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西侯微微一愣,如何也不曾想到,這小師弟第一次喊自己師兄,竟會是為了朱一諾。他不由哀嘆,小師弟啊小師弟,你何時能為了自己同為兄要求些什麼?

本是心中話語,仲西侯還是說出了口,道:“小師弟,墨茗也好,朱一諾也好,還有那朱諫男,與你的確血脈相連算兄弟。可你若身在小村漁家,一生碰不到這些人,那你可會為自己求些什麼?”

縈如歌搖了搖頭,回道:“侯爺所說假如,假如之事毫無意義。”

方才還是師兄,現在又變回了侯爺,仲西侯心裡可不是滋味。

“為兄沒有殺朱一諾的理由,自然,若是殺了他,你能成為金陵王,這一劍,為兄替你出了。”

雖是笑言,縈如歌聽著卻是覺得有趣,又是微微搖頭,回道:“侯爺玩笑了,我已想過,到時迎娶了月兒,帶著天鸞眾尋個地方,開間酒樓。”

仲西侯拍了拍手,道:“這倒不錯,到時候為兄買醉,可莫要收我銀子。”

本就是客套玩笑話,縈如歌毫不給面子,立馬回道:“不可。”

仲西侯眉頭皺起,覺得這小師弟的腦子可真是奇怪,怪得很。玩笑話歸玩笑話,他還是不希望這小師弟心中有結,只得解釋道:“為兄這兒有個丫頭被朱一諾殺了,自然,是他殺的也好不是他殺的也好,無關緊要。為兄已經放言,要剁了朱一諾一根手指,君無戲言,說出了就該做到。可你有想過麼?朱一諾的手指,為兄要了有何用?”

縈如歌自不會明白,可柳三青聰慧,他也是眉頭微皺,隨後答道:“可是要朱一諾改了性子,迴歸正途?”

仲西侯又是手一拍,隨後食指指著柳三青,眼中滿是讚許。

“是,也不是。”仲西侯不會賣關子,繼續道,“讓他認清了江湖不是他所認為的仗義豪俠,要他認清他唯有成王,才能真正縱橫這天下。這小子方方面面都入不得為兄的眼,他現在會恨為兄,等他真的成了王,改了性子,西地將會多一份保障。”

這裡頭的彎彎折折縈如歌聽著頭疼,試想,有人廢了你一根手指,你日後有了能力,會不施手段加以報復麼?可在仲西侯言語之中,好似朱一諾日後成王,還會是西地好盟友一般。

“還有件事,關於帝國顛覆,為兄不方便告訴你。不是有必要瞞你,是你不必參與其中,免得惹了一身騷。”

“甚好。”

聽縈如歌的回答,仲西侯明白了幾分,三皇子的手段的確不錯,在暮寒樓貴為馭鬼尊者的縈如歌竟也被矇在鼓裡。

仲西侯早早想將一事告知縈如歌,可無奈,天書鎖跡的規矩在那,他若開口,那必將忘記。若是忘記,那才悲催。

秘密也好,結局也好,若是提前知道,又口不能言,那等感覺,可當真煎熬。

“這小畜生有你這等兄長,也算大幸。”

“如此麼?可是啊,我永遠不會是朱一諾的兄長。”

仲西侯食指左右搖動,頭也搖了搖,道:“話不可說滿,是或不是,不是一人可以言斷。為兄不會勸你別的,你要認祖歸宗也好,你要逍遙天下也好,混不下去了,去我西地也能令你一聲榮華富貴。只是太多時候,一些無關的責任,不必扛在肩上。那些東西,本就同你無關。”

“明白。”

“你真能明白就好,再與你一提,算作為殺了遊靈溪的賠禮。”

縈如歌腦袋微側,柳三青也好奇仲西侯接下來的賠禮

又是何物。

“你是修仙者,卻未入道,這個說起來,也挺有趣。天下劍宗勢必還會再來,因為據為兄所知,你們墨家,可沒那麼簡單。”

