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妄這會兒沒法辯證茉黛口中所述,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茉黛的絕地一擊,使得霓霽,也就是樺鶯夫人,使得她沒法擁有自己的孩子,那當真是以怨報怨,說不得錯。

若換作他人,或是會因容貌相差,偏袒與樺鶯夫人,可不湊巧,茉黛找到的人,是夭妄。人是記仇的,更不提夭妄還是司職鬼泣裡,他的記仇程度,更是不一般。既然樺鶯夫人險些要了他的命,他又如何會與之為善。

夭妄拍了拍手,面帶笑容,道:“不得不說,你這一出,絕妙。且再問問,你想殺的,是白翎,也就是花無意,還是,茉黛呢?”

茉黛幾次三番說過,她要殺了花無意,可夭妄,還是這般提問。

茉黛那紅白眸子裡頭雖依舊兇光,可畢竟是常年呆在桃花庵的籠中雀,雖是見過不少來桃花庵尋醫的人,達官貴人、功勳王侯、豪傑匪類,可終究,外邊人的心思,她不會特別明白。

她那白皙纖長的手再度握成了拳頭,夭妄看得可是揪心,這般用力,又是長指甲,一次兩次,這手掌可真遭罪。

“殺,這二人,都該死!”

看她眼神堅定,夭妄卻是不由一聲嘆息,又問:“那,殺了他二人之後呢?你的容貌,又該如何?”

終究啊,女人最在乎的,甚至勝過被奪走的愛人的,唯有容貌。她鬆開了握緊的拳頭,手再度緩緩摸上了自己毀壞的臉。夭妄清晰看到,她的掌心,有多個指甲血痕。夭妄有些同情這可憐的女人,他甚至好奇,天下,可有什麼良方,能挽回毀壞的容顏。若是這粉衣女人恢復了昔日容顏,不知西施榜上能列幾名。

不等茉黛說些什麼,夭妄已經站起了身,他順手掄起了茶杯,將剩下茶湯一飲而盡。將茶杯放置桌上,輕聲的響,隨後,聽他語氣冰寒,甚而如白翎一般孤傲道:“白翎,的確要死,可,不是這些時候。我不知你忍耐了多久,可既然無力一人復仇,那也就不要強求他人現在就替你冒這不韙。”

“何日?”

夭妄眉頭微微皺,隨後道:“估摸著,小半年吧。”

聽到了答案,茉黛點了點頭,道:“好,這是定金。”

待茉黛語落,她掏出了一巴掌大的藍皮小本放在了桌上。夭妄好奇,可又謹慎,不敢直接用手去抓。

茉黛見後,呵呵冷笑,道:“若奴家有心害你,方才茶水之中,就可投擲無色無味的水毒。這是仙子袖中香的針法。至於何處弄得袖中香,想來就不必奴家操心了。”

夭妄嘿嘿笑笑後,手一揮,收起了桌上的小藍皮本,隨後江湖人士抱拳謝道:“如此,就多謝了。”

夭妄本想如冷不語一般豪氣,掏出銀子付賬,可掏了半天,卻只有十幾個銅子,甚是尷尬。茉黛見了,也是不由冷哼,隨後道:“雖身無幾兩錢,可付個茶賬,奴家不至於這般落魄。”

夭妄只得摸著後腦嘿嘿尷尬笑著,又是抱了抱拳,隨後邁步離去。

下了樓,夭妄走在街上,沒了那寬鬆的外袍,沒法將雙手插

在袖子裡頭,他只得環抱著胸,看似慢悠悠走著。走著走著,卻是嘴角微微勾起了邪魅的笑。他閉眼,耳朵微微動,隨後更是好奇。

“這些個崽子,大爺我還好奇,怎的也不至於被耀光幾人悉數擊殺。既然來了,那就別回了,不說我夭妄是不是寒城的人,又是哪城的人,可最基本的,我夭妄,可是大鄴的人。”

自言自語,聲自然輕,旁人聽不到。

可下一瞬,這街上風起,行人皆是納悶。

而風息之後,夭妄已經出現在了百步之外的一個死衚衕裡頭,也唯有這種地方,才最適合殺人。

夭妄依舊雙手環抱胸前,身子筆直站在衚衕裡頭,閉著眼,聽著風聲。

不消一會兒,利器破風的聲音傳了過來。而此時的夭妄,再度揭下了左眼的眼罩,露出了自己那只紫色若水晶的眼睛。在利器離他不過小半寸距離的時候,這白影俠盜,消散無形。

與他一道消失的,還有那被東離人稱作苦無的飛刃。

當夭妄再度出現的時候,他反手握著那把漆黑的苦無,揮出,劃出一道半月形的軌跡。與之呼應的,是一位衣著華麗的公子哥,武者喉嚨,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正面倒地。夭妄輕輕甩了甩手中苦無,甩去了刃上的血,嘴角再度勾起,露出邪魅笑容。

“本以為東離人有多大能耐,這般看看,耀光他們的確是有能耐將爾等豬狗捕殺絕跡!”

