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府的僕人將一杆裝彈的火槍遞到了寇季的手裡。

寇季拿著槍,對著天就是一槍。

“嘭!”

槍響在攔路的折家軍將士們耳邊響起,逐漸的傳進了他們的心裡。

他們身軀齊齊一震。

“駕!”

寇季在槍聲落地以後,催動了胯下的戰馬,衝進了府州。

攔路的折家軍將士嚇的紛紛讓路,愣是沒一個人上去阻攔。

以寇季的身份,用不著跟他們開玩笑。

寇季說殺進去,那就真的敢殺進去。

寇季沒有直接對他們下殺手,大概是不想遷怒於他們。

但寇季已經下達了殺人的命令,他們若是不識抬舉的話,肯定會死。

寇季如同一陣風一樣,闖過了府州的關卡,寇季背後的僕從將士,策馬的策馬,趕車的趕車,一路衝進了府州。

一路上,寇季率領著自己的兩百侍衛,策馬、鳴槍開道。

但凡是看到他們的人,沒一個趕阻攔的。

數支折家軍將士聽到了動靜,趕到了道路旁,看到了寇季背後隨風飄蕩的王命令旗以後,止步在道路旁,規規矩矩的向寇季施禮,任由寇季大鳴大放的闖進了府州。

寇季一路策馬狂奔到了府州城城外,卻沒有進城。

寇季勒馬駐足在府州城城外,怒喝一聲,“讓折繼宣滾出來見我!”

寇季的兩百侍衛,齊齊重複著寇季的話,聲音洪大,宛若鐘鳴,響徹在府州城城門內外。

寇季手持天子劍,宛若天子親臨,大宋上上下下,除了趙禎以外,皆要親迎。

折家上下,除了已經嫁出門的楊家老太君外,還沒有人能讓寇季主動前去見的。

寇季在府州城外鬧的這麼一出,很快便傳遍了府州城。

府州城內的人,紛紛湧到了城門口。

有折府老人策馬到了府州城門口,見到了寇季以後,皺著眉頭道:“欽差領兵闖進府州,可是要滅了我折家?”

寇季上下打量了折府老人一眼,冷聲道:“那要看看折家還是不是我大宋之臣,折家若還是我大宋之臣,那我就代表官家,教一教折家規矩。

折家若不是我大宋之臣,那滅了又何妨?”

此話一出,聚攏到了城門口的府州百姓,傳出了一陣騷動。

一些人看著寇季的目光裡,有警惕、有敵視。

折府老人盯著寇季,沉聲道:“折家自然是大宋之臣,折家世代忠勇,為了大宋,祖孫三代,幾乎死絕,欽差如此跋扈,揚言要滅了忠勇之家,就不怕府州的百姓們不答應嗎?”

寇季冷哼道:“折家忠勇不假,折家對大宋功勳卓著也不假。但折家的功勞,不是折家違逆朝廷的資本。我率部在屈野川外抵禦遼人精兵十萬,數次調動折家軍前去馳援。

可等我掃清了整個西北的遼人以後,也沒有見到折家軍的蹤影。

朝廷的調令都不聽,折家是準備造反嗎?”

折府的老人瞥了一眼寇季身後不遠處的數千折家軍,沉聲道:“折家已經派人應調而去。”

折府老人不提這個,寇季火氣還不大,一提這個,寇季氣不打一處來。

“呸!那是折家派去的人嗎?那是一位八旬的老婦人,拼著自己的面子不要,在你們折府連哭帶喊,要來的人。

不忠不孝的事情讓你們幹盡了,還好意思將丟人的事情,當成功勞,往自己身上攔。

你們不嫌害臊,我都替你們害臊。”

折府的老人臉色一沉,說不出反駁的話。

寇季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盯著折府的老人罵道:“你們不遵朝廷的調令,更不顧西北的亂局,狂妄的領著一萬多兵馬,去對陣數萬遼兵,大敗而歸。

數千將士的性命,就被你們留在了保德。

我手下的人攻破了保德以後,在保德城內發現了數個坑殺折家軍將士的深坑。

他們皆是因為你們的狂妄和愚蠢而死。”

