接近十四米，綠色的軀體長滿膿包，上面還裂了個小口流出膿汁，四肢極其修長，紫色的指甲硬過鋼鐵，撥出的腐蝕性氣體蘊含巨毒，可以稱作近戰毒瘤的君王。
它最強的還是生命力，即使碎成肉沫也能無限制重組。
具體的表現就是，即使湮滅了它十分之九的身軀，剩下的部分也能組成小號的腐屍之王，不過戰鬥力會按比例下降少許。
當然，就算把它的身軀徹底湮滅，它也會在暗影島上重生。
不過這不足以成為張啟東放過它的理由。他還要去找萊卓斯呢，說不定做掉這個腐屍之王，萊卓斯就會自動接替它的位置。
一念至此，張啟東將氪金得來的特權開到最大，流淌在血液裡的赤炎極速昇華，金色神炎噴薄而出，將腐屍之王帶來的無邊凶煞之氣蓋住。
王威蓋世，炫目至極。
碼頭上的海盜在比爾吉沃特哪裡見過這種鼓舞人心的對峙場面？
即使是以前的普朗克，也不會在島的邊緣和一個暗影之王硬鋼。
“喔喔喔！”
“wow——”
管理局幫眾們一個個心潮澎湃、熱血沸騰，恨不得跳起來怒錘兩下牆壁，用盡全力吶喊，可過於激動的情緒讓他們一時間發不出聲來。
只能面色漲紅的怪叫。
張啟東目光熾烈，自身的強大和對方的氣息全被他納入心中。
食屍鬼之王並不是隨著福光島墮落時在島上誕生的第一批王，而是在黑霧侵蝕生命的過程中誕生的新王，所以它比之前遇到的王明顯要弱。
這種弱體現在一種說不明白的壓制力上，張啟東很清楚，目前自己的背後沒有神明或鬍子女士支援，可他的金炎依舊壓住了對面這位王。
難不成是個弱四星？
被對手這樣打量，力量明顯受到壓制的食屍鬼之王忍不住了。
它的身體吸入一縷縷淡灰色的霧氣，而後綠色的身子瞬間消失在大部分人的視網膜當中。
“嘶～”
張啟東立身於半空，右手凝聚成拳，裹著金炎向前轟出，將忽然出現的紫色指甲和綠色手掌堪堪抵住。
這一交手，難以置信。
腐屍之王的肉體比他要強！
對方的指甲劃破了自己的金身，劇烈的腐蝕性力量被流淌出的純金色血液抵消，滋滋作響。
他沒有時間思考應對方式。
見對手受了傷的腐屍之王血眸兇光大綻，灰色的霧氣源源不斷地被它納入體內，色澤濃郁的紫色利爪揮舞起來能輕易切割山嶽。
它身上的膿包肉孔也噴出淡淡的綠色霧氣，將張啟東身上跳動的金色神炎壓暗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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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大好的形勢急轉直下。
……
金光、神炎、海島新王。
綠霧、紫芒、暗影大君。
可怕的肉身對攻在灣仔碼頭上演，管理局的大部分人基本上啥也看不清楚，只覺身心顫抖，彷彿遇到了更高階的掠食者在生死搏鬥。
大部分人的身體都在冒涼氣，除了少數青銅上階和白銀級單位。
其中最淡定的就是盧錫安。
他背後兩把許久未動的“遺物”已經躍躍欲試，暗影君王的血，足夠成為動用它們的理由。
張啟東也沒有慌。
他兩秒不到就轉變了作戰方式，身體於天空之上小幅度騰挪，輕易避開了腐屍之王的大部分攻擊。
只是神炎升騰，金光閃耀，大部分人都看不到他避開了爪子。
二人每秒發出的數十次對戰轟鳴，是十餘回交手中觸碰到的那回。
他確信，動用特權之後，自己的金炎之身已經走到了三星的巔峰，畢竟金炎是由某個小宇宙的“神器”賜下的赤炎昇華而來，本身格位不低，還有精神力加持，堆都……
可腐屍之王的肉身比他強，意味著對方的極限絕對比他高！
這就沒什麼辦法了，畢竟對方還依仗著黑霧，他無法壓制。
“耗下去沒意思，先脫身！”張啟東一念至此，渾身的金色神炎爆炸性噴發，化作百米炎球，而後盡數收縮成一團，被他託在手中。
腐屍之王厲吼一聲，不閃不避，紫色巨爪朝他划來。
“趁現在！”
張啟東即將出手炸開對方之際，盧錫安的聲音傳來。
他一愣，用左手硬抗了一下腐屍之王的攻擊，然後便看到一輪聖潔閃耀的小光球從碼頭上飛襲而至。
光球倏然間便來到腐屍之王面前，“唰”地化作一道聖光十字。
來不及收手的腐屍王被濃郁的純白十字刺到腹部，那堅不可摧，連張啟東的金炎也無法撼動的肉身被瞬間劃開，噁心至極的膿水直往下掉。
“好助攻，走你！”
張啟東欺身而上，右手託著的璀璨金色太陽直接拍往對方的傷口。
“轟！”
一輪又一輪金炎在空中炸開，宛如一秒盛放數次的耀世之花，將灰蒙陰暗的天地短暫照亮。
張啟東絲毫不停歇。
他第一掌下去，腐屍之王的肉身依舊完好，只是裂縫大了點。
第四掌，巴掌塞進創口。
第九掌，小半腰身裂開
第十七掌，僅剩小半血肉吊著……短短三秒他連攻二十多下，才趁勢將腐屍之王打成兩截。
可對方炸開的身子一半朝上飛，一半往下掉，微不可查的猶豫後，張啟東果斷抓回往上飛的半截腐屍，在無法抵抗的屍身上打出一輪又一輪金炎大爆，試圖湮滅對方。
若不是海底藏了條蛟龍，他就冰封這屍身丟下去。
“壞消息！”
“壞消息！”
“你們的局長在哪？”
暫時性解決腐屍之王，金色眼眸一掃，壓住好幾船高階亡靈的張啟東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注意到灣仔碼頭上有人連滾帶爬地衝進來。
看模樣，好像是爵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