嘲諷話語,暗處的人卻依舊沉穩。夭妄不由心中讚歎,這些人,可當真好-性子,能忍耐。可他卻是忘了,大鄴版圖上,臨城有臨城的話,紫薇城有紫薇城的話,可在這些方言之上,還有以京州話為基礎而被廣泛應用的官話,亦或稱之為雅話。

可這些個東離人,卻非個個擅長,或是聽得懂這大鄴雅話。夭妄一個人在那嘀咕,而暗處的他們,卻是當真如同聽天書一般。

又是利器破風的聲音,夭妄再度身側躲向一側,就是這時,又有利器破風聲。那是兩把鋒利的東離太刀,一左一右,一前一後,斷了夭妄的退路。

夭妄用那柄苦無格擋住了後至的那把太刀。太刀刀刃同苦無碰撞在一塊兒,兩刃相交擦出了四濺火星。而先前那一把,那東離人又將太刀往夭妄方向多砍了幾分。就當太刀快貼上夭妄時候,夭妄抬起一腳,直擊那東離人的手腕。

夭妄的腿部力量不差,一腳過去,只聽骨頭碎裂的聲音,同時,是人痛苦的悶哼聲。而夭妄用苦無格擋的那個東離人,他步子快速朝前,再度濺出不少火星,苦無同太刀分離,朝上滑動。

這個東離人可就沒那般好運氣,只是斷個手指骨了。苦無劃過的位置,是這東離人的脖子正中央,那喉結位置。這一苦無不曾留情,這個東離人的脖子被割開了深深一個口子,皮肉外翻,血不斷往外湧。

一苦無解決了一人,又用手肘砸了這快死之人的後腦,這個倒黴的東離人直接身子無力,正面朝下,摔倒在地。血依舊不斷往外湧,縱然用手捂著,血還是透過手指縫流了一地。這個

東離人還在那不斷抽搐,可憐的如同一條脫水太久的魚兒。

夭妄手握苦無,看向了那個被他踢碎手指骨的東離人,呵呵冷笑,道:“那你,可聽得懂大鄴雅話?”

這個斷了手指骨的東離人雖說手已無力,可本能令他依舊緊緊握著自己的太刀。看到夭妄那森寒若東陰界鬼神的兇惡眼神,也是不由背脊發涼,身子打起了哆嗦。

看對方全無回話的意思,夭妄再度嘿嘿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森白牙齒。手中苦無如同短刀匕首一般耍出了幾個漂亮刀花,隨後再度緊緊握住。

“既然你聽不懂,那也就沒什麼活著的意義。畢竟麼,我大鄴人,對東離倭人,從不留情!”

語落,縱然這東離人已經心有畏懼,提前準備,可還是慢了夭妄一步。銀芒閃過,夭妄手中苦無刺向了這東西人胸口。這東離人以為此生將了,當苦無離他胸口不過三兩分的時候,一聲“咻”傳來,夭妄放棄了捅死這東離人,握著苦無抬手格擋。

苦無打中了一物,這飛來的暗器落地,是漆黑的四角鏢。

朝這漆黑四角鏢飛來的方向看去,夭妄的眼中並未流露恐懼,有的,依舊是冰寒,還有興奮。四五步外,站了三個人,同被他殺死打殘的東離人一般,都是一身緊身黑衣,又面甲遮住了鼻子以下部分。

“你們當中,可有聽得懂我大鄴官話的人?”

看夭妄這架勢,好似這幾個人不是來殺自己,而是同他來喝酒聊天的老友一般。三人之中,中間那人邁前一步,用不大熟練的大鄴雅話道:“暮寒樓,鬼泣裡之主。是你,派人亂了我大離帝國的計劃!”

夭妄好奇,好奇這些個東離人是如何知道,他們同伴的大量消失,是鬼泣裡的人幹的?

夭妄本就不打算否認,直接點了點頭,道:“不錯,的確是我鬼泣裡所為。如何,論潛行暗殺的本事,就你們這些卑鄙的東離人,也是要落下風了吧?可是啊,你們是錯估了,縱然不是暗地裡,直接明面上較量,你們東離人,依舊是來幾個,殺幾個!”

最後幾句,聲調頗重,夭妄的臉上,也是笑意收斂,殺意盡顯。

“可是,論暗殺,也唯有我們東離忍者,才最無敵!”

那個東離人說完了這句,夭妄不由汗毛豎起,這是面對危險的本能警告。他竟是大意了,只是一瞬,從四面八方,一眼無法數清的東離忍者現身殺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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遁去之路均被封死,在那會說大鄴雅話的東離人眼中,眼前的鬼泣裡之主,此刻,已是死屍一具。

怎知,當他看到夭妄的眼睛,卻是莫名恐懼。夭妄的嘴角再度勾起,露出邪魅的笑。他的雅靜裡頭,也盡是戲謔,如同一隻花貓為了調侃老鼠而示弱,老鼠以為佔了先機,怎知,如此,更易喪命。

這會說大鄴雅話的東離人就只聽到了夭妄聲音冰寒的幾個字,他不大明白這幾個字的意思,粗略聽去,應當是門功法。

從夭妄嘴裡頭蹦出來的,是四個字,而這四個字,是“步葉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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