仲西侯說完這句,故意停了下來,他看著縈如歌,想看看他會怎麼個反應。可縈如歌依舊面無表情盯著自己,想來,這小師弟的確不怎麼在乎自己身世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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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修為連為兄都打不過,如何去抗衡那些仙人。想來會再來的,不會是什麼阿貓阿狗。你對付那些仙人,就真的是螳臂當車了。為兄不方便出手,替你找了個幫手,只要來的仙人還未得道,墨家,只會損失一丁點錢財,不會動半分根基。”

這般大話,縈如歌不信,柳三青則好奇什麼樣的人物這般能耐。

“請來的幫手也不是別人,是你的小師兄,也就是為兄的十二弟,簡雨蜓。”

“簡雨蜓?”

縈如歌同柳三青齊聲而出,這個名字聞所未聞。柳三青思維不差,簡雨蜓,聽雨劍,一個正著念,一個反著念。

“這位簡雨蜓,可就是聽雨劍主?”

仲西侯呵呵笑著,也是點頭,道:“這算不得他真名,自然了,小雨,他只有這麼一個名字。小雨同為兄一般,是個劍客,大劍豪。他也同你一般,是個修仙者,能為在俗世無二的修仙者。可惜啊可惜,這小子腦子不好使。”

“十二,師兄,他願意出手?”

仲西侯那個氣啊,自己幫了縈如歌這般多,就只聽到過一句師兄,小雨還不曾幫他,就已經喊上了師兄二字。

“他願意出手,還會幫你狠狠羞辱那些不知好歹的傢伙。”

縈如歌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微微笑意,輕聲道:“如此,甚好。”

縈如歌走後,仲西侯依舊獨自一人在院子裡喝酒,躺在藤椅上看在漫天星辰,倒也自在。實在無聊,他將縈如歌用過的那個酒杯扔到了半空,劍指打出一道又一道劍氣。這劍氣柔和若春風,只是把這酒杯當作落葉,即將掉落,又乘風上天。

仲西侯一邊發呆,一邊玩弄這杯子,真真正正無聊打發時間,一滴水滴不知自何處射落。明明是一滴水滴,那威力卻勝過火槍的鋼珠。酒杯被貫穿,多了兩個小孔,也僅僅多了這麼兩個小孔,全無皸裂要碎的意思。

仲西侯一道劍氣打出,酒杯穿了空,受力有變,這次沒再乘風而起,而是落在了他腳邊。

酒杯落地,仲西侯也是回過了神,他看向水滴射來方向,滿面笑意道:“小雨,你若是射向為兄腦袋,為兄的腦袋豈不是成了西瓜,頃刻炸裂麼?”

自暗處一個年輕男子緩步走來,他一襲藍色長袍,同仲西侯這一身橙袍同為鮮豔顏色,相襯之下,更有視覺衝擊力。

來人自然就是簡雨蜓,他咧嘴呵呵笑,儼然是個浪蕩子的模樣。

“侯哥,你怎麼會這般戒心鬆懈。啊呀呀呀,今天可真是個殺你的好機會,可惜我錯過了。”

“就屬你嘴貧,為兄在想件事。”

簡雨蜓“嗯”了一聲詢問,隨後坐到了桌子上,用小刀開始切羊肉吃,肉已冷口感差了些。他又找酒杯喝酒,可桌上那幾個酒杯早早都被桌上吃食的油漬弄髒,實在嫌棄。眼睛瞥見仲西侯身前那個杯子,手一探,杯子飛了過來。

杯中還有酒,簡雨蜓一個嫌棄表情,直接倒掉。隨後就用那個杯子倒酒,連喝三杯,這才過癮。

仲西侯有些納悶,那可是自己用過的杯子。也罷也罷

,不去理會這些,繼續說自己的顧慮。

“小雨,為兄就怕你這人吧,依舊不厚道。”

簡雨蜓還在那吃肉,聽到這話,不由轉過頭,眉頭微皺,問:“我這邊禮義廉恥信品行兼優的人物,哪裡去尋,怎就不厚道了?”

