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光明御劍而上,九重天境,直越三重。這三重天境的神魔仙妖,只是察覺到這不可阻擋的劍氣,紛紛避退。

直到到了第四重更天之境,連綿百里的一片銀白已出現城闕上空。

底光明劍指揮動,自他身後千百萬劍意凝滯成實物,那是千百萬把寒光泠泠的飛劍,遠遠看去,匯聚一片恍若銀河。不等那一片銀白有所動作,這千百萬把寒光泠泠的飛劍率先有了動作。

飛劍嗡嗡作響,其後化作銀芒射向城闕之上的那片銀白。破風之聲如蒼龍怒吼,震徹天地。

飛劍靠近了那片銀白,這才清楚,那片銀白竟是百萬紅袍銀甲,手持各類兵器的天兵天將。隨後這些天兵天將各自催用仙術神法,轟向那飛來的一片銀河。

頃刻,在這第四重天的長空,各色流光將整片天空渲染。面對數量如此之眾的阻攔者,底光明卻是速度再添幾分,全無畏懼。

一個身有四丈,手握鎏金錘的天將爛在了他面前。這天將上身赤裸,那古銅色的肌肉一塊一塊,如岩石立體。天將手中鎏金錘揮落,巨大的錘頭如泰山落下,令人窒息。

縱然如此,底光明眉宇之間依舊流露著那份堅定。身子一躍,原本踩在腳下的那把紫色琉璃寶劍握在了手中。寶劍朝前揮斬,那巨大劍芒如薄刀切開了豆腐一般將天將手中的鎏金錘斬成兩半。那切口光滑平整,若這一劍是朝著天將頭顱揮斬,後果不可想象。

天將一個後怕,面對飛竄而來的底光明,竟本能性避向了一側。底光明順勢而過,身子靠近天將頭顱位置,卻是道出一語:“道友,得罪莫怪!”

語氣溫柔,滿懷歉意,這天將更是傻愣愣立在了原地。這下界中天之境的天帝,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物?

底光明自他身側掠過,那身後寒光泠泠的飛劍卻不會同他一般,懷有歉意。飛劍若遊龍一般夾雜破風之聲射向了那巨人一般的天將,這天將眼神一變,自知沙場分神為大忌,便催用仙法神術去打落那些飛劍。

可面對已經飛離的底光明,他卻沒了阻攔的意思。

那四丈高恍若巨人的天將不過是這茫茫百萬天兵天將之中的一人罷了,會有一人阻擋,自會有成百上千,十萬百萬的人來阻擋。

底光明一人一路,一劍破萬法,當真鬼神難當之勢。可奇怪的是,他殺出了一條路,那些阻攔的天兵天將雖有受傷,也不過輕微,危及生命或缺胳膊少腿的,卻是不見一人。

底光明每每傷了一人,或破了人家兵甲,都是一句語氣溫柔的抱歉。這殺神之威,仁者風采,也是折服了那阻攔的他的一群天兵天將。

當一眾天兵天將還想去追攔這中天之境的天帝時候,一個銀袍金甲,手握三叉戟的天將卻是攔住了一眾人等。這浩浩蕩蕩的百萬天兵天將,也是就此偃旗息鼓。來的快去的也快,唯一能說明這兒曾存在過戰鬥的證據,也就那漫天還未消散的劍氣了。

而那個銀袍金甲,手握三叉戟的天將望著底光明離去方向嘆了口氣,隨後只聽他細語悠悠然道:“人力難以抗天,縱然你是中天之境的天帝,在羨天之境,你也只是個能力不差的凡人。底光明啊底光明,在你自己的地盤逍遙快哉如何不好,怎的非要越天而過?放水令你過了更天之境又有何用,睟天之境的那位老怪物,你該如何抗衡?”

一個聲音卻在這銀袍金甲的天將腦中響起,那是此片天地的主宰者,也可稱為是此片天地,是這更天之境的天帝。

那聲音平

靜空靈,如同修行缽,也就是那佛音碗發出的聲音一般,令這天將心神剎那寧靜。

“青雲,中天天帝修行不過八百載。若能了了塵緣牽絆,苦修千年,不說我更天一境,鹹天一境天帝之位換人也非不可。”

這喚作青雲的天將對這更天天帝的話並不懷疑,因為講這話的人是更天天帝,此方天地的主宰。

當底光明破開了更天之境的隔離法陣,到達那睟天之境,迎接他的不再是百萬天兵天將,只有一隻體形勝過五嶽的巨龜。

巨龜漂浮空中,四肢遲緩的上下擺動。而巨龜背上,更如俗世一城。有連綿山川,有潺潺流溪,更有高樓建築美輪美奐。

“哦,看來天地法則所說不差,的確是中天你這小鬼。已經來過了,就此回去吧。”

一個聲音此間天地八方傳來,餘音迴盪久久不散。

底光明再將劍意凝滯成實物,化作千百萬把寒光泠泠的飛劍。那聲音又自八方傳來,語氣之中帶有笑意。

“中天啊中天,吾等雖不知一向隱匿不出的你為何此番逆天而行,可睟天之境不是你能踏足的,就此回去吧!”

