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劃分前古典主義和古典主義的過渡時期的時間線?”

“文藝復興晚期?”

“不準確。”

“1750?”

“不確切。”

...

寒風打得玻璃窗啪啪作響,空蕩蕩的大教室內,飄蕩著悠揚婉轉的絃樂聲在華美粗曠的旋律鮮衣下折射著巴洛克的琉璃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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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繁交織,理性莊嚴。

小提琴和大提琴像是夕陽下的一老一少,向著落日的盡頭不知疲倦的追逐著。

教室內,只有這音樂和一老一少。

“十八世紀末的古典主義風格與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和亨德爾的前古典主義風格有天壤之別。”

老人渾濁的雙眼中帶著一絲莊重,沙啞的聲音又讓人能聽清他的每一個發音。

教室的第三排,秦鍵拿起筆重新一字一句的記寫起老人的話。

老人端坐在講臺,他的身前沒有教案,手裡拄著柺杖,教室的黑板上空空蕩蕩。

見秦鍵再次抬起頭,老人的喉嚨又動了起來。

“古典主義風格具有豐富優美的修辭,嚴格精確的演繹,學者風範的復調寫法,主題鮮明,精神全面。”

“前古典主義風格清晰明了,自然流暢,旋律優美。”

老人頓了頓,“這反應出前古典主義創作者全身心的投入創作時心底變幻莫測的情感,這種情感和盧梭的懺悔不相上下,也像貝多芬和後來的浪漫派作曲家的自白。”

“而實際上,這兩種音樂風格的過渡時期,是比人的一生都要漫長。”

老人自言自語的講課方式在這樣的氣氛下依然讓秦鍵覺得有點浪漫。

片刻。

他記完了最後一筆。

當他再抬起頭時,老人已經站了起來。

“今兒就到這兒,作業老規矩。”

說罷,他拄著柺棍朝著教室大門走去,秦鍵連忙站了起來。

“老師再見。”

老人只是擺了擺手,“注意音樂的速度。”

...

今天是秦鍵從海市回來第二個星期的星期五,是李三立給他上的第七節正式的專業課。

秦鍵原本以為正式上課會從歌劇的起源學起,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李三立卻從西方音樂史開始,用其講故事的獨特方式一點點的為他建構出了一個漸漸清晰的世界。

這個世界的源頭要追溯到古希臘羅馬的愛琴文明。

公元五世紀作為希臘文明的黃金時期,關於音律音階調式記譜等一系列的理論主要都闡述在這一時期,簡樸、莊重、注重於心智教育是這一時期的音樂的的特點。

就在希臘人還為音樂的守舊與革新等美學問題激烈爭論的時候,公元前146年尚武驍勇的羅馬人征服了這裡。

隨著文化中心西移,音樂活動趨向了實用化,比如在公共場合內的華麗排場十足的隆重慶典音樂、軍隊儀仗音樂,以及大型的音樂比賽經常舉行。

這一切對於秦鍵是全新的,在他的記憶中,即便是以前的西方音樂史老師也沒有講述過這些。

如果李三立不告訴他,他甚至不知道現在大家口中的教會音樂實際上是在公元初年伴隨著基督教產生就有了的。

與羅馬帝國高度娛樂化的音樂想成鮮明對比,基督教音樂以其虔誠肅靜的禁慾主義傾向感召這嚮往‘天國’的人們。

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教會音樂在未來中世紀音樂中佔主導地位的原因吧。

所有的問題背後都有一個相對正確的答案和無數個相對錯誤的答案。

關鍵是你得知道有這麼一個問題。

秦鍵慶幸自己每堂課都能收穫這樣一個問題,一個極容易被人忽略卻處於要害位置的問題。

雖然為了解決這樣一個問題他需要花費不少的時間精力來查詢資料文獻,但樂得其所,他享受這種每天奔走於教室圖書館宿舍琴房食堂的感覺。

當然,每堂課的作業不僅僅只有一個問題那麼簡單,這裡還有一首音樂。

李三立要求秦鍵把每節課賞析的音樂用鋼琴描繪下來,要反映出音樂的時代背景和特徵。

就像此刻教室裡還迴圈播放的亨德爾的《帕薩卡利亞》。

秦鍵知道這首作品本身並不是一首絃樂的二重奏,現在聽到的這個版本是小提琴家哈爾沃森改編的版本,原版是《g小調第七羽管鍵琴組曲》的最後一個樂章。

作為巴洛克時期的兩座高峰之一,即便是模仿被改編的亨德爾作品,也絕對不像是聽起來那麼簡單的事。

這其中還要涉及到將此時兩個發聲樂器移植到鋼琴上的問題,而且在這之後他還要考慮如何用鋼琴的高階技法模仿絃樂的各種高難度的技巧。

“注意音樂的速度。”

還好老師提醒了自己。

巴洛克時期的音樂速度並不快。

但音樂中的戲劇性可比彈一首肖練要麻煩的多。

秦鍵聆聽著音樂思索著,繼續寫到。

‘塊狀與弦式的織體與賦格式模仿的對位織體交替出現。’

“嗯。”

‘還有雙聲部的雙八度齊奏。’

“這個倒是好處理。”

...

秦鍵也問過李爽和黃橙他們當年是不是也經歷過這樣的情況,得到的答案是:一樣。

李爽是用小提琴來交作業,黃橙用唱來交作業。

到了自己這,彈也是理所應當。

這個彈和每週四周二彈給沈清辭的還不一樣。

如果說彈給沈清辭的是高度,那麼彈給李三立的就是寬度。

高度越高,就會被更多人看到,但不可否認高度從某方面來說是由寬度決定的。

就是這麼簡單明瞭的道理,秦鍵之前還就真沒注意到。

冥冥之中選擇了華國院,選擇了歌劇。

秦鍵覺得自己選對了。

“收工。”

合上了滿滿當當的一頁筆記,秦鍵離開了教室。

一出教學樓,他正好碰上了剛練完琴的夏樹。

兩人打了聲招呼,見都要去吃飯,就結了個伴

週五下午學校的食堂會顯得冷清不少,兩人來到食堂的時候只有零零散散的幾桌人。

“聽說你也在外面帶學生了?”

“是的社長大人,很長一段時間了。”

“別鬧。”

“呀?我這個稱呼有問題嗎,我看群裡大家都這麼稱呼你。”

“他們這是在刺撓我。”

“什麼是‘刺撓’?”

“呃,”秦鍵想了想,“就是罵我。”

“搜迪思內~”夏樹認真的點了點頭。

“嗯嗯。”秦鍵也點了點頭,他覺得夏樹講日語好聽,有內味,“拉赫的音畫練習曲準備的怎麼樣了?”

“說到這個週一你幫我聽聽好嗎,我怕週二會被老師...刺撓?”夏樹詢問的眨了下眼,“這麼用對嗎?”

秦鍵比起一個大拇指,“好。”

飯間兩個人又聊了聊專業上的問題,畢竟按規矩兩個人先在都是一個師門的人。

...

飯後二餐門口。

“拜夏樹。”

“拜拜師哥,我出去上課啦。”

這師哥好像叫的也沒毛病。

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秦鍵一樂

在華國生活了半年,這夏樹比以前開朗了不少倒是真的。

有點日系元氣少女的既視感了。

拿出手機

“6:30。”

“還能練四個小時的琴。”

嘀咕著,他向琴房樓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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