仲西侯聽著簡雨蜓這恬不知恥的話也覺得有趣,坐正了身子,也拿過一個杯子,用袖子擦乾淨,為自己倒了杯酒。

夜已深,微微涼,一杯好酒下肚,瞬間暖和不少。

“為兄問你,要你去做金陵小王爺的師父,你放了鴿子。你來了金陵,本打算帶你去墨家看看,你又不知跑去哪裡廝混。如果你早些按為兄安排去做,小師弟何必一次兩次折騰。”

簡雨蜓一臉無辜,嘴裡還叼著半個拳頭大小的羊肉。冷了的羊肉多了韌性,不用小刀切成小片沒法很快撕咬下來。

他索性把那整塊羊肉含進了嘴裡,咀嚼幾下,直接咽了下去。

“侯哥,如果我告訴你,我去尋死了,沒死成,你可信?”

仲西侯覺得有趣,面帶疑惑看著簡雨蜓,等他的答案。

簡雨蜓放下了手中的肉,本想直接在身上把手擦乾淨,可想到自己這一身藍色袍子今天新做的,就有些不捨。隨後這簡雨蜓也是乾脆,雙手扯住仲西侯的袖子,擦了又擦。

仲西侯眉頭微皺,隨後眼一瞪,一道劍氣襲去。倒也不是衝著簡雨蜓去,這劍氣掠過,直接將那袖子剝離了自己的長袍。

簡雨蜓咧嘴呵呵笑,把那半截袖子當手帕使勁擦手,隨後隨手一丟,又舉起酒杯喝了四五杯把堵在喉管裡的羊肉給徹底咽了下去。

“你可知道,大師兄,其實沒死。”

聽到大師兄三個字,仲西侯眼睛一亮。二哥三哥還有六哥都已經這般妖孽,那大師兄,又該是怎麼樣個人物?

“繼續。”

簡雨蜓點了點頭,這次沒再嬉皮笑臉,就聽他道:“二哥給我的評價,劍之子,不世天才。三哥給我的評價,仙道一途,修行百年勝人千年。我同小師弟不同,不曾仗劍挑戰天下群雄,究其原因,也是狂傲,這天下還沒有我看得上眼的劍客······”

簡雨蜓突然頓住,然後一臉訕訕看向仲西侯,他這是忘了,自己的侯哥,也是位劍客。

仲西侯呵呵一笑,道:“無礙,你的資質同本事,為兄再清楚不過。為兄與你相鬥,不敢說能贏的輕鬆,但絕對不會輕易敗下陣來。”

簡雨蜓見仲西侯沒有惱怒,立刻點了點頭,繼續道:“其實吧,俗世之中對仙道的等級評定當真兒戲一般,論仙道一途,我早可去那天上做那仙人。但我心之所向,幾位哥哥都是明白。那日我在帝都碰到了一位大能人,我輸的徹底,險些喪命。唉,現在想想,真是可惜。”

說到自己險些喪命,這簡雨蜓竟還可惜自己沒有喪命,仲西侯面色更苦,實在是對這十二弟有些無奈。

“所以你遇到的那人,就是大師兄。”

簡雨蜓點了點頭,道:“是呀,就因為他認出了我的修為傳承與他同出一脈,是他師弟亦或後輩,他念在同門之誼沒有殺我。但是啊,他和我說了兩個名字,我實在是,實在是沒法理解。”

仲西侯舉起了酒杯,抿了一口,想到大師兄能把小雨碾壓如此,他也有些興奮。不知為何,自從不再壓制自己修為後,那好戰的心愈來愈盛。

“什麼名字?”

“白天樞,白一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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