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溫如言又何嘗沒有察覺到他們母后的異常?那兩個內侍之所以會被捱打,不過也只是因為溫如言心中憋著一股壓抑的情緒想要發洩一番罷了。

說實話,即便溫如言兩世為人,但是他對周天子的感情並不比溫如玉少,相反,溫如言前世孤苦伶仃無父無母,除卻一個師父之外再無其他親人,這一世能有周天子跟周皇後這樣的父母,溫如言已經是非常滿足了。

所以他才會看到周天子中箭之後發狂!

真以為內勁練到三重天的境界就可以於萬軍從軍取敵將首地如探囊取物了?那不過也只是因為情緒激動之下爆發出了無盡的潛力罷了。

倘若周天子無礙,溫如言自問自己根本做不到那般地步。

眼下看到溫如玉傷感,溫如言的心中也是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一絲悲意,只是周天子膝下就他們這兩個皇子,他們肩膀上的擔子也很重,溫如言實在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跟溫如玉一起表現出悲傷。

那麼多官員都在看著呢,百姓們也都在等著呢,眼下還有一大堆事情需要他們處理,即便溫如言心中再覺得悲傷但這個時候依舊不能表現出來!

畢竟兩世為人,他到底也比溫如玉成熟一些。

此刻聽見溫如玉這般說,溫如言只能開口說道:“皇兄,母後雖然表現的有些異常,但是她也說了,父皇的性命並無大礙。這不是安慰你,而是我相信蘇白的醫術,有他在,父皇一定會安然無恙的!”

溫如玉聽聞此話就好像那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其實他並不相信溫如言這話,就像他剛才說的那般,但是在至親之人面臨生死大劫的時候,他的心中還是泛起了一絲並不切實際的幻想...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自欺欺人吧。

只見溫如玉抬頭看向了溫如言,開口問道:“你這真不是安慰我?”

溫如言強裝鎮定的笑了笑,道:“皇兄你忘記了?當初我在北境,從落陰山懸崖之上掉了下去,當時我五臟六腑都移位了,五識盡失,在這種情況下不也是蘇白將我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還有多年以前北境爆發的那場瘟疫,當初死了多少人?最後不也是蘇白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蘇白師從鬼醫,他的醫術難道你還信不過?”

溫如玉眼中的希冀也是越來越濃郁了,畢竟蘇白此人確實創造出了不少的奇蹟。

溫如言自然也看出他的情緒恢復了一些,心中也是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

其實有些話他也沒說出口,當初他跌落懸崖,身體受到的傷害確實跟他說的那般,可是他內力深厚,所以才硬撐到蘇白趕到北境,若是換成其他人怕是早就沒命了,還有北境的那場瘟疫,那也是在死了很多人之後蘇白才找見醫治這般病情的方法。

只是這些話他並不能對溫如玉說出口,溫如玉是當今太子,周天子倒下? 大周的重擔便徹底落在了他的身上,溫如言只能幫他分擔,但不能越位!

有些事情他看的確實也非常透徹。

見溫如玉欲開口說話? 溫如言想也沒想的徑直打斷了他,開口笑道:“所以啊? 皇兄你就不要擔心父皇的安危了,眼下燕京城還需要你來主持大局? 你若是一蹶不振,那百官又該如何自處?百姓又該如何自處?”

聽聞此話,溫如玉當即從地上站了起來? 臉上也是浮現出了一絲堅定!

見到他如此? 溫如言心中的大石頭也總算放了下來? 他跟著溫如玉一起起身,然後開口直接說道:“皇兄? 匈奴大軍雖然撤退了,但我已經事先給那左賢王安排了一場大禮!他既然敢率大軍殺到燕京城,那便不能讓他這般輕易的回到草原上!”

溫如玉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一絲激動:“大禮?什麼大禮?”

他如何能不激動?雲州為何城破?北境主帥荊一川跟雲州總督邢新河又為何身首異處?楊平又為何昏迷不醒?燕京為什麼會落到如此地步?周天子又為何會淪落到生死未知的地步?

這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因為匈奴人導致的?

溫如玉心中如何能不恨!

眼下聽到溫如言突然這般說? 他又如何能不激動?溫如玉知曉自己二弟的本事,他既然說了給那左賢王提前安排了一份大禮,那這大禮就一定不會讓他失望!