寇季環視那些盯著他的府州百姓,朗聲道:“今日,我就是代表朝廷,前來折家興師問罪的。那個不服,只管出來跟我理論。我倒是要看看,折家有多少厚顏無恥,不忠不孝之人。”

寇季此話一出,百姓們中間又有一陣騷動。

一些對寇季充滿了警惕和敵視的百姓,此刻也放下了敵視。

此前,他們只知道,折繼宣率領折家軍出擊,不敵遼人,被遼人重創。

他們以為是遼人太厲害。

如今才知道,是折繼宣的愚蠢所致。

若真是折繼宣的愚蠢,導致了他們家中的子弟、兒郎們死在了遼人之手,那他們恐怕要換一個態度,對待折繼宣這個折家的新家主。

就在百姓們小聲的竊竊私語的時候,折繼宣領著一眾折家部曲,策馬趕到了城門口。

折繼宣領著人到了城門口以後,坐在馬背上,對寇季遙遙一禮。

“下官折繼宣,見過上差!”

寇季冷冷的盯著折繼宣,喝斥道:“你是不認識天子劍,還是不認識王命令旗?”

折繼宣眉頭凝成了一團,沉聲道:“這裡是府州……”

“府州又如何?”

寇季咄咄逼人的道:“府州難道不是我大宋的疆土?府州難道不尊我大宋官家?”

折繼宣張了張嘴,準備辯解。

一位折府的部曲上前,拽了拽他的袖子,搖了搖頭。

折繼宣屈辱的下了馬背,對著寇季躬身施禮。

“下官折繼宣,見過上差!”

寇季冷哼一聲,下令道:“綁了!”

此話一出,府州城內外的人,皆是一驚。

在府州境內,綁折家家主,這還了得。

寇季的侍衛們,第一時間撲了出去。

折家的部曲不甘示弱的迎了上來。

雙方瞬間撞在了一起。

周遭圍觀的那些百姓,也緩緩了圍了上來。

百姓們針對的不是折繼宣,而是寇季一行。

雖說折繼宣不堪,但是折繼宣終究是折家的新任家主,折家的掌舵人。

折惟忠屍骨未寒,折家幾代的餘音猶在。

寇季代表朝廷,要動折家家主,他們自然不答應。

寇季見此,冷哼一聲,“幹什麼?都想造反嗎?”

“我們自然不會造反,可若是官逼民反,那就說不準了。”

折家部曲中,一個領頭的人,盯著寇季不卑不亢的說。

寇季冷笑道:“好一個官逼民反,倒是挺會幫自己開脫的。但我寇季從來都不是一個受人威脅的人。速速讓開,我可以念你們無知,饒你們一條命。

如若不然,以造反罪論處。”

折家部曲的領頭人,盯著寇季怒吼道:“你真當我數萬折家軍好欺負,真當我數萬萬府州百姓好欺負嗎?”

寇季冷喝道:“是我欺你們,還是你們欺朝廷?”

寇季環視所有人,繼續說道:“朝廷的調令,你折家不聽,是為不忠。折家嫁出去的人,被你們欺辱的以淚掩面,是為不孝。

不忠不孝的事情你們都做了,不該欺負的人,你們都欺負了,還好意思說我欺負你們?

是你們欺人在先,是你們欺人太甚。”

折家部曲的領頭人聞言,咬著牙道:“折家有罪,朝廷只管降罪就是了。但是在府州境內,捆綁我折家家主,我們不答應。”

寇季冷笑道:“很好!”

寇季盯著他冷哼道:“請天子劍!”

劉亨捧著天子劍出現在了寇季身邊。

寇季沉聲道:“今日,我代表官家,罷去折繼宣身上的一些官爵,貶為平民。”

無論是折繼宣,還是折府的部曲,聞言皆是一震。

折繼宣盯著寇季,驚恐的道:“我身上的官爵是官家給的,憑什麼你說罷黜就罷黜?”

寇季冷笑著盯著他,“我還以為你要一直躲在別人背後裝孫子。官家將西北一切軍政大權許給了我,西北境內,三品以下的官員,我想斬就斬,不必通稟。

你有三品嗎?”

折府的部曲面色陰沉的道:“朝廷這是要亡我折家?”

