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睡嶺牛對黑山秘術的解釋,墨茗不由想到曾經在古籍上看到的黃門邪術,又想到他同朱一諾遇到過的那群死士,掀開面罩,也是蟲吃鼠咬,屍體不全的模樣。莫不是,黑山秘術就是黃門邪術麼?那術分五門,可都是出自這所謂黑山?

“胡八,兄弟一場,你說實話,小九,是不是這麼被你害死的?”

那狐狸臉的漢子依舊一臉憤恨,眼神惡狠,卻是閉嘴不語。

那二哥似個老好人,語重心長道:“胡八,老大都說了,咱們兄弟一場,你說實話,二哥給你一個痛快。”

這二哥開了口,那狐狸臉的漢子好似頗聽他的話,沉默了許久,最後雙眼之中生氣漸漸散去。左側的臉腫脹得像塞進一個大饅頭,牙齒也被睡嶺牛那一巴掌扇落了不少,就聽他口齒不清道:“是,是我害了九弟。可是大哥,我從不曾想過害他,真的,我從未想過啊!”

說著說著,這狐狸臉的漢子竟開始眼角有淚。不知是人之將死,還是沒了求生慾望。原本斷掌斷臂也是無感的狐狸臉漢子,竟突然不由痛呼出聲,好似神經弧過分滯後,這時才感覺到那一身傷帶來的痛苦。

墨茗搖頭,雖曾殺人無數,終究還算心善。他又自懷中掏出一張符紙,這符紙不是明黃色,是曾對付過黑頸鶴的紫色符紙。符紙無火自焚,化為一堆碎灰落在他掌心。墨茗蹲下身子,左手捏住狐狸臉漢子兩頰,他嘴才張開,右手那一捧符灰直接被塞了進去。

狐狸臉漢子不由咳嗽,想要將符灰吐出,可墨茗那只右手直接用力捂住了他的口鼻。口碑被死死捂住,狐狸臉的漢子漸漸覺得呼吸困難,更是不自覺的舉起右手去推墨茗。也是這個時候,這狐狸臉的漢子眼睛之中再次射出神芒。

他那被踩碎了關節的右臂,能動了?

再細細活動,不曾料想,自己斷了腰椎骨的身子竟也能坐立。

看眾人眼神疑惑,墨茗起身之後也只是面帶笑意,隨後道:“不過小小燃陽道法,諸位兄弟莫要誤會了。”

才被墨茗虐了一次又一次,可重新獲得了活動能力的狐狸臉漢子竟向墨茗投去了感恩的眼神。

“老大,兄弟我,罷了罷了。我胡八從未想過害各位兄弟,更不會想著去害小九。兄弟幾個裡頭就老大和小九本事了得,另外幾個兄弟雖說武藝不差,但真的論及宗師,都是渴望不可及的高度。兄弟們都只能這樣,更不提我胡八了。”

說著說著,他的眼神再次暗淡,眼角再次有淚滑落。一滴兩滴,隨後淚滴連成一串,自這漢子眼中淌下。

“老大,老大啊,我真的沒有想過害小九啊,你信我······”

他想去抓睡嶺牛的褲腳,可睡嶺牛卻是後退幾步,直接轉過了身去,不與他對視。

狐狸臉的漢子也明白意思,又看向了自己另外幾個兄弟。那二哥只是搖頭嘆氣,也不知如何言語,最後只得還是那句:“八弟,你說了吧,即便老大不肯,二哥也會違逆他意思給你一個痛快。”

胡八單手支撐,隨後朝著睡嶺牛,朝著自己那些兄弟,“咚咚咚”三聲巨響,三個響頭。隨後他又坐正了身子,繼續道:“我胡八不過想學些本事,好追上兄弟們的腳

步,從未想過什麼武道修為深不可測,一代梟雄之類。我的確修習了黑山秘術,也和這些小公子說的一樣,我修習的是黃門邪術。老大,那是黃門啊,道士們遵從的黃門啊,我那時真的不知道什麼黑山,我如果知道是黑山,一萬個膽我也不敢啊。”

睡嶺牛肩膀微微動,隨後聲音低沉道:“繼續說!”

“好,老大你還記得我們在洛城的那次劫道麼?點子扎手,最後是六哥,六哥被捉住,我們兄弟幾個怎能放棄兄弟?我們都拼死衝了上去,我被一個鏢師後背砍了一刀,還是小九一拳崩碎了那人腦袋。也是那個時候小九發現了我的異常,他一次兩次,我最終沒有熬住,告訴了他。”

“好吧,我會親手給你一個痛快。你告訴我,是誰把這黑山秘術給的你?說了,我兌現承諾,親手給你一個痛快,送你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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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這狐狸臉的漢子一臉驚恐,急忙擺動他的右手,頭和撥浪鼓一般搖動。他聲音驚恐,無助,這次開口卻是字字清楚,好似腫脹的臉絲毫不再影響一般。

“不不不,老大,我不能說,如果我說了,你們,你們都得死!”

