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御香看得直皺眉,上前扶住好友的脊背,一陣一陣靈力運轉調息著坐椅上人幾乎油盡燈枯的身體,“即便你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兩個孩子和老爺子想想。”

“我說什麼你怎麼就不聽呢?你再這樣下去,你倒沒幾年活頭了!”

覃族長握緊扶手的雙手越抓越緊,臉上浮出一陣苦笑,語氣無奈:“我怎麼不想活著呢?可是啊……我活不下去啊。”

“我再活不下去了,太苦了啊,太苦了太苦了,沒有她,我太苦了啊……”

覃族長轉頭看著窗外翠綠的枝條在風中搖曳,語氣輕的幾乎聽不見:“不是我想放棄,是我的身體自動放棄想活著的念頭啊。”

明明眼淚早就都流乾了,可偏偏此時眼裡卻還是止不住的流出水來,將整張臉暈開,似乎想洗透表面的憔悴和滄桑,露出那張清雋如玉的臉龐,回到那年那一眼……

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向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淚水一滴一滴滴在膝蓋上,將外袍浸透。

覃族長無奈的抹了把臉,將臉上,下巴上的水漬擦乾淨,沒事人一樣站起來向程御香告饒:“我失態了,抱歉。”

程御香看到眼前的場面,只覺得喉嚨被堵住了,胸口梗得發慌,眼神複雜的看了覃族長一眼,別過頭去,將已經被女兒收歸的地道地圖拿出來,似乎想掩飾什麼,似乎又是不想深入去想,只呆呆的看著面前這張通往四面八方的地圖,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

……

“要吃嗎?哈哈哈,要吃就要學狗叫!”穿著粗布短衫的小男孩將手中咬過一口的肉包子遞到面前這個乞丐面前。

只還記得孃親爹爹的話,不能離這些人太近,免得被咬了會生病。

乞丐披頭散髮,滿臉汙垢,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強烈的酸臭味,使得路過的人都忍不住皺著鼻子罵罵咧咧兩句,甚至離的近的還會一腳踢開。

路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什麼都是隨心的冷漠,可是閒的無聊的孩子們近日卻找到了個樂子一般,時常拿些食物過來逗弄這有些痴痴傻傻的老乞丐。

家裡大人冷眼瞧著只會訓斥自家孩子離這老乞丐遠點,要是被發瘋咬了還得花錢去看病!

可是,好不容易才尋到個有趣的玩意兒,小孩子們怎麼可能放棄?看到老乞丐為了一點兒吃的抬著被汙漬遮蓋的臉嗚嗚汪汪的叫,更是樂此不疲。

“這次必須要邊叫邊跳起來吃我手中的肉包子,吃到了就給你!”小男孩看到老乞丐“嗚汪”一聲搶走了自己手中的包子也不在意,另從懷裡取出一個,專門咬了一口才舉高了手,口水糊的滿包子上都是。

看了看發現老乞丐還挺高的,於是爬到了旁邊的大石頭上,不僅如此,還將手裡的包子舉的高高的,然後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老乞丐:“快點,快點跳,邊跳邊學狗叫!”

旁邊看熱鬧的小孩兒也拍著手叫好:“快跳快跳,下一個該我了,我也要站那麼高!”

周圍一圈孩子看著,心裡都在期待著等著下一次輪到自己來逗弄這老乞丐。

另外幾個被排擠在外圍孩子心急如焚:“你們到底無聊不無聊,不去學習整日耍樂,偏還拿人來逗樂子,你們太過分了。”

站在石頭上的男孩子看到外圍被擠得鞋子都掉了一隻的黎谷,抽了抽嘴角,你是夫子的兒子就了不起嗎?你已經是靈徒三段了就了不起嗎?!

男孩子縱身一躍跳了下來,將手裡的包子隨手遞給老乞丐,大步走到黎谷面前……低著腦袋摳著手指不敢說話,呼吸聲都不敢大了,要完,又被這小子看到了,我特麼的,今天又要挨幾鞭?

看到沒有樂子看了,一圈小的走路都搖搖晃晃的奶娃娃直接扒拉扒拉就要退出去找自家爹孃,大的看到黎谷的身影也都低著頭排成兩排,一句話不敢說。

黎谷幾人終於從包圍圈外擠了進來,頭髮散亂,衣服也是皺巴巴的,活像是才打架回來,黎谷提著自己的一隻鞋子找了個空地先將鞋子套上,整理了整理衣服,抹了抹散亂的頭髮,然後才走到這兩排人面前。

“朱大郎,又是你帶頭鬧事,五鞭,其他人三鞭。”人小鬼大一般,雙手負後,眼睛從一個一個人面前掃過:“總共十個男的,四個女的,女的可以不挨鞭子,但是,自己去領任務,做完了拿來我檢查,你們知道我記性多好,若是跑一個,你們知道後果的!”

