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寶衣盯著她。

美人妖豔,恰似一條花色魅人的毒蛇。

榴花微笑,繼續道:“經過夢魘一事,你也看到了,我精通奇門八卦和幻術,在今後的奪權之路上,我可以幫到他。對他而言,子嗣也好,朝堂也罷,我處處都比你有用。你若真心愛他,就該替他應允才是。否則,你對他除了佔有,又還剩幾分真心?”

女人的聲音,透著蠱惑。

彷彿只要南寶衣拒絕,就不是真心愛慕蕭弈。

南寶衣後退半步。

她小臉清寒:“哪怕他一輩子不娶妻妾,我也不要他和你這種心術不正的女人在一起。你謀害他親妹妹,也好意思說喜歡他?”

榴花唇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見。

她衣袖鼓起,像是一條因為發怒而繃起的毒蛇。

她扭了扭脖子,冷冷道:“我沒資格愛他,難道你就有資格嗎?你自私自利,你只是貪婪地想要獨佔他!你大約還不知道吧?只要你在他身邊,他就永遠不可能登臨帝位!他前世因你而死,你是他的剋星,剋星!”

她咆哮著,憤怒地甩袖離去。

南寶衣急忙去追:“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因我而死,什麼不能登臨帝位?!你別走啊你!”

然而榴花已經消失無蹤。

風過,竹林碧波盪漾。

緋色衣裙的少女,挽著雙髻,無措地站在林子深處,幾枚碧青竹葉旋轉著落在她的髮梢,添了幾分狼狽。

細白的雙手,狠狠捏成了拳頭。

她咬牙切齒:“我最討厭說話說一半的人!”

簡直就跟捅一刀卻沒捅死的感覺是一樣的,不上不下,一點兒不乾脆!

氣鼓鼓回到禪院。

透過屋裡的鏤花木雕洞月門,她瞅見五哥哥已經醒了。

禪房靜寂。

五哥哥赤著上身坐在榻邊,蕭青陽捧著藥罐子,正仔細給他重新換藥。

竹青色帳幔低垂,名僧和帝姬皆是好容色。

烈火般的宮裙,鋪散在鴉青僧袍上,像是要燃盡佛前的寂寥。

塗著丹蔻的纖纖玉指,順著僧人脊背的肌理溫柔遊走,藥香從傷口彌散,與她本身攜帶的脂粉花香融合,在燃燒著暖爐的禪房裡,混成了別樣的熱情。

南承易閉著眼。

肌肉結實的軀體,逐漸繃得很緊。

額角,更是悄然冒出細密冷汗。

難以抑制的,口乾舌燥。

跪坐在他身後的蕭青陽傾身至他耳畔,輕言細語:“疼嗎?”

她呼吸之間都是溫軟。

恍惚之中,她的唇瓣像是吻在了他敏感的耳根上,可溫柔短暫如浮光泡影,大約是他幻想出來的情景。

佛心,在這一刻劇烈動搖。

想來,佛之所以能成佛,是否因為他們從未遇見過心儀的女郎?

見他久久不回答,蕭青陽無措:“南家哥哥?”

南承易眉頭緊鎖:“貧僧,玄渡。”

蕭青陽彎起眉眼。

驕傲蠻橫的帝姬,在帳中的這一笑竟是千種嬌媚萬種風情,生生壓下了雲髻間紅豆金釵的奪目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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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白的玉手,輕輕拽住少年的僧袍。

她柔柔喚道:“玄渡哥哥……”

明明是喜歡她的。

否則,又怎會在魏家人面前,替她攬下一切罪名?

一聲“玄渡哥哥”,幾乎要讓南承易丟盔棄甲。

他猛然站起身。

哐當一聲響,他藏在腰間的東西滾落在地。

他慌忙撿起。

蕭青陽卻怔怔的。

被南家哥哥藏在懷裡的東西,是她當年贈予他的那顆明珠。

他果然,是愛慕她的。

她仰起頭,丹鳳眼蒙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南家哥哥?”

南承易轉過身,雙掌合十,並不肯多看她。

蕭青陽拽住他的僧袍:“你明明——”

“哐當!”

洞月門外傳來更大的一聲巨響。

是南寶衣看得入迷,不小心打碎了花几上的琺琅彩雙耳大花瓶。

被屋裡的兩人盯著,她臉頰浮紅,尷尬得咳嗽一聲:“那什麼,對不起呀……你倆繼續,繼續……”

蕭青陽失笑。

還繼續什麼呀,都這樣了。

她整理過衣冠,重新恢復帝姬的冷豔驕傲,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南寶衣想起正事,立刻把夢魘的原因講給他們聽。

講完,她就退了出去。

查案是她的事。

至於如何處置採兒和魏家,就是帝姬自己的事了。

踏出禪房前,她又忍不住悄悄回頭張望。

五哥哥一副不動如山的名僧風範,任由帝姬晃著他的袖角。

視線掠過他的胸膛。

遊學的這些年,他受過很多傷,傷疤或新或舊。

尤其是心口處的傷疤,長達三四寸,觸目驚心。

……

離開禪院,正撞上一個小僧彌。

小家夥挽著竹籃,竹籃裡裝著新鮮的竹筍,奶聲奶氣道:“大和尚從後山挖的冬筍,給帝姬嚐嚐。”

南寶衣瞧著新鮮,抱起一顆青皮大筍子,笑道:“這一顆歸我了。”

這麼大,能炒一盤呢。

偷偷送給二哥哥嚐個鮮。

剛走到他的禪院,就看見他和九喜正好回來。

她連忙躲到一叢矮竹後面。

九喜雖是侍衛打扮,髮髻上卻戴著一朵珠花,臉上妝容精緻,就連衣裳也悄悄燻了脂粉香。

她柔聲:“什麼山神娶親,都是村民無知。閨房門窗緊鎖的情況下,新嫁娘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失蹤。主子,卑職有個計劃。”

“嗯?”

“既然兇手只捉新嫁娘,不如咱們安排一場假成親。卑職願意扮成新嫁娘待在閨房,主子功夫絕頂,由您來扮演新郎最合適。再叫其他暗衛和村民扮演賓客,敲鑼打鼓,定能吸引兇手注意。等兇手出現的時候,咱們就能把他一網打盡。”

南寶衣緊緊抱著筍子。

心裡那個氣!

這姑娘哪兒是破案,分明就是想跟二哥哥拜堂成親,故意勾他!

她急忙望向蕭弈。

蕭弈負手而來。

目光落在前方禪院門前。

碧青的矮竹婆娑起舞,簌簌抖落枝椏積雪。

小姑娘髮髻上的兔毛小球球搖來晃去,緋色的裙裾隨風翻飛,簡直不要太醒目。

他薄唇忍著笑。

走近了,他駐足,故意問道:“深山寺廟,哪裡來的酸味兒?這般濃郁,想來是釀造了很多年的陳年老醋。”

南寶衣咬牙。

呸!

他才是陳年老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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