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府衙的公堂前,已經聚滿了城中百姓,都關注著那個威嚴莊重的公堂。

湯不元是假的?

此言一出,大家都是徹底懵住了。堂堂大明從六品知縣竟然是假冒的,這讓人如何敢去相信,簡直是匪夷所思。

“這怎麼可能?沈六是在開玩笑吧?”

“就是啊!湯知縣上任之初就是這副模樣!”

“湯知縣是難得的好官,這怎麼可能是假的呢?”

……

堂下的百姓面面相覷,然後紛紛選擇搖頭,並不接受沈清這個推斷,仍然給湯不元投下了信任票。另外,這事確實是荒謬,亦讓他們一時之間接受不了。

大明朝建國至今,還不曾聽過如此荒誕不經的事情,朝廷命官竟然還能有假的。

林晧然雖然覺得事情很不可思議,但卻沒有盲目去否定這個推論,而是凝重地望向了湯不元。

這個看似最荒謬的結論,但卻解釋了很多的疑惑。若湯不元不是真正的大明從六品知縣,那就可以解釋得通,他為何會置自身前途於不顧,選擇犯下這種種的犯罪行為。

特別福爾摩斯曾經說過:在排除一切不可能後,無論最後剩下什麼,即使再不可能也一定是真相。

“你……你休要胡言!”湯不元的臉色大駭,指著沈清怒斥道。卻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因為憤怒,那根手指竟然微微地顫抖著。

沈清卻不再理會湯不元,而是朝著林晧然作揖道:“府尊大人,小女子已經替大人試出湯不元的真偽,接著提審韓師爺便能知真曉。”

原來這都是知府大人的計謀。

很多老百姓聽到這是知府大人定下的計策,心裡卻有些動搖,不再那般信任湯不元了。

林晧然至今的表現有目共睹,先是為著整頓魚市跟賈豹翻臉,如今更是屢雪冤案,更是將雷州城第一霸送入牢獄之中。

現在的一切都是有理有據,湯不元沒準真是假冒的,這亦是當初府尊大人將湯知縣收監的原因。

林晧然迎著沈清的目光,發現這長相清秀的少女還是給她留了一些面子。

今天的種種變故,其實他事先並不知情,甚至都不知道那封書信是偽證,亦是被沈清“戲耍”了一把。不過沈清的這個說辭,算是將功勞都推回給他。

摒棄個人的喜惡,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確實很厲害。先是用一份偽證投石問路,然後在湯不元露出破綻之時,她便順理成章地揭下了湯不元的面具。

當然,一切都必須建立在湯不元是冒牌貨的基礎上,不然他亦得承擔一定的政治責任。

林晧然選擇相信有理有據的沈清,同時採納了她的建議,以其花費力氣撬開湯不元的嘴,倒不如先從他身邊的小人物著手,一啪驚堂木,沉聲道:“傳韓師爺!”

縣衙跟府衙只隔著一個府學宮,沒多會,兩名衙差便到縣衙將韓師爺找了過來。

韓師爺年約五旬,身穿著淡青色的生員服飾,是一個乾瘦的小老頭,模樣倒是長得端正,面慈目善不像是壞人。

這時被傳召上堂,他卻是顫顫巍巍的,顯得極為害怕的模樣,正想要給林晧然行禮。

“來人,給本官打!”

林晧然一反常態,什麼話都不問,一拍驚堂木就下令道。

啊?

韓師爺原本就顯得很害怕,突然聽到這話,頓時亦是愣住了。他心中的諸多僥倖,在這一刻,似乎都是煙消雲散。

兩邊的衙差雖然不明白府尊為何突然有這麼大的火藥味,但官命難違,當即就有幾名衙差出列。一把將乾瘦的韓師爺拔下褲子,按著就開始打板子。

“府尊大人,這是何故?這是何故啊!”韓師爺莫名其妙被打,極為驚慌地問道。

林晧然一拍驚堂木,沉聲質問道:“你們好大的膽子!謀害湯知縣亦就罷了,還敢拿著他的文書官牒來雷州城為害百姓,你是主犯還是幫兇?”

