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時雍坊,靈石衚衕。

林然並沒有直接到吏部報道,而是先回到京中的宅子。這座宅子原本是借給趙東城夫婦居住,但得知林然調回京城,亦是提前搬離了這裡。

雖然三年多的時間過去了,但這裡的巷道和房子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大體還保持著原樣。

倒是那條橫過衚衕巷道的槐樹枝顯得更粗壯,昔日經虎妞重刷的紅漆大門亦失去了鮮豔的色澤,門前的石獅亦多了一些黑玟點,卻都難抵歲月的侵蝕。

只是回到這裡,不管是林然,還是虎妞等人,都湧起了一份久違的親切感。

在那個時候,林然還僅是一位剛剛進入官場的新人,對前程還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不過那個時候,他們的生活是簡單而快樂,住在這裡顯得清閒而舒適。

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林然看著這熟悉的一切,心裡湧起了一種興奮感。儘管這座宅子很小,但處於京城之中,一切又將會變得緊張而刺激。

“咱們家怎麼變小了呢?”

虎妞興奮地跑進庭院之中,卻是皺著眉頭打量著這個熟悉而陌生的庭院,那張肉墩墩的臉上顯得不解地低咕道。

林然卻沒點破這個野丫頭的眼界已然放寬的緣故,將安頓的事情給虎妞處理,而他則是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便是領著鐵柱攜帶禮物離開了家門,朝著隔壁的槐樹衚衕而去。

不論是出於師生關系,還是因為未來的翁婿關係,或者是要抱住一條粗大腿,他第一時間都應該率先去拜訪吳山。

經過徐階的府邸,發現跟著昔日相比,這裡顯得熱鬧得多,不斷有官員有這裡進進出出。這無疑亦是官場的一種寫照,得勢者門庭若市,失勢者門可羅雀。

顯然,徐階當下已經是春風得意之時,很快大明將進行徐階時代。

“請跟我來!老爺正在會客,還請稍等片刻。”

管家親自將林然引向花廳,眯著眼睛微笑著說道。

林然深知這份熱情的背後,不僅是因為他是吳山最得意的門生,還有就是吳山未來女婿的身份,卻是不動聲色地跟著到了花廳。

在侍女上茶的時候,這兩位待女明顯是多瞧了他幾眼,而似乎還有誰躲在暗處偷窺於他。

雖然有種是動物園中猴子的感覺,但這點定力還是有的,他神色自若地坐在花廳用茶,品味著這種檔次不低不高的茶水。

“小姐,小姐,他更俊了!”

“可不是嗎?還更有範了!”

“我覺得未來姑父跟老爺似的,有官威了!”

……

在那邊的走廊,幾個丫環嘰嘰喳喳的議論起來,特別是送茶的那兩位侍女更是眉飛色舞。

身穿著白裙的吳秋雨透過稀疏的竹林,看到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那張俏臉刷地紅了。原本就已經小鹿亂撞,聽著丫環議論的話語,卻是羞紅著臉往回跑掉了。

隨著林然被調回京中,她自然知曉將會意味著什麼,他們二人的約期將近了。

大概半盞茶的功夫,管家將林然領到了書桌,見到了久違的吳山。

吳山倒沒有太多的變化,那張臉一如既往的嚴肅,整個人規規矩矩地坐在書桌前,連同桌前的擺放都顯得工工整整。

“學生見過老師!”

林然進來後,亦是規規矩矩地對吳山行禮道。

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是吳山的學生,且即將成為吳山的女婿,仕途已經跟著吳山緊密地連在一起。在當下的政治生態中,兩者的政治生命甚至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嗯,你做得很不錯!”

吳山打量著林然,儘管他向來都極為挑剔,但亦不得不認可林然所做出的成績。

不論是交出了開海的靚麗成績單,還是在抗倭所立下的功績,但已經成為了他個人的政治資本。若非事出突然,改由他主持了廣東鄉試,待明年回京敘職,還可以替他謀求更好的位置。

只是不管如何,過幾天才滿二十一歲就出任正四品的順天府丞,前途真不可限量,將來入閣亦不會像他如此的波折。

“謝老師誇獎!”林然深知吳山是老古董,當即表現得謙虛地回應道。

吳山看著林然不驕不燥,心裡不由得更是滿意幾分,知道這個弟子兼未來女婿必定比他走得更遠,卻是語重心長地說道:“在京城中,可比不得地方。稍有不注意的話,就會陷入萬劫不復,像昔日的吏部尚書李默便是如此,你可得明白?”

昔日李默承任吏部尚書之時,他任吏部左侍郎。看著如日中天的李默,本以為遲早會將嚴嵩取而代之,結果卻是落得瘦死獄中的悲慘下場。

亦是如此,他這些年在堅持原則的同時,亦是過得小心翼翼,不敢在大事上犯糊塗。

“學生謹記教誨!”林然看出吳山語氣中的關切,亦是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施禮道。

特別這個警示,跟著尹臺的指導以及他的想法一致,自然更要認真地貫徹。講到底,當今的聖上嘉靖是一個無情的帝君,不論是昔日的夏言,還是後來的李默,或者是服侍他二十多年的嚴嵩,又或者是那位離奇死亡的陸柄,都昭示著他冷酷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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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山很是滿意林然的態度,又是告誡地說道:“你剛剛回京,恐怕還不知曉!當下的朝局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嚴閣老處理政務已經是力不從心,徐閣老隱隱有了取而代之的勢頭,恐怕徐階今年就能將嚴閣老取而代之!”

林然心裡卻是一驚,驚訝地抬頭望了吳山一眼。按著原本的歷史進程,徐階確實在今年將嚴嵩取而代之,但吳山判斷得太過精準一些了。

吳山將林然臉上的驚訝看在眼裡,卻是誤以為他是被這個判斷所震驚到,便是擺出依據侃侃而談地道:“內閣最重要的無疑是票擬權,但當下很多政務都落到徐閣老的手裡,由徐閣老進行票擬批示。嚴閣老雖然掌握大事的票擬權,但當下大明的財政捉襟見肘,實則是什麼事情都解決不了,反倒讓到嚴閣老更失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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