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淡說是為了賺錢,徐姑姑是深信不疑。

但她也知道,郭淡指得賺錢,並非是依靠私學院來賺錢,這點學費,他可不會放在眼裡得,他是要給予海外貿易的一個理論支援。

關於這一點,她之前在聽課的時候,就已經想到。

也終於明白,郭淡為什麼非要走這一步。

這令她非常沮喪。

她並非什麼善男信女,她之所以答應郭淡來幫忙,當然不是因為郭淡的顏值,而是她看中郭淡的潛力,以及郭淡卑微的身份和對政治的不瞭解,這種極為特殊得情況,讓她以為可以借郭淡來完成自己的夢想。

但是夢想是豐滿得,現實是非常骨感的。

私學院這一齣戲,無異於當頭一棒。

她一直都反對郭淡來這麼一出,她真不認為這可以取勝。

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郭淡的野心這麼大,是要在文壇中,豎起一面大旗,並且從目前來看,那是相當成功。

這她自問做不到,究竟是誰在影響著誰,她已經對自己出現了質疑。

而郭淡也察覺到徐姑姑沮喪得情緒,問道:“居士不會在懷疑自己吧?”

徐姑姑一怔,不露聲色道:“此話怎講?”

郭淡笑吟吟道:“蘇煦他們再厲害,他們手中也沒有權力,也沒有刀,在面對他們,我尚且能夠勉強應對,但是朝中局勢,就還需要居士來幫我把控啊!”

徐姑姑略顯尷尬道:“你就莫要說這些好聽得,這我自己會判斷的。”

“那是,那是。”郭淡點點頭,又問道:“居士,關於那篇文章居士寫得怎麼樣?”

他之前已經委託徐姑姑幫一諾學報寫第一篇文章---成長之路。

“哦,已經寫好了,我現在就拿來給你看看。”

徐姑姑站起身來,從屋裡取來一片文章,遞給郭淡。

郭淡仔細看了看,搖頭晃腦道:“居士的文采果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寫得真是太好了,要讓我來寫,我可真是一個字都寫不出。”

徐姑姑好氣又好笑道:“你這些花言巧語對我沒用,你就說哪裡需要改吧。”

郭淡聞言,卻是一樂:“看來涴紗還真是你的學生。”

徐姑姑疑惑地瞧他一眼。

郭淡苦笑道:“我的甜言蜜語對涴紗也是毫無作用。”

“我可沒有教她這些。”徐姑姑輕輕哼道。

“那詞怎麼說來著,耳濡目染。”郭淡微微聳肩,又正色道:“居士寫得非常完美,一個字都不需要改。”

徐姑姑詫異道:“真的?”

郭淡驚訝道:“難道我的一堂課,真的讓居士失去了信心?”

徐姑姑非常坦然道:“失去倒也不至於,但確實受到一些打擊。”

“哇!想不到我的這一堂課威力這麼大,竟然讓居士都受到打擊。哎呦!這不會把蘇煦他們給嚇跑吧?那可就糟糕了,我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郭淡頓時變得緊張起來,“要不這文章再改改,順便也幫他們做做宣傳?”

徐姑姑一翻白眼,都懶得搭理他。

這要是讓蘇煦聽到,那不得吐血啊!

感情你還在為我著想啊!

蘇煦他們當然不會離開,這要離開,整個士林都會遭受毀滅性得打擊。

但是他們也很緊張。

上回滅蛋大會,郭淡雖然提出了他的理論和觀點,但那也只是說說而已,然而這一回,郭淡可是給出了具體答案來,當一個思想有了實質內容,這危機會變得真實起來。

“恩師,光憑郭淡巧言為張居正辯駁,學生認為這足以上奏彈劾他,此等大事,又豈是他一個商人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論得,縱使陛下護著他,朝中大臣絕不會容忍他胡來的,況且陛下也一定不會為張居正翻案。”黃大效是又氣憤,又激動道。

他要彈劾當然不會如實寫,肯定是拿其中一段來做文章。

文字獄就是這麼玩出來的。

“萬萬不可。”

蘇煦擺擺手,道:“倘若你因此上奏彈劾郭淡,你不但可能會官職不保,而且反而會助郭淡一臂之力。”

黃大效微微一驚,道:“恩師此話怎講?”

蘇煦嘆道:“雖然這兩年為師一直都在南京,但是關於你們與內閣得鬥爭,為師也略有耳聞,你們若以張居正來攻擊郭淡,申時行他們肯定又會多想,說不定還會出手幫助郭淡,甚至於支援郭淡的這番議論。

然而,郭淡的那番論述說是滴水不漏,亦不為過,而且還給予太后、陛下一個處置張居正的理由,一旦申時行他們相助,你們將士毫無勝算,並且還有可能會因此被申時行他們彈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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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大效眉頭緊鎖,突然有一種與內閣握手言和的衝動,他如今對郭淡的恨,是遠遠勝於內閣,然而,他們與內閣的爭鬥,導致大臣們老是無法齊心合力對付郭淡,而且相互掣肘。

“難道恩師就任由郭淡胡來,他一個商人憑什麼為人師表,這真是一個的笑話。”黃大效見自己的武器竟然不能用,頓時有些氣急敗壞。

蘇煦微微笑道:“你先稍安勿躁,我們這麼多人在,難道還辦不了他一個小商人嗎?估計都不用咱們出手。”

他們南京學府的確已經慢人一步。

崔有禮他們回去之後,就立刻召集大家,商議如何對付郭淡。

這一次他們是真的有危機感。

這不是在演習。

事實也是如此,一夜之間,關於郭淡這一堂課的內容,就已經是傳得沸沸揚揚。

而且深得年輕學子的親睞。

郭淡是首次在士林名聲大噪,沒有誰想得到,士林中竟然會有人支援郭淡。

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啊!

