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戰爭過後,都需要打掃戰場。

檢視還有沒有活著的人。

回收武器。

繳獲戰利品。

處理屍體。

狼煙依舊燃著,夜色卻早已漸深。

四處可見零零散散的篝火在給疲憊的兵卒們照亮。

每個人都感覺,衝鋒的號角聲還似在耳邊迴響。

此時,一排近衛兵正在默默守候他們的將軍。

將軍長身而立,帶血的盔甲未脫,一身塵灰,只摘下頭盔,露出發上系著的紅飄帶。

將軍解開酒囊,在面朝家鄉方向喝酒。

耿良趕過來要彙報戰事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剛要走過去和陸畔彙報,就被帶隊值守的任子浩攔住。

任子浩小聲提醒:

“耿副尉,將軍那點兒事,你又不是不瞭解。這還用提醒嗎?先別過去打擾,將軍正在十兩相思二兩酒。”

耿良聞言,倒害臊的攥拳清咳了一聲。

順子拿著披風和換洗常服趕來,望著陸畔孤零零的背影有些心疼。

少爺每次殺紅眼,過後都這樣。

手上沾的鮮血,死的人越多,少爺恐怕就越是想家,想成家,想她,想安穩。

五嶽茫茫難相見,若問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見時。

沒人敢過去隨意打擾陸畔,但順子敢。

“夜深了,還請少爺少飲酒。小的斗膽,少爺,宋姑娘估摸也不喜人常飲酒的。”

“是嗎?”

陸畔收起酒囊,將酒囊擰上蓋子。

“是,少爺,您忘了先生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要議正事一壺茶,能不喝酒就不喝酒。有這樣的父親,宋姑娘也會受影響的。”

順子一邊回著,一邊給陸畔卸下盔甲,又鄭重的將陸畔頭上的紅髮帶摘下,並且摘下後,小心翼翼給陸畔系在左手腕上。

順子瞭解,少爺只要在真正征戰時才會將髮帶戴在頭上,平時並不會戴,只系手腕。

為何要在號角吹響時才會戴,意思無非是:陪伴。

生死之戰的陪伴。

“快要放榜了吧,”陸畔系著常服的衣釦忽然問道。

順子急忙笑呵呵說:

“是,少爺,小的在心裡算過,應是這兩日。

想必這些時日,姑娘在京城也能玩得極好。

小的走前有細細囑咐過全子,特意囑咐讓宋姑娘將京城玩個遍,最好將少爺那份也帶出來,怎麼樂呵怎麼安排。”

陸畔想象宋茯苓樂樂呵呵的小模樣,面容舒緩,那就好。

希望當他回去時,她已搖身一變,是庶吉士的女兒。

想必他的胖丫,會成為京城最與眾不同的官家小姐。

——

金榜前。

有人激動的兩手顫抖,我考上啦,不枉寒窗苦讀。

有人耷拉的肩膀,一臉落寞,我落榜了。

有人微微一笑,自己的位置太過醒目,第四名,他是丁堅。

有人細細的從榜前向後數名次,這是考上的林守陽。

他想知曉自己考了多少名,在大榜裡屬於靠前還是偏靠後。

還有人看到大榜放出來就急忙擠上前,從後向前數,從倒數第一名開始檢視名字,他是沒有出息的謝文宇。

越往前數沒有自己的名字,心裡越沒底。

完了,沒有上榜。

謝文宇只是納悶自己,沒上榜不是很正常?考完不就知曉自己考糊啦?可為何,心裡仍舊閃過濃濃的失望。

有人拍謝文宇的肩膀。

謝文宇回眸。

“哼!”

“父親?”

雖然謝侯爺拍下兒子肩膀給了個冷哼就走,但是謝文宇卻在人群中望著父親的背影眼圈通紅。

父親是有多心急才跑來這裡看榜。

父親還特意換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裝。

這是第一次,他的父親為他特意“奔走。”

還有一群非常特殊的人群在鬧事,他們是奉天來的舉子們。

準確地說,是那五十六位入住陸家別院的舉人,而其他奉天來的舉人只表現的腳下躊躇,一副想上前跟著一起說點兒啥又不敢講話的模樣。

“搞錯啦,漏寫啦。”

向李秀曾提過親的汪舉人:“我這樣的學問都上了榜,為何宋孝廉沒有上榜。”

崔舉人擺著手,對衙役不停地說:“絕對搞錯了,汪兄說的對,我們這樣的都上了榜,為何我們奉天僅次於解元的宋孝廉並沒有出現在榜單上?”

其他舉人們滿臉不解,試圖給解釋:

你這絕對弄錯了,連學政大人都搬了出來:“宋孝廉可是我們奉天學政大人誇獎過的第一人,也是我們這些奉天來的公認的第一人。”

楊明遠考上了,榜上三十多名,卻顧不上高興。

他更是乾脆拉住禮部張貼金榜的大人,將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發揮的淋漓盡致。

說你這謄寫的過程中有沒有可能出現錯誤,試圖從對方的解釋中找到錯誤。

實在沒找到,對方語氣還太硬,楊明遠又說,好,不上榜就是落榜,那我們能否聯名查閱落榜者試卷。

給禮部派出負責張貼科舉榜單的大人氣壞了,你們說出花兒來,這不就是在懷疑榜單的公正性嗎?知不知曉你們這樣講話,眼下所有的應考者都在場,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還是宋福生親自出來勸,拽住這個,扯住那個,說不會的,落榜就是落榜,一定是自身學問不足,才讓場面沒有變的混亂。

本來落榜的就多。

宋福生擔心別再趁著他們奉天舉子鬧事全跟著轟鬧,到時候就無法收場了,搞不好都容易震驚朝野。那奉天真成了典型。

瞧瞧他多可憐。

他落榜了,本該被別人安慰的,卻反過來要安撫大家。

這個亂呀。

不過,即使宋福生勸的及時,還是造成了影響。

這裡畢竟是京都,還是滿朝文武和百姓關注的放榜日。

禮部更大的官員出來了,先聽負責的官員敘述是怎麼一回事,聽完他就沉默了。

離開前,看了一眼在遠處正在哄孩子的宋福生。

宋福生安撫舉人們就哄孩子。

米壽摟著宋福生的脖子,大顆大顆的眼淚掉落,感覺心裡可難受了,哭著說:“您別難過,嗚嗚嗚。”哭的卻比誰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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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拍著小身體後背,這孩子哭的直抖,在米壽耳邊說著悄悄話:“我沒難過,我有米壽。米壽啊,你將來給我考三元及第考狀元好不好?幫姑父圓夢。這人生啊,姑父告訴你,不可能十全十美,月有陰晴圓缺嘛。”

而那位禮部大人為何在離開前看一眼宋福生。

是他耳聞過,好像那位考生的試卷,使得閱卷官們發生了兩次大的爭吵。

一夥人說,這就是該呈給皇上的前三甲卷面之一,且是首位。

一夥人說,你們選出的,我們倒認為都應該落榜,尤其是首位。

聽說,最後鬧的主考官孟大人,不得不出面強力施壓,這位是主考官。

什麼叫作“主”,意見出現重大分歧時,由孟大人定奪。

別說將卷面呈給皇上了,從封閉的貢院出來後就出了結果,直接判落榜,連榜尾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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