接受了懲罰,兩排人一窩蜂的散去,活像後面有鬼在攆人。

黎谷也不在乎這些人的態度,將帶來的幾人叫齊了,隨後攙扶著老乞丐往書院而去。

喚了幾個丫鬟將老乞丐安頓妥當,黎谷才猛的迴轉了身子回到書房,立在桌子前,寥寥寫了幾個字摺疊放進信封,將身邊兩個暗衛叫出來:“要快!不管用什麼代價,一定要送到爹爹手裡!立刻,馬上!”

看著兩人接了信消失了黎谷才垂下眉睫,然後又抬起頭來看著牆壁上的畫,是一副被雲霧繚繞的深山峽谷,險峻而又神秘。

半響,才有聲音再次響起,縹緲失真:“262,你說,這一次,聞峽鎮還會被滅鎮嗎?”

剛剛重生回來還不到一個時辰,黎谷度過最開始的震驚與興奮沉下心來,記憶中卻似乎有什麼極大的事件想不起來,這讓黎谷整個人都焦躁不已。

然後便聽到朱大郎那一句“這次必須要邊叫邊跳起來吃我手中的包子,吃到了就給你!”

猶如當頭棒喝,耳邊天雷滾滾,整個人都震驚當場!

是他!覃郭旭!

黎谷著急忙慌的衝進人圈裡,痴痴呆呆的蹲坐著,披頭散髮、滿臉汙垢,果然是他!就是化成灰他都記得這人!

黎谷頹然的坐進椅子裡,右手狠狠地掐了掐鼻樑,再拍了拍自己的臉,眼裡有熊熊的火光燃起,不能坐以待斃!即便會被滅鎮,那也該是在反抗之後!

連反抗都不反抗,那是懦夫的行為!

也不遲疑,當即將書院所有人全部叫進了院兒裡,“爹爹說他將帶人馬回來之後會進行實戰,所以讓我們做好準備!”

黎谷握了握拳,直到這個時候,直到擁有了262,他才知道他的親生爹爹到底是什麼人!

黎谷壓下心裡的念頭,一條一條計劃吩咐下去。

將陣法直接徹底開啟,雲霧繚繞的小鎮徹底被隱藏了起來,從外面看再看不出任何房屋和人,但是裡面卻是嚴陣以待,所有孩子都是手拿武器,面色嚴肅,過於小的已經被家裡的老人抱進了地窖裡。

這是一場真正的廝殺,不是歷練,也不是演習!

即便重來一次,黎谷仍舊驚懼害怕不已,不斷的拍著自己的臉,想讓自己提起氣來,打起精神來,可是那一場噩夢,卻讓黎谷嘴唇止不住哆嗦起來,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在詢問某個人:“我們能夠堅持到爹爹回來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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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別怕,我會幫你的。”262安撫著焦躁不已走來走去的宿主。

“幸好,幸好我回來了。”黎谷自言自語似的又哭了起來,捂著臉的手又放開,喚著門邊侍候的丫鬟,心情複雜的問道:“老爺子現在怎麼樣了?”

丫鬟面面相覷,不知道小主子這是怎麼了,情緒波動也太大了,只恭敬的低著頭回道:“胡藥師說,老爺子……老爺子似乎是走火入魔了,才變得痴傻了,而且,長時間沒有規律的進食喝水,身體有些破財了……”

看到小主子越來越冷的眼神,丫鬟身子哆嗦了一下,趕緊道:“不過,幸好救治及時,暫時於性命無礙,只是過於虛弱,得多修養些時日。”

黎谷看到被嚇得鵪鶉似的的丫鬟,面色一僵,回轉身來。

不一樣了,這一次不一樣了,上次自己這個時候還在後山採藥,五天後回來迎接他的,就僅剩下一個被大火燒燬的鎮子和一位……身體油盡燈枯的老瘋子師傅。

父親也失蹤於那一場大火中。

他將老瘋子師傅當做父親一般照顧服侍著,可是五年後還是病故了,他學有所成下山,發現整個世界都變了樣兒,雲洲城頂天的三大家已經破敗,程世族直接不見蹤跡的隱世,嵐世族被打壓得出不了頭,覃世族甚至已經泯滅於長河之中,一個叫做聖殿的勢力崛起,地址便是覃世族的舊址。

初出茅廬的他知道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滅了聞峽鎮的人所用的功法武器與聖殿的紅衣教主之一一模一樣。

知道的第二件事情便是這一場滅鎮之禍是他那老瘋子師傅帶來的。

然後,他便帶著死志籌謀了三年,終於殺了那個紅衣教主,而他自己……也被千刀萬剮而死。

可是,他要復仇啊,他也想死啊,因為他不知道到底應該感恩,還是應該恨他那個老瘋子師傅,亦師亦父的老瘋子師傅,所以,他得去死,否則他會把自己折磨瘋的!

他恨得發瘋,也覺得自己悲哀至極,即便現在重生回來,第一眼看到那老瘋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用什麼表情對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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