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趙峰一臉沮喪的樣子,彭輝心裡也不好受。

“老師……”

“我沒事。”趙峰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說道:“當初的事情,的確是我做的不對,所以得不到原諒是很正常的,只是……我只是沒想到老師的病症這麼重!”

“這個病……”

“我知道,是不治之症,但是……憑什麼啊!老師多好的人啊!怎麼就……”說著說著,趙峰的臉上就落下淚來。

彭輝選擇了沉默。

如果只是單純的中風,雖然不能下地,但也算是意識清醒。

可如今,得了阿爾茨海默症,也就意味著嚴老先生根本不記得趙峰是誰了。

沒有比這更加殘酷的懲罰了。

“最少……他一直沒有責備你。”彭輝勸慰道。

“恩……”趙峰頓了頓,輕聲說道:“彭彭,能答應我一件事麼?”

“老師您說。”

“我老師……嚴老先生的情況,不要說出去,行麼?”趙峰問道。

彭輝一愣,有些奇怪地問道:“為什麼?”

“老師演了一輩子的戲,晚年卻如此淒涼,我不希望他被人打擾,也不希望他過得不開心。”

“好。”彭輝遲疑了一下,輕輕應道。

趙峰松了口氣,擠出一個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將趙峰送回家,彭輝謝絕了留下吃飯的建議,之後回了學校。

一個人躺在床榻上,白天的一幕幕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不知不覺間,一道靈光在彭輝的腦海裡一閃而逝。

可當彭輝再次去想的時候,卻怎麼也想不清了。

算了。

不要強求。

彭輝一直看得很開。

伸了一個懶腰,看著窗外繁星滿天的夜空,心情莫名好了許多。

心神一動,彭輝起身去了商店,買了兩聽啤酒,提著上了樓頂。

上戲宿舍的樓頂,一般都是由鐵索纏在一起的。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有些偷偷抽菸的學生,就用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技術,配了一把鑰匙。

這把鑰匙,在男生之間並不是什麼秘密。

所以彭輝自然也很輕易的上了樓頂。

今天的夜空很漂亮。

繁星密佈。

關鍵是,萬里無雲不說,就連夜風也沒有。

可以說是一個十分不錯的觀星日子。

時值九月,已經進入了秋天。

雖然算不上秋高氣爽,但莫名的,彭輝感覺心很平靜。

挑了一個相對乾淨的地方坐下,彭輝拿起一聽啤酒,卻並沒有開啟,而是倚在牆壁上,默默地看著天空的繁星。

腦海裡,似乎再次沉浸到了之前的場景之中。

這幾天的一幕幕場景在腦海裡如同走馬觀花一樣閃過。

失去精氣神的趙峰。

苦盡甘來之後的趙峰。

患有阿爾茨海默症的嚴老先生。

忘記了趙峰這位最小的弟子,卻仍舊一直在潛意識上尋找著他的嚴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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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一幕幕精彩絕倫,卻又平淡無奇的戲劇一樣,出現在他的面前。

某一個時刻,彷彿福臨心至一樣,彭輝從隨身的衣兜裡取出了紙和筆。

這是上次寫出《同桌的你》之後養成的習慣。

隨身帶著紙和筆。

目的就是為了能夠記錄下隨時出現的靈感。

“餘少能視鬼,嘗於雪夜野寺逢一提傀儡翁,鶴髮襤褸,唯持一木偶製作極精,宛如嬌女,繪珠淚盈睫,惹人見憐。”

彭輝手中的筆刷刷的寫著,一個精彩絕倫的故事,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的筆下。

是的,故事。

不是歌詞,也不是歌曲,而是一個故事。

不過此時的彭輝,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他只是追尋著自己腦海中的靈感在進行著謄寫而已。

雖然採用的是文言文,但是故事卻在他的腦海裡迴盪。

“時雲彤雪狂,二人比肩向火,翁自述曰:少時好觀牽絲戲,耽於盤鈴傀儡之技,既年長,其志愈堅,遂以此為業,以物象人自得其樂。奈何漂泊終生,居無所行無侶,所伴唯一傀儡木偶。翁且言且泣,餘溫言釋之,懇其奏盤鈴樂,作牽絲傀儡戲,演劇於三尺紅綿之上,度曲咿嚶,木偶顧盼神飛,雖妝繪悲容而婉媚絕倫。”

停下筆,揉了揉有些酸澀的手腕,彭輝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提筆寫著。

“曲終,翁抱持木偶,稍作歡容,俄頃恨怒,曰:平生落魄,皆傀儡誤之,天寒,冬衣難置,一貧至此,不如焚。遂忿然投偶入火。吾止而未及,跌足嘆惋。忽見火中木偶婉轉而起,肅拜揖別,姿若生人,繪面淚痕宛然,一笑迸散,沒於篝焰。火至天明方熄。翁頓悟,掩面嚎啕,曰:暖矣,孤矣。”

寫下最後一個標點符號,彭輝整個人好像被抽掉了精氣神一樣,一下子斜斜地倚在牆壁上,呆呆地看著手中這薄薄的一頁紙,有些發呆。

故事其實很簡單。

講述的“我”,年少的時候就能夠見到鬼。

在一個雪夜,“我”遇到了一位衣衫襤褸的傀儡翁與他的人偶。

雖然傀儡翁破衣爛衫,年紀足夠半截身子入土,隨身沒半點值錢玩意兒,但是那木偶卻顯然做工精細,十足的嬌貴女孩兒模樣,更加稀奇的是,它的眼角竟然還有一滴淚,讓人為之憐愛。

因為雪夜無事可做,“我”與傀儡翁一邊烤火,一邊聊天。

傀儡翁小的時候起,就對木偶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雖然家人一再阻止,但最終還是隨他去了。

這一幹,就是一輩子。

一生漂泊,除去年輕時的逍遙浪蕩勁兒以及這個人偶,身上什麼也沒有剩下。

越說,老爺子越哭。

“我”不知道怎麼勸人,就請求老爺子亮亮手藝。

沒想到這話還真好使。

老爺子還真的演了一出。

雖然看不懂戲文裡的悲歡離合,但那伴著盤鈴樂翩翩起舞的木偶美得觸目驚心,縱然知道只是絲線牽出的舉手投足,也活了似的叫人忍不住想挽手相攙。

然而演完之後,老爺子卻笑了又哭,沒等“我”回過神,就將人偶扔進了火堆。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我此生難忘。

火光舔過木偶一身綺麗舞袖歌衫,燎著了椴木雕琢的細巧骨骼,燒出嗶嗶啵啵響動。那一瞬間它忽地動了,一骨碌翻身而起,活人似的悠悠下拜,又端然又嫵媚地對著老爺子作了個揖。它揚起含淚的臉兒,突然笑了笑,咔一聲碎入炭灰。

那晚的火燃得格外久也格外暖,分明沒太多柴火,一堆火卻直到天光放亮才漸漸冷下去。拼盡全力地,暖了那麼一次。暖了那麼一次,孤單了一輩子。

到如今“我”還記得老爺子放聲大哭的模樣,嚎啕得就像當年被爹孃攔著阻著不準去看牽絲傀儡戲的那個孩子。

(PS:節選《牽絲戲》文案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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