溫如言嘴角微揚,噙著一絲冷笑,開口徑直說道:“在我回援的路上? 我已經安排葉臨雪率領的那兩萬揚州士卒提前趕到了落陰山附近? 那裡是匈奴回草原的必經之路,左賢王一定不會料到平陽關的援軍不回燕京城而是埋伏在了那裡,想必這份大禮一定會讓那左賢王滿意的!”

“當真如此?”

“當真!”

“好!”

平陽關外。

那山丘之上,司馬縱橫不明白為何當今陛下會帶著他來這裡,他們已經在這裡站了快一個時辰了,慕惜秋卻是什麼話都不說,只是居高臨下,背負著雙手安靜的打量著那遠處的平陽關。

又是過了許久之後,司馬縱橫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正欲開口,但是就在此時天空上突然又是響起了一陣嘹亮的鷹啼聲。

慕惜秋吹了一聲口哨,在空中盤旋的鷹當時便緩緩的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從鷹爪上取下了信件展開看了一眼,然後便徑直開懷大笑了起來!

站在他身後的司馬縱橫十分不理解慕惜秋為何發笑,他上前一步抱拳問道:“陛下何故興奮?”

慕惜秋當即便將手中的信件遞給了司馬縱橫,司馬縱橫微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頓時大驚失色!

“周天子當真死了?”司馬縱橫只覺得自己腦子裡好像平地響起了一聲驚雷,震的他一時間都有些緩不過來了!

慕惜秋點頭道:“匈奴左賢王親自給朕傳信,揚言那周天子胸膛中了一箭必死無疑,他不會無的放矢,朕很瞭解他,他能說出這話,就證明那周天子確實是命在旦夕了!”

司馬縱橫這個時候已經完全處於一種懵逼狀態了,身為南楚上將軍,他征戰沙場多年,早已練成了泰山崩於眼前而面不改色的地步了,但眼下聽到這個訊息,他還是被震驚到了!

南楚先皇是什麼人司馬縱橫自問很瞭解!胸懷大志,足智多謀,城府極深,這三個詞用來形容南楚先皇毫不為過!

但是似南楚先皇這般人物,面對大周天子,一連二十多年寸功未立!直至抱憾身死。

由此便能看出這大周天子又是一個何等驚豔才絕的人物!

可就是這般人物,此刻竟然死在了匈奴人的手中,這讓司馬縱橫如何能不震驚?

震驚之餘司馬縱橫的臉上又是瞬間浮現出了一絲激動,只見他當時便開口急切的說道:“陛下,若是那周天子當真身死,這對我大楚來說確實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平陽關的守卒因為射殺揚州百姓一事士氣已經跌落到了最底層,若是在這般緊要關頭之時他們再聽到周天子身死的訊息,怕是士氣直接就崩潰了!沒有士氣的軍隊又如何能抵擋的住我大楚的鐵騎?”

慕惜秋聽聞此話,卻是突然嘆了一口氣。

司馬縱橫不解當即詫異道:“陛下又何故嘆氣?莫非是擔憂燕京城故意封鎖消息?這不可能的,一國天子若是出現意外,無論如何也是瞞不住的,臣敢斷言,不出三日,平陽關一定會收到這般訊息!”

慕惜秋又是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朕並不是擔憂這個。”

“那陛下是在擔憂什麼?”

慕惜秋抬頭望了望天空,然後輕聲說道:“此一戰之後,怕是我南楚日後再無草原上的援軍了!”

司馬縱橫驚訝道:“為何會沒有?左賢王在信中所言,他們已經開始往草原上撤退了,燕京城的兵力所剩無幾,反觀他此刻手中可還握著不下四萬大軍,而且都是草原上的精銳,在這種情況下難道他們還會全軍覆沒不成?”

慕惜秋轉身看向他,道:“難道你忘了不僅僅是溫如言率領三萬士卒回援燕京,平陽關也分出去了兩萬兵力趕了回去。”

司馬縱橫頓時嗤笑一聲,道:“那靖王溫如言確實是個了不得的人物,臣對這一點也是深信不疑,但是他手中的那三萬大周士卒都是從雲州帶過來的,從雲州到金陵城一路跋涉,而且還經歷了八角坡一戰,在這個時候他們是無論如何也趕不回燕京城的!人力有時窮,他們也需要休息!所以臣倒是認為這三萬大軍並不足為慮,即便趕回去也是無力再戰的。”

“那葉臨雪所部呢?”

