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全世界注目是何滋味?

張啟東記得,好像上一次被“全世界”關注還是他讀書之時。

老師的點名、抽背、罰站,一套素質三連往往能把他直接帶走。

起初他還會臉紅羞愧,次數一多他就發現了,其實也就那樣。

這個世界沒有誰會一直關注誰!

作為孤兒的他,很快就理解並習慣了這種感受。

羞愧的事慢慢變得不再羞愧,捱罵挨罰變成可有可無的家常便飯,這好像是他“墮落”的開端——在孤兒院之時,他可是很嚮往去上學的。

不過這一次注目,有些不同。

清晰的灼熱感伴隨燈光襲來,他彷彿同時坐在六個燒烤爐旁邊,一波接一波的星火不斷刺激著他的身體。

而且張啟東非常明白,這絕不是燈光能帶來的溫度。

聽說人類在遠古時期如同動物一樣,被天敵盯上時會產生莫名卻強烈的刺激感、心悸感,這種感覺有時能幫助人或動物逃過一劫。

能不能逃過一劫他不知道,但是會大量出汗肯定是真的。

此時此刻,他就像一隻被群獸盯上的獵物,全身赤裸地暴露在空氣中,暴露在或好奇、或敵對的審視目光裡。

“這難道就是強者的威壓?”

張啟東沉浸在這種感覺中無法動彈,他感覺手腳似乎有些冰冷麻木。

可惡,明明感覺很炙熱,為什麼身體又像結冰了一樣?他疲憊的想。

在他心裡,早已經做好了參加遊戲的準備,可是此刻為什麼站不起來?

是他慫了?還是他根本不行?

是他無能?還是他其實,一直都是那麼無能???

悲傷的情緒肆意流淌,這種感覺他很久沒有過了。很久很久!

少年時期,在某個無所事事的清晨;青年時期,在某個獨坐抽火的夜晚;輟學之後,在累到說不出話的驕陽下;部隊出來後,在某部絕佳電影的片尾……他不止一次思考過,自己會不會就這麼平淡的、無奇的過完一輩子,過完這不能重複的,屬於自己的一輩子。

沒有奮不顧身的愛情,沒有感動到淚崩的努力,沒有任何足以打動人心的故事——在不記得是第幾次意識到自己是個“廢物”後,他似乎選擇了坦然接受,一如他接受那些最初讓他感到尷尬的事情,一如他接受那些讓他憤怒、畏懼、想做卻不敢做,最終沒做成的事。

人生似乎就是這樣,內心的所有東西幾乎都會被抹平。時光、命運、社會,有太多太多東西急著要教育一個人——該如何做“人”。

“原來即使得到了金手指,沒有變的,也沒有變!懦弱的人不會忽然堅強,堅強的人不會忽然懦弱,一切都那麼真實,又那麼殘酷!”

張啟東滿臉自嘲。

原來他還是那個自己,被別人的目光,壓到站不起身!

……

“撲通!”

無比冰冷沉寂的世界裡,他感覺到肩膀忽然傳來某種溫度。

這一下猶如冬夜裡的螢火,雖然不夠明亮,但好歹能指引方向。

身體尚未完全恢復的張啟東脖子一抬,老蛇那雙皺著眉頭,四周佈滿小皺紋的眼睛映入他眼簾——灰褐相間的瞳孔正盯著他,居高臨下。

老蛇已經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啟東啊,如果我沒能……總之你和小魚兩人千萬不能回比爾吉沃特,在祖安和皮城也不能久待——有了,你們最好的選擇就是去德瑪西亞定居!”

“還有,我那間屋子藏有我剩餘的全部財產,具體藏在哪裡你應該清楚,屬於幫派的部分千萬別拿,交給蘭夫人讓她轉交猩紅爵士。”

“你還不夠成熟,本來我想著可以慢慢調教——總之,你一不準辜負小魚,二不能繼續幼稚,三就是這輩子最好活出個人樣來……”他跟唸經似的,語速很快。

張啟東鼓鼓喉嚨,似乎想說點什麼,卻開不了口。

由於他們身處貴賓席,身旁倒是沒人在催。不過老蛇很快就說完了,他整理了一下領帶,挺直腰桿,鄭重地拉開凳子準備往臺上走去。

從容不迫,像個貴族。

不過是赴死的貴族。

“停!停!停!”

