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劉河神情嚴肅,“丁部領起兵之後,大郎以抵抗叛軍為由樹旗聚兵,訊息傳來時,已經拿下三個縣了。”

陳佑聞言驚詫莫名:“不意吾爾竟有此能!”

他原以為長子會走個孔聖周遊講學的路子,怎想到在嶺南蹉跎數年,竟然扯旗自立,用刀兵手段了。

劉河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話。

他跟了陳佑近三十年,兼之執掌細作,陳佑大小謀劃他悉知之。

便是有不明之處,對照過後結果,也能揣摩出一二脈絡。

故而觀陳佑佈置,自然知曉父子二人並不同心,陳衡的所思所為同陳佑的計劃違背相悖。

尤其這次嶺南舉兵,更是會叫朝堂群臣睜大眼睛盯死了陳佑,說不得就會耽擱陳佑的籌謀。

當然,其中也有劉河早早把嫡子安排在陳孚身邊,不願陳衡太過出彩的因素在內。

陳佑感慨一陣,開口詢問詳情。

劉河不敢有隱瞞,一條條往外倒:“大郎本是要到九真,不過入到內河就被安順令攔住了,想要強請大郎入城,大郎索性斬了安順令,直接往安順去。”

話到此處,陳佑突然打斷:“這是在丁部領起兵前還是起兵後?”

“起兵當日,估算路程,除非安順令同丁部領有勾結,否則不當知此事。”

“嗯,繼續說。”

“大郎本就在愛州有根基,帶了五十多人進安順,只一天就召了有百餘人的隊伍。本想得是整兵固守以逸待勞,不料反賊奪了州兵來攻。好在這州兵不過區區六百,被大郎用計盡俘。

“州兵被破,愛州再無整兵。其後大郎收攏兩百兵馬攻破當地豪家,以分田為餌誘當地百姓,短短三五天,便得了三縣之地、一千之兵。”

陳佑神色微動:“他動了朝廷農莊?”

“非但動了朝廷農莊,家裡的莊子也被分了去。”

陳佑一時之間竟不知該發何言,沉默好一會兒,才無奈嘆道:“真個不叫人省心。”

說歸說,卻沒有責罵,而是問道:“莊裡管事可還好?”

“大郎都遣人綁了送上船,現在在瓊州。”

“還算個知好歹的。”

聽到這話,劉河嘴角抽了抽,卻沒有多說。

陳衡在愛州這一動,陳家雖算不上傷筋動骨,但也得不了好。

最大的壞處就是可能會導致門下官員離心,會不會走到這一步,還看陳佑的操作以及陳孚的名聲。

果然二郎才是能繼承家業的!

劉河心中這麼感慨,暗自尋思要不要派人去通知陳孚。

“二哥還在襄州老實教書?”

驟然聽得陳佑如此問,劉河被唬了一跳,連忙收斂心思,恭謹答道:“回大王的話,二郎還在襄漢學院院長的任上教書。”

“給在交趾有生意的家裡發帖子,以二哥的名義召集他們去襄州,議一議此事。”

劉河不敢細想,忙不迭應下。

……

嶺南之事終究傳到中原。

丁部領之亂算不得什麼,丟臉的是朝廷,是宰相,是天子,但陳衡的作為卻讓上下憤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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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打著抵禦反賊的旗號,但做的事情卻是收了各家的莊子。

嶺南的莊子可不僅僅是種糧食。

畢竟糧食這東西若非遇到荒年,從來都是薄利多銷。

凡是涉及到利,這事情就大了,無數彈章湧入宮中。

好一點的只說陳衡謀人家財,狠一點的直言梁王長子謀反。

幸而天子未曾昏了頭腦,沒有聽信這等讒言,所有彈章一概駁回,之後又發敕署陳衡為愛州巡檢,以嘉其忠。

只是,陳衡在愛州的作為,卻是越傳越廣。

“天子倒是時刻不忘給我家下絆子。”

坐在家中書閣,陳孚語氣之中沒有絲毫敬意。

他面前乃是一位中年書生,聽見陳孚如此話語,當即厲聲喝道:“二郎!”

陳孚一驚,連忙謙聲道:“是我輕忽了。”

書生這才點頭,繼而緩聲道:“陳梁王執政十載,天下萬民皆受其恩。天子雖以陳梁王為師,可功高震主,終歸是叫君臣難安。”

陳孚先是點頭,後又搖頭:“朝廷百官可不認這恩。再者,現如今想要廢除我家大人舊政的聲音可不小。”

書生也跟著搖頭:“你以為陳梁王想要留著那些個利民之政?”

陳孚聞言,驚詫莫名。

他眼前這位書生,姓蘇名文彥,數次參加科舉不中,後來報名進入教育監往西北去教書。陳孚當年組建鴻雁協會,蘇文彥到了西北之後也加入進去,這才同陳孚相識。

雖則蘇文彥於科舉無甚建樹,可能力並不差,陳孚離開西北之前就像邀請蘇文彥輔佐於他,可惜被婉拒。

回京之後陳孚又去信邀請,再次被婉拒。

本以為蘇文彥就是想靠著西北教書的資歷入官,沒想到在陳佑離職後,蘇文彥會自己跑到襄陽來。

由此,陳孚對蘇文彥的信重遠超他人,聽了其做此說法,哪怕感覺難以置信,第一時間也是去考慮其中緣由。

不過平日裡父子間談話也曾提及一二,當初聽時不在意,這時候揣著真相去找線索,卻是十分容易。

不等蘇文彥解釋,陳孚就面露恍然之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喊了兩聲,陳孚突然長嘆,繼而唏噓道:“這天下,也不過是個棋盤罷了。”

蘇文彥笑道:“梁王心裡裝的是古往今來。”

贊了兩句,重新回到之前的話題:“要說大郎君在嶺南做下的事,也是個好的。雖會使得豪富權貴離心,可也算是起了個頭。若是興國舊政一概罷免,說不得就會有百姓懷念興國年間。名聲好壞,還得看百姓過得怎樣。”

陳孚連連點頭,之後問道:“大人叫我同各家商議此事,先生以為我當如何去做?”

“二郎可贊同大郎君在愛州的做法?”

“若是開國之時,自是贊同的。畢竟人皆為利,農田之利最是直觀。”

“那便是了。”蘇文彥笑道,“現在並非開國時。”

“總歸得安撫人心。可人家未必信我。”陳孚苦笑不已。

“若是那麼容易,梁王也不會把這件事交給二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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