司馬縱橫再次笑道:“葉臨雪更是晚了溫如言一天的時間,戰場之上機會稍縱即逝,她根本不可能及時趕回燕京的,更何況她率領的都是揚州士卒,經楊重一事之後,揚州的士卒怕是也心有不忿了,所以葉臨雪之所以帶走他們,最大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回援燕京,而是將平陽關的隱患去掉,所以她這股大軍更是不足為慮!”

司馬縱橫到底也是一方主帥,瞬間便分析出了這其中的關鍵之處,而且他說的確實都沒錯,溫如言率領的雲州士卒確實是無力趕回燕京,而且葉臨雪之所以會帶走揚州士卒也是因為不想給平陽關留下隱患。

他自信自己猜的十分正確,但是慕惜秋卻在他說完話之後再次搖了搖頭。

司馬縱橫頓時眉頭微皺,慕惜秋什麼話也沒說,而是對著遠處的幾個親衛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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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親衛上前,徑直將地圖展了開來。

慕惜秋看著一臉凝重的司馬縱橫開口問道:“若此刻將你跟溫如言的身份互換,你會怎麼辦?”

司馬縱橫當即一怔,看著地圖久久沒有說出話來。

他乃當時名將,說實話,若是此刻將他擺在溫如言的位置上,他確實也不可能將那三萬雲州士卒及時的帶回燕京城,更別說晚了他們一天的葉臨雪所部了。

司馬縱橫認真的看了地圖大半天,許久之後他這才開口說道:“若是臣跟溫如言的身份互換,臣便不會讓葉臨雪所部返回燕京,而是會提前將他們擺在這個位置上!”

司馬縱橫在說這話的同時,手指當時便放在了地圖上的一處地方。

而那處地方上面標註的三個字,正是落陰山!

慕惜秋當即輕哼一聲,道:“若是朕,朕也會將他們提前擺在那裡!”

司馬縱橫面色一緊,開口說道:“陛下是覺得那溫如言也會這般做?”

慕惜秋點頭:“朕與你能想到這一點,沒道理溫如言想不到!此人心智遠超於常人,萬不可小覷!”

慕惜秋回想了一下自他跟溫如言在金陵城相遇之後發生一切事情,心中也是不由自主的再次泛起了一絲波瀾。

在最早以前,慕惜秋真的沒有遇見過一個能讓他感到如此棘手的人物,他曾也小覷過天下人,但是自從遇見了溫如言,他突然發現自己以前確實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溫如言就好像是上天故意派來跟他作對的一般,兩個人交手數次,他卻是從未在溫如言手中討過好。

金陵城初相遇,他於城中放火,後又令麾下天機駕駛數百艘快船將溫如言嚇退,成功的救下了寧宛兒,但是寧宛兒也被季遠用匕首重傷,這一局談不上誰輸誰贏。

後來他又在揚州佈局,最後卻又是因為溫如言功虧一簣。

前年北境一戰,原本匈奴大軍已經取得了大好得優勢,但是卻又被溫如言詐死爾後擒下了寧宛兒,逼得他不得不退出匈奴大營,隨後匈奴便大敗而歸。

去年大齊長嶽城,他更是差點死在溫如言手中,那轟天雷的威力慕惜秋至今還心有餘悸。

還有今年在靖州,若非是老道士還有彭海他們拼死護送,自己怕是就回不去大楚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慕惜秋從來都不會忘記,所以在面對溫如言的時候慕惜秋從來都不會掉以輕心,他能想到的他認為溫如言一定會想到,甚至他想不到的溫如言也都會想到。

這就是所為的宿敵嗎?

慕惜秋心中悲嘆。

司馬縱橫聽他這般說,也是嘆了一口氣,他其實原本對溫如言也有一些輕視之心的,但是八角坡一戰,他徹底明白了為何大智若妖的陛下會如此忌憚一個普通皇子。

既然出現了慕惜秋,又何必再出一個溫如言?

這上天的安排當真是如此令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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