此言一出,滿堂一片寂靜。

大家領悟到林晧然高明的手段,都是屏住吸引,目光落在被打的韓師爺身上。

哪怕是躲在屏風後偷聽審訊的江夫人,這時都是豎起耳朵,想要聽取韓師爺的回答。心裡不得不承認,這個小男人確實得刮目相看,絕對不是最初印象中的書呆子。

“哎呀……別打了,我招!我招!”韓師父以為事情徹底敗露,便是痛流鼻涕道:“我是幫兇!大人明察,我只是幫兇,是被他們協迫的!”

“我的天啊!湯知縣真是假的!”

“這也太大膽了吧!竟然冒充朝廷命官?”

“冒充還是其次,他們竟然將真正的湯知縣給宰了!”

……

極靜的堂下突然一片譁然,雖然已經有了猜測,但如今證實,仍舊是難以置信。一時之間,這堂下喧鬧如同菜市場般。

他們的知縣竟然是假冒的,這是何等的天下奇聞,此事必然會傳遍整個大明。

果然如此!

林晧然聽到韓師爺的答案後,心裡亦是震驚萬分。這陳家滅門血案和李縣丞焦屍案兩起大案中,竟然藏著湯知縣遇害案和令人匪夷所思的冒牌知縣大案。

這撲朔迷離的雷州城,似乎漸漸變得清晰,在惡霸賈豹之後,隱瞞著一位極深的冒牌知縣。

在韓師爺招認後,湯不元被帶回公堂上。

湯不元發現大家望他的目光明顯亦得不同,這讓他感到一陣疑惑。

原本還想著抵死不認,想保留著知縣這道護身符,讓林晧然會有所忌憚。但得知韓師爺招認後,便如同鬥敗的土雞般。

其實從沈清指出他不是湯不元,他便知道一切都完了,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的了。一旦對他的身份進行核查,他哪裡還能遁形,身上有著太多的破綻了。

“你是想要本府對你動刑,還是老實招來!”林晧然一拍驚堂木,目光冷漠地望向堂下的湯不元道。

撲通!

湯不元再也堅持不住了,雙膝跪在地下,眼淚奪眶而出,開始坦露他的罪行。

他原名叫劉三,跟著其他五人佔據雞鳴山為盜,漸漸成為一股強大的勢力。由於地處兩省交界處,倒沒有招來大規模的官兵圍剿。

他們這夥人以心狠手辣而著稱,主要洗劫往來於廣西和貴州的客商,經他們洗劫的客商,從來都不會留下活口。

只是冥冥之中,老天似乎將他們指引到了這裡。

在一次洗劫一支運送私鹽商隊的行動中,他們的老四在械鬥中身亡,讓他們亦暗暗記下雷州城鹽商陳家的這一段仇恨。

接著沒多久,他們又洗劫了一支普通的商旅。只是在核查身份時,他們發現其中有一位竟然是大明的官員,而任職的地方正是雷州城。

這殺掉一名朝廷命官,罪名絕對不低,甚至會因此惹來官兵的圍剿。

經過他們兄弟五人的一番商議後,結果一不做二不休,找最符合湯不元相貌的劉三假裝湯不元,一起前去雷州城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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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是不知道這樣做所蘊含的巨大風險,若是被湯不元的親朋好友識破了身份,他們這夥人將死無葬身之地。

只是他們經過分析,雷州府城跟內陸的府城不同,雷州府地處大明最南端,極少有官員會恰好“經過”,這大大降低他們被識破的可能性。

在赴任之初,他們確實擔驚受怕了好一段時間,甚至劉三一度得了失眠症。

特別一位宋姓師爺主動找上門來,更讓他們差點嚇破了膽。不過,他們的行事歷來都是果決和狠辣,便將那位宋師爺變成了一具不明身份的焦屍。

漸漸地,他們發現李代桃僵的計劃很是成功,根本沒有人能夠識破他們的真實身份,而他們亦掌控了海康縣衙。

只是他們卻是清楚,這種事情不可能永遠隱瞞下去,事情遲早會有敗露的一天。

正是如此,他們帶著復仇的心情和貪婪的**鎖定了雷州城第一富商陳家身上,從而制定了洗劫陳家的殘忍計劃。

計劃進展得很順利,他們成功血洗了陳家,為著他們的老四報了仇,並將陳家的金庫洗劫乾淨,成功地得到了一筆遠超他們想象的財富。

但事情還是出現了一點偏差,李縣丞的一個友人似乎在信中提及了湯不元的什麼東西,從而讓李縣丞對劉三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很是湊巧的是,洗劫陳家的滅門案還被李縣丞偷聽到的。