睡嶺牛轉過了身子,雙眼瞪得快和銅子一般大小,眼珠子的白色上頭血絲密佈,一個“說”字拖了長音,那威嚴霸氣,令人不容拒絕。

墨茗的紫色符紙只是引導這狐狸臉漢子體內的炁,包裹住碎骨,讓他短時間內能夠常人無異。等著狐狸臉漢子體內炁耗盡,這符也就失效沒了用處。雖說能讓他自由活動,可要說奔跑蹦跳,那是想也不用想。

可就是想也不用想,卻在這狐狸臉漢子身上出現了例外。他身子猛然站起,話不多說,直接快步邁向窗子,一躍而出。事發突然,縱然睡嶺牛、仲西侯同墨茗三人都是武道大家,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

聽到“撲通”重物落水的聲音,窗外的秦淮河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尖叫。這胡八註定無生,巡城司的人會如何處理,花樓裡的人也都沒了所謂。

伴著窗外那一陣又一陣的尖叫聲,這鐵塔大漢睡嶺牛竟是兩行淚水流了下來。他轉過了身去,不讓眾人看到,可那微微顫抖的肩膀,他那一眾兄弟只得呆呆站著,不不敢上前安慰。

仲西侯看向了墨茗,問:“你是怎麼看出這漢子有問題的?”

這話問出,那些個漢子也都看向了墨茗。墨茗不由嘆氣,慚愧道:“不瞞諸位兄弟,開始時候墨茗並未覺得你們這兄弟有什麼異常。不過見你們一個個凶神惡煞,這才出劍。這結果,只是歪打正著。”

那二哥開口問:“那你一劍傷了我們兄弟六人,又為何最後收招,手下留情?”

墨茗又是不由搖頭,隨後道:“以前也曾遇到修習黃門邪術的刺客,與諸位兄弟打鬥時候隨意瞥見了你們那位兄弟的異常,就想看看幾位兄弟是不是也是那般皮開肉綻卻無知覺。”

氣氛尷尬,仲西侯卻是哈哈大笑,這笑聲顯得異常突兀,令氣氛更加尷尬。

墨茗覺得不妥,輕輕扯了扯仲西侯衣服,仲西侯卻是擺了擺手,反倒詢問墨茗:“那些刺客時來殺你的?”

墨茗搖了搖頭,解釋道:“想來是衝著小一諾去的。”

仲西

侯卻又擺了擺手,道:“自不會是衝著那小霸王去的,他們從一開始,就是奔著奪你性命而來。這般算來,你們拿兄弟與這花樓裡的人的確算得上是一夥。”

包括睡嶺牛在內,那些漢子疑惑,墨茗也是皺起了眉頭。可仲西侯卻是走到了地上那舞姬身側,問:“孤不好殺女人,孤給你生的權利,自也給你死的權利。生,你可以在西地衣食無憂,若是遇到兩情相悅的男子,孤也允諾讓你二人廝守一生。若你求死,孤也會給你一個痛快。”

條件自然會是相對,這美姬不是愚笨之人,聽到仲西侯的話,原本嬌美的臉一下露出了苦澀。沉默許久,開了口,道:“那請這位客人,讓奴家解脫吧。”

仲西侯沒有停頓,也未詢問,右手雙指作劍,點向美姬眉心。一道劍氣穿透美人頭顱,留下一個血洞。不過一瞬,美人香消玉殞,那美目眼角,卻有一滴淚落下。猜測生時最後奢望,來生投身尋常人家,男耕女織,平凡一生。

仲西侯站起了身,卻是不由搖頭嘆氣,那惋惜的樣子,好似方才果決出手的不是他一般。

睡嶺牛轉過了身,他臉上淚水也不知什麼時候趁眾人不注意,已經抹去。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這傷,可以是愛情,可以是親情,可又有誰規定,不能是手足兄弟之情呢?

“走。”

淡淡一個字,大步邁出,向樓下走去。可隨後,身後的人喊住了他。

“水牛兄弟,孤無心害你兄弟離別,你身手了得,可願同孤一道回西地。去了西地,美姬錢財,自不會缺了你。”

睡嶺牛停步在那,沉默幾隙,隨後聲音再次粗獷,依如來的時候一般。

“我睡嶺牛和兄弟們雖是下走之輩,做的都是些阿扎事情,但寄人籬下,給人做狗腿子,沒興趣!”

隨後再次大步,他那一眾兄弟也是跟著下樓去,可隨後仲西侯卻又開口喊住了他。

“水牛兄弟,若是得空,可願來孤西地做客?你拳腳不差,方才打鬥,孤還不覺過癮。”

睡嶺牛已經到了樓下,再次停步,抬頭看向二樓雅間,隨後哈哈大笑。這次的語氣之中帶有發自內心的笑意,聽他道:“好,也不論你在不夜城什麼身份,到時定打得你滿地找牙。美酒美人備著,得空定會過去!”

這話落,當真不再停留,領著一眾兄弟,出了花樓。

半個時辰前還熱鬧非凡的無上坊,此刻就只剩仲西侯同墨茗二人。墨茗看著仲西侯,問:“侯爺方才說的,究竟什麼意思?”

方才說的,自然不是約這睡嶺牛拳腳比劃的事,是睡嶺牛這眾和花樓老鴇秋娘是一夥的事情。

仲西侯也看著仲西侯,神情之中盡是惋惜,替面前這人悲哀。

“這秦淮河有多少美姬?為何這水牛偏偏會尋到我們這來?又為何,世子殿下前腳才走,這水牛後腳就過來了?既然已經說了南向雅間全都包下,不說你的身份,莫不是殿下的身份還鎮不住這小小風月場所麼?”

仲西侯哈哈大笑,也是拍了拍墨茗的肩膀,隨後又繼續道:“想不到人人說你聰慧,這次確實愚笨。世上巧合縱然多,可巧合碰上巧合,難不成還是巧合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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