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參加詩會的人裡面,除了南寶衣和南寶珠兩姐妹,其他人都是抱著一展才華的的念頭。

他們早在接到帖子的當天,就已經做好了詩詞。

少年少女們初出茅廬血氣方剛,都覺得自己寫的最好,因此人人都想壓軸表演,彼此倒是謙虛承讓起來。

南胭走到廳堂中央,笑著福了福身:“小女南胭,願拋磚引玉,為大家作詩一首。”

眾人自然求之不得。

珠簾高卷,天外又落起細雪。

南胭微微抬起下頜,蓮步輕移,高雅端莊,“瑞雪似輕棉,簌簌滿人間……”

她生得嫵媚柔弱,嗓音恰似揉了蜜糖般甜美。

廳堂裡的青年們面露欣賞。

有才子輕搖摺扇,含笑評價:“‘瑞雪似輕棉’,這個比喻好,生動形象地描繪出雪花的形態。‘簌簌滿人間’一句,更是充分寫出了人間大雪的壯麗場景,妙哉,妙哉!”

南胭在窗畔站定,伸手觸碰空中落雪,“我寄白頭意,與君共餘年……”

尾音輕顫,像是壓抑不住內心洶湧澎湃的戀情。

廳堂裡,愛好風月的才子佳人紛紛喝彩。

南胭回眸,目光極溫柔地落在程德語身上。

她俏生生立在窗畔,才女氣度溫柔雅緻,一雙杏眼卻熱情似火。

與程德語理想中的夫人形象,不謀而合。

程德語不動聲色地抿了口酒。

只有這般知書達理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或許,他該請母親出面,幫他換親。

雖然南胭只是外室女,但如今到底住進了南府,想來是被南府承認了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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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她深得南廣寵愛,所以她帶給家裡的利益,與南寶衣應當旗鼓相當。

他想著,朝南胭報之以溫柔一笑。

南寶衣吃著果子,笑眯眯觀察這兩人。

他們深情對視火花四濺,真真是郎情妾意!

只是不知道,這份郎情妾意裡面,可有沾染利益?

正琢磨時,她聽見一位才子提議道:“南胭姑娘這首詩做得極好,融情於景,令人嘆服!既然南家的姑娘開了頭,便也請另外兩位南家姑娘作詩吧?都是一府所出,料想才華是不相上下的。”

其他人紛紛附和。

程德語冷淡道:“我這位未婚妻天性笨拙,要她作詩,恐怕是強人所難。”

那位才子不依不饒:“她若不會作詩,來詩會幹什麼?既然來了,就該照規矩行事!”

南胭溫聲:“嬌嬌,那日花朝盛會,你的琴棋書畫都是極好的,料想作詩填詞對你而言也不算難事。不如你就作一首,免得丟了咱們家和程公子的臉面。”

南寶衣散漫地倚靠在圈椅上。

她看著南胭,歪頭嬌笑:“姐姐真想聽我作詩?”

“自然。”

“我怕搶了姐姐的風頭。”

南胭笑了。

她在南府住了多日,南寶衣幾斤幾兩,她還不知道?

她剛剛那首詩作得極好,她不信南寶衣能作出更好的!

這場詩會的魁首,終究是她南胭!

這麼想著,她很大度地說道:“妹妹儘管發揮。你若作得好,我這當姐姐的面子上也有光,何來搶了風頭一說?”

“既然你百般邀請,那我就不客氣了!”

南寶衣笑著起身。

她瀟灑地撩了撩袍裾,往窗畔一站。

白雪純潔,紅袍爛漫,少女丹鳳眼顧盼間滿是神韻風流,竟比尋常小公子還要英姿颯爽。

僅僅是身姿風度,就已經遠勝南胭。

她一揮寬袍,朗聲:

“北國風光,千裡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她每念一個字,南胭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纖細的雙手死死摳進掌心,直摳得血肉模糊。

這首詞,她從未聽過!

寫得太好了吧!

真的是南寶衣所作?!

廳堂裡一片寂靜。

眾人沉浸在這首詞帶來的震撼之中,久久不能回過神。

少年少女們,幾乎是下意識地呢喃重複:

“欲與天公試比高……”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好詞,好詞!”

“絕妙啊!”

更有熱血少年感動得淚流滿面:“傲視群雄、縱橫天下、抱負遠大,男兒立世,當如此!”

程德語緊緊盯著窗畔少女,眼瞳裡閃爍著不敢置信。

她給他寄過那麼多信,字跡醜陋,言語間也毫無文采,一看就知道是個滿身銅臭的商人之女。

可是,她為什麼突然能作出這般好的詩詞?

這樣的詩詞,即便放眼天下,也絕無僅有!

而她就站在窗畔,白雪拂面,青絲堆雲,細腰盈盈一握,牡丹紅圓領缺骻袍襯得雙腿筆直纖細,笑起來時眉眼彎彎,極有神采。

這樣的女子,怎麼會是俗物呢?

莫非她之前的所作所為,都是對他欲擒故縱?

這個念頭從腦海中閃過,令程德語茅塞頓開。

是了,她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他,所以就用這種迂迴婉轉的方式吸引他注意……

南寶衣,果然有心機!

只是她終究年幼,也不看看程家門第有多高,也不看看他見識過多少女人,這種小把戲,只會增添他的反感而已。

他冷笑一聲,冷漠地挪開視線。

南寶衣揹著小手,意氣風發:“姐姐以為,我這首詞如何?”

南胭笑容僵硬。

她明明恨極了,卻只能硬著頭皮誇讚:“自然是極好的……”

南寶衣又望向程德語,甜膩膩道:“程家哥哥覺得呢?”

程德語淡淡道:“尚可。”

“尚可?”南寶衣挑眉,“這般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詩詞,在程家哥哥眼中,竟然只是尚可?”

寧晚舟磕著瓜子兒,吆喝:“既然程公子說尚可,肯定是因為他能作出更好的詩。來來來,程公子為我們來一首!”

南寶珠捧著甜瓜,高聲附和:“對啊程公子,你在長安遊學多年,定然才華橫溢,也叫我們開開眼界唄!來一首,來一首!”

這對主僕一唱一和,簡直引領全場風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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