絕不能讓這種情況繼續下去。

而文人就一招。

輿論!

其實在滅蛋大會之後,他們就已經準備制造輿論,來對付郭淡。

當時就已經將郭淡的理論逐條給駁斥,只可惜李銘去郭淡算賬的時候,郭淡不跟他爭。

哪知後面郭淡又亮出張居正來,他們都認為郭淡這是在自尋死路,根本不需要他們再廢腦筋,故此他也沒有動真格得。

但是這第一堂課下來,令他們很無語,這小子太狡猾了,竟然借張居正去拍皇帝和太后的馬屁。

這根本就沒法弄。

還得走回老路子。

他們立刻開動宣傳機器。

要知道他們這些名士可真是桃李滿天下,有著太多的喉舌來幫他們宣傳,關鍵他們又是一塊發力,全部都是針對郭淡的,這輿論一下子就起來了。

僅僅一日間,對於郭淡和一諾學府的言論攻擊,那真是層出不窮。

誰說咱們儒家沒有治國、平天下之策?

他們搬出歷史上的各種賢臣,詳解他們的治國之道,用事實將郭淡的那番言論給逐條反駁,而且是有理有據,批得是體無完膚。

這才是正道。

郭淡那不過是歪門邪道。

同時各大學府相繼推出治國、平天下之策,以及亮出自己師資力量,不是退休幹部,就是才華橫溢得大名士。

這裡面透露了兩個非常關鍵的因素,就是“關係”和“經驗”。

入朝為官,這“關係”是極為重要,你再能幹,要是得不到上司賞識,那真是寸步難行,能不能入朝為官都還是一個問題。

這得吏部來選擇。

是。

郭淡是有皇帝的關係,但是皇帝也不會天天待在吏部,甚至不會待在任何一個部門,你想要冒頭,還是自己的上司最重要。

而我們學府的老師,在朝中可都有關係,甚至不少朝中大臣是他們的學生,如果你來我們學府,那你們就是同門子弟啊。

同時郭淡與朝中大臣的關係非常惡劣,從一諾學府畢業出來的學生,在朝中絕對會被排斥的。

你們要慎重考慮。

另外,郭淡說得是天花亂墜,但他也沒有當過官,他自己也都說了,他那一套只是一個思路,而他又沒有給出具體辦法,故此經驗才是最重要的,經驗可以教你們該怎麼做。

他對於張居正的評價,以前就有人說過,同時他沒有提出具體解決辦法,說了半天,不就是等於沒說嗎?

郭淡就是一個騙子。

......

一間酒樓裡面。

只見三個年輕人坐在桌上旁,看著桌上的飯菜,卻連提筷子的心思都沒有。

“李兄,你還打算去士學院麼?”

年紀最小得那人向坐在中間的那人問道。

那人瞧了兩位同伴一眼,底氣不足道:“我...我...我還是覺得郭淡說得挺有道理。”

坐在左邊的那人就道:“他是說得有道理,但問題是他在朝中樹敵太多,就沒有一個官員是支援他的,你認為那些大人們會支援一諾學府的學生嗎?你若入得士學院,那就是在斷送自己的仕途啊!”

......

而在他們斜對面靠窗的位子,坐著兩個老者,正是李時珍和徐渭。

李時珍在這裡坐了不到半個時辰,如這種言論,就已經聽得耳朵起繭,不禁感慨道:“這些人還真是厲害,昨日這些年輕人還對郭淡的言論推崇備至,然而今日卻......。”

徐渭目光懶散得望著窗外,呵呵道:“這一出好戲才剛剛開始,可真是令人期待啊!”

李時珍搖搖頭道:“郭淡到底只有一張嘴,我看是難有勝算。”

徐渭只是鄙視了他一眼。

之前這些大名士都還沒有出招,因為郭淡不在得這段期間,他們已經發動過對一諾學府的攻擊,他們也想看看郭淡有什麼手段,就一直在觀望。

差點觀望出事來。

可不能再這麼觀望下去,得趕緊把郭淡徹底弄死。

不然會出大事得。

這一下就把輿論給扭轉過來。

而且這回他們也是無所不用其極,不但駁斥郭淡的言論,還直接使出威脅得方式,全方面圍攻郭淡,哪怕你認為郭淡說得有道理,你有考慮過郭淡的前科嗎?

跟他沾上關係,你還想在朝中混?

這確實影響到很多人,我上士學院讀書人,也是希望在朝中有一番作為,而不是因為崇拜你郭淡,但如果上了士學院,連官都做不了,那學來又有什麼意義?

這令一些中立派也都開始唱衰郭淡。

面對這輿論攻勢,郭淡就是一個啞巴,他只能被動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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