張啟東一拍桌子猛然站起,或許用暴起形容更加合適。

在內心已經喊了千遍萬遍的話,終於實實在在脫口而出。

這三個字對他來說,意義重大。

“有趣的一幕出現了,這個老人身旁的年青人似乎有話要說。”

等待已久的金開腔,一個長方體樣式的純白“話筒”飄到張啟東面前,他沉重的呼吸立馬傳遍全場。

“我——”他深吸一口氣。

“我想說的是,可不可以讓我代替我師傅,也就是海蛇!”

“大家也都看見了,所謂的海蛇現在只是一個老人,一個風年殘燭的老人,想來臺上這位優秀學生應該不想,也不會願意當著兩城觀眾的面,虐殺一位老人吧——那剛好,我作為他培養已久的唯一徒弟,非常適合代替他,我死了他同樣會難過,就像你一樣。”

緊張讓他的腦子幾乎一片空白,幸虧他把心中預設好的說辭表達完整了。

“wow~”

人群適時的發出驚歎,甚至還有一些微弱的掌聲不知從何處傳來。

皮城人和祖安人都對海盜沒啥好感,但對他們來說,與海盜發生戰爭這種事已經非常遙遠了。況且能受邀前來參加宴會,還坐在貴賓席的海盜,看起來還是有那麼點威懾力的。

這種威懾力與老蛇的蒼老虛弱形成強烈反差,讓雙城人民有些感嘆,同時帶有一點自豪。

……

所謂的“像你一樣”,就是指失去親人的痛苦,作為一個優秀學生,波特應該能明白他的意思。

二號沉默少年應該也明白。

他們兩個是張啟東覺得臺上唯二腦子正常的人——他至今沒能想明白,主動參加遊戲的其他三人是怎麼想的!

一號潛水員簡潘,被騙錢並列入失信名單;三號鋼鐵廠工人,被扣工資加開除;四號化學工人,因工作身體出問題後被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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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個人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居然忽視了剛才如此血腥的場面跳出來參加遊戲,準備和別人玩命,他們是不是腦子瓦特了?

其他人不提,波特仔細打量了呆在原地,回頭張望的老蛇,又審視一陣張啟東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燈光重新打到張啟東身上。

他起身,裝模作樣地扯了扯風衣,開始繞到右邊往臺上走去。

“加油,加油!”這是來自伊奧雅的鼓勵。

“你做的不錯,我看好你。”來自趙義的低語。

路過老蛇頭旁邊時,張啟東主動開口:“老蛇,你就不用說了,相信我,我馬上回來。”

“好,一定要回來。”老蛇掄起拳頭,嚴肅地朝著他胸口錘去。

昂首挺胸,張啟東邁步前行。

“我呸,把場地建那麼大做什麼!”邁步數分鍾才堪堪走過大半路程的張啟東忍不住吐槽。

舞臺離貴賓席還是有點距離的,畢竟它大,太近了賓客根本看不到全貌。

至於剛才的人全都是跑著上去的,不過他想跑,也不能跑——他跑起來比邁步快不到哪去,還會被別人一眼就看出來,自己是個弱雞!

祖安大舞臺,弱雞就是原罪!

或者說在整個符文之地,弱小本身就是一種無法被赦免的罪。

“走的從容點是件好事,希望等下你走時,也能如此從容。”一走上舞臺,波特就開始嘲諷。

張啟東輕蔑地笑了笑,淡定地準備走到他們中間。

“等下,你應該站皮城那邊。”有聲音提醒到。

“嗯???”

張啟東腳步一頓。

我特麼忘了自己是個反派!

他尷尬地觀察了臺上這九個人,五個站左邊,氣勢洶洶同仇敵愾;四個站右邊,垂頭喪氣滿臉哀愁。

話說反派在這種場面幾乎必領便當好吧!我現在後悔還來不來得及?

他僵硬抬腿,往一個戴著金色圓頂硬禮帽,肩披彩色綢緞護住脖子,身穿鑲嵌三色寶石馬甲,全身上下沒有一絲皮膚外露的“富貴”中年身旁走去。

看位置,他應該是化學工廠的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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