語甫落,此間天地起了異象,日月同天,以巨龜為界限,一半白晝一半黑夜。白晝那半,九隻金烏散出金輝,使得半邊天地如赤炎低語,若非此間天地生靈侵入,怕是剎那被這金輝融化。黑夜那半,半輪圓月由明黃化為冰藍,漫天星辰也剎那色變,同為冰藍,只是一瞬,極寒地獄般的威能可令非此間天地的生化一瞬成冰。

底光明站在中間線上,一半身子此刻熱汗浸透了白袍,一般身子已被冰封。那才凝滯的千百萬把寒光泠泠的飛劍,也是剎那化作虛無。

可隨後,他嘴角露出邪魅笑容,身子一震,寒熱之力盡褪。熱汗蒸發,寒冰碎裂,那白髮白袍再次無風自動。

雙臂張開,雙手作爪向左右天地一抓。隨後極寒極陽之氣匯聚,底光明藉此方天地之力,納金烏藍月之威化為極寒極陽雙劍。雙劍色為紅藍,質地也如琉璃一般,經營剔透。

雙劍互換,左手握那極寒之劍,右手握那極陽之劍。

“中天之境天帝,底光明,以下克上,拜見睟天天帝!”

聲傳八荒,那一瞬間,睟天之境時間停頓,萬物靜止,死界一般。可隨後老者笑聲傳來,此間天地重燃生機,那黑夜白晝的奇異景象也作鏡面碎裂,真正的睟天之境出現在了底光明眼前。

腳下所踩,不再是大地,是那一片平靜對映藍天白雲的透澈湖水。湖面寬廣,不見邊際。在離底光明不過六七丈的位置,有一雅亭,亭中三人圍坐,二人下棋,一人旁觀。

這三位都是鬚髮皆白老態龍鍾,衣著道袍的老者。走近些,看清面容,三位老者一般面容。現在模樣,那執黑子的老者眉頭若川,好似棋局與他,已是苦戰,難以殺出血路。那執白子的老者撫須而笑,淡然自若,好似勝局已定。而旁觀那人原本盯著棋子密佈的棋盤,當真觀棋不語真君子,隨後抬頭看向了底光明。

老者衝底光明微微一笑,隨後聲音慈藹,道:“小友,多年未見,依舊是後生脾氣。”

底光明雙手一鬆,雙劍化為紅藍流光消散,隨後衝那觀棋老者作天揖之禮,聲恭敬道:“睟天前輩,多年未見,依舊這般明鏡止水。”

“不是息心除妄想,只緣無事可思量。中天,你本道心堅固,何苦作繭自縛?”

“既為弟子,當以父母之禮相待。若畏懼有損道心,作

不見狀,此生大道,無望。”

觀棋老者哈哈一笑,伴著笑聲,那對弈的兩位老者身體變虛,隨後不見。觀棋老者手前伸,作請的動作。

底光明幾步邁過,到了雅亭之中。那棋盤換了位置,底光明落黑子座,老者落白子座。老者手又前伸,依舊是請的動作。

看棋盤,不過一目,底光明也看出了些許。這盤棋沒有佈局,想來之前廝殺也較為激烈精彩。但白棋四十二拐之後,黑棋陷入困局。

琴棋書畫非底光明所擅長,若大師兄或三弟在此,或能與這位睟天之境的天地棋盤廝殺一番。可今日在此的,是他底光明,不是韓孟,也不是葉不凋。

底光明最終雙指夾住一顆黑棋,緩緩落下。原本清晰的棋盤,上頭的棋子卻是虛影一閃,微微變動了位置。棋子誤落,棋局已定。

不等底光明怒目,老者卻是放聲大笑,這笑聲爽朗,隱隱含有欣慰之意。

底光明定睛一看,隨後瞳孔放大,不由咋舌。

棋子誤落,竟是一子解雙徵,一手棋,左右逢源,救下兩側徵子。此刻白子,已無棋可下,敗局已定。

老者笑聲依舊,站起了身,棋盤也好,這雅亭也好,在他起身剎那,也作虛無。底光明也站起了身,同老者一道站立湖面之上。二人所踩湖心,依舊平靜,不見漣漪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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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笑聲止,平靜幾隙,隨後開口,道:“小友,你住宅中天多少春秋?”

底光明不知老者為何突然此語,也不思索,開口回道:“至今,不足四百年。”

老者點了點頭,卻是一聲哀嘆,隨後道:“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此大年也。冥靈一春五百年,小友,你這三百多載,為小年,還是大年?”

底光明不知老者這話何意,正欲開口,卻是老者搶了話,繼續著。

“吾睜眼看世三千年,閉目一夢三千年,可是大年?小友之小年,與吾之大年,與這天地相比,均只是塵埃。”

老者轉過身,滿臉笑意看著底光明,最初的哀愁之意已經徹底消散,那雙老眼射出滿懷希望同期許的光芒。

“中天啊,於天地之間,你我皆塵埃。蟻穴亦可毀了千里之堤,微弱塵埃難勝螻蟻,那可能叫天地改色?”

底光明此行,不過為了見到顏嘯,老者所言所語,均非他心之所向。

“中天之境,天地法則為我所控。那成天之外,或束縛我等的天地法則,如何不能為我所控?”

如此豪言壯志,卻是那般痴愚。可老者聽到,卻又是一陣笑聲。

“天帝之威不可觸,吾年邁嗜睡,就此入夢。”

語落,老者身影漸作虛無,直到徹底消散。

那等狂妄言語出,天地法則好似不曾察覺。這睟天之境,依舊湖面平靜,不見風起,不見雷落。

底光明自知是這睟天之境的天帝,是這位老者掌控了此間天地法則,令二人心意言語都困在了睟天之境,沒被傳向再上境的天地法則之中。雖不知老者究竟何意,可心中謝意,誠然不假。

“天帝之威不可觸啊,睟天天帝,晚輩謝過了。”

一壺酒,十步歌,百年孤影。

劍在手,天下游,縱橫長歌!

百年孤影與縱橫長歌,如何不能並立同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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