好在,他們亦當場發現了偷聽的李縣丞,從而選擇將李縣丞殺害,並焚屍於西湖山。

在血洗陳家之後,他們原計劃是帶著財物逃到海上去,但卻突然面臨到一股巨大的壓力。

一來是賈豹已經注意到他們的存在,亦想要從中分得一杯羹;二來新任的知府突然到任,讓他們轉運銀兩可能會暴露。

為了穩妥起見,他們沒有冒然選擇大逃亡,而是再次潛伏下來,想消除這二大隱患再離開雷州城。

經過一番商討,他們一方面希望新知府能夠幫他們解決掉賈豹,另一方面他們又想要除掉林晧然。

在確實這個目標後,他們便主動了散佈不利於賈豹的言論,將李縣丞的死推到賈豹身上,並在新知府落腳的驛站馬廄放火,然後將帶血的馬鞭放到他房間的桌面上,挑撥年輕氣盛的新知府對付賈豹。

果然,新上任的年輕知府將矛頭指向了賈豹,二人在魚市出現了衝突。

接下來的發展中,年輕的知府果然將主要精力放在對付賈豹一事上,並藉著阮姚兒一案進行發難,從而幫他們牽制住了賈豹。

當林晧然將賈豹收監的時候,他們的第一個目標便達到了。

在這個時候,他們先前的精妙佈局亦終於可以發動了,想讓假冒的樵夫除掉林晧然。

讓他們萬萬想不到的是,林晧然竟然早有警覺,讓到樵夫行動失敗。這個精妙的佈局,不僅沒能成功除掉林晧然,反而讓劉三有了暴露的風險。

後續的發展,讓他們陷入更大的被動之中。

先是啞巴沈清亮明身份,從而讓新知府的矛頭直接指向了劉三,並雷厲風行地將劉三進行收監處理。

不過,他們知道解決目前困局最有效的手段,仍然是設法除掉林晧然。

正是如此,他們接受了賈武的“僱傭”。跟隨著賈武攻進府衙,他們想趁機殺掉林晧然,從而讓劉三以海康知縣的身份重新掌權。

但這一次,他們又失敗了,幾乎是全軍覆沒。

在劉三還沒來得及覓得生機之時,他又被沈清撕下了面具,讓他這個假知縣的身份公之於眾,而他亦註定再無迴天。

“草民劉三,請府尊大人饒命!”劉三失去了知縣的偽裝,如今跟一介平民無異,悔恨的眼淚更是如同雨線般落下。

林晧然聽著這種種的陰謀,背脊亦是冒起層層的冷汗。

若不是因為他長得帥,驚險地避過了劉三這夥強盜的殺招,恐怕他已經成了一具死屍。而這夥人亦帶著那些財物,跑到海外逍遙快活了。

“天啊!陳氏滅門血案也是他們幹的!”

“這幫人真是膽大包天,竟然屢犯重案!”

“虧我們還覺得他是個好官,這人當真罪該萬死!”

……

得知真相的百姓亦是震驚萬分,沒想到事情竟然會如此曲折,更沒想到他們知縣的直面目會如此的不堪,竟然是一名強盜頭目。

“你犯下如此大錯!為盜殺人如麻,偽官更是血洗陳家三十口,你讓本府如此饒你!”林晧然一拍驚堂木,然後注意到沈清的表面,便又補充道:“宋師爺/李縣丞/沈六,這每一樁都是人命大案,你這腦袋砍下一百遍都不足惜!”

對於這種窮兇極惡,林晧然自然不會同情,更不能同情。他又是接連提審了其他同夥,讓他們逐一簽字畫押,打算將這件天下奇聞的大案上稟刑部。

值得一提的是,他先前最關心的贓銀亦是找到了。贓銀就存放在縣衙後宅的一處暗室中,只是數目似乎有些出入,裡面只堆積十萬兩白銀。

當然,這十萬兩白銀其實並不是小數目,已經能夠讓林晧然辦很多事情,包括進行他的振興雷州城的百年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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