寇季冷哼道:“亡折家的不是朝廷,是你們拼命保護的折家新家主折繼宣。你們是助紂為虐,將折家推上敗亡道路的幫兇。”

折府的部曲有心再次開口。

寇季卻沒有跟折府部曲說話的機會,他盯著臉色發白的折繼宣,冷哼道:“折繼宣,在擔任知府州事期間,不遵朝廷調令,貽誤軍機,論罪當斬!

折繼宣,在擔任知府州事期間,私自領兵出征,對陣遼人,大敗而歸,倒是數千將士慘死在遼人之手,論罪當斬!

兩罪並罰,死不足惜。

給我將這個罪首拿下。”

此話一出,府州的百姓們和折家軍部曲都蠢蠢欲動。

寇季環視著他們,冷笑道:“若是有人敢反抗,或者是幫助罪首抵抗朝廷,以造反罪論處,就地格殺。”

府州的百姓們和折家軍部曲冷冷的盯著寇季,不為所動。

寇季眯了眯眼,喝道:“劉亨何在?”

劉亨抱拳道:“下官在!”

寇季冷冷的道:“傳令,調遣鎮國、興國、鎮戎、下虎翼四支禁軍,即刻開拔,趕赴府州。”

鎮國、興國、鎮戎三軍,在禁軍中十分普通,只是距離府州最近而已。

下虎翼就不同。

下虎翼原名雄武軍。

太宗在位的時候,將雄武軍中的弓弩手,單獨提出來,召集天下所有善用弓弩的將士入京,創立了上鐵林、下鐵林兩支純弓弩手組建的禁軍。

在其他禁軍中,十分少見的床弩、重弩等物,在上鐵林和下鐵林中隨處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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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雍熙年間,太宗改上鐵林為殿前虎翼軍,改下鐵林為侍衛司虎翼。

淳化年間,再次抽調天下兵馬中的精銳,充實虎翼軍。

真宗即位以後,將殿前虎翼軍化作了水軍,侍衛司虎翼軍,依然是純弓弩兵馬。

真宗同樣抽調過天下兵馬中的精銳,充實了虎翼軍。

虎翼軍雖然沒有禁軍上四軍之名,但是創立之初,戰鬥力僅比捧日軍第一線,比天武、龍神二衛,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只不過虎翼軍多年沒有動用,已經大不如前了。

已經淪為了跟龍神二衛差不多的兵馬。

空有名頭,沒多少戰鬥力。

但即便如此,他們的名頭也足夠嚇人的。

他們的軍備,堪稱奢華。

府州城門口的百姓們、折家部曲、折繼宣,聽到了寇季這話,臉色紛紛一變。

寇季殺心迭起,連虎翼軍都調動出來了,明擺著不願意受任何威脅,明擺著要讓折家見血。

態度堅決的讓人害怕。

頗有一番血洗府州的架勢。

他們臉色怎能不變。

劉亨得到了寇季的命令以後,毫不猶豫的派人去傳令。

府州城門口的人,臉色變得更難看。

寇季不是在嚇唬他們,寇季是真的敢調動重兵前來。

雖說時間會很長,可如今遼人已經被驅趕出了西北,寇季有的是時間。

府州城門口的百姓們、折家部曲、折繼宣臉色難看,心中充滿了擔憂,可卻沒有服軟。

他們一旦服軟,折繼宣很有可能就性命不保。

他們中間許多人,世代追隨折家,早已跟折家結下了身後的主僕情誼。

他們如何能眼睜睜的看著折繼宣刀兵加身?

“還等什麼?拿人!”

寇季喝了一聲。

寇季面對府州上下的威逼,步步緊逼,寸步不讓。

寇季的侍衛聽到了寇季的命令以後,毫不猶豫的抽出了刀兵準備強行拿人。

一時間,劍拔弩張。

就在寇季的侍衛和折家部曲快要撞上的時候,一聲濃濃的嘆息在寇季背後響起。

“哎……”

“寇欽差可否看在老身的面子上,暫息刀兵?”

楊家老太君長嘆了一句。

寇季抬起了手,制止了侍衛們動手。

楊家老太君在丫鬟的攙扶下,緩緩下了馬車。

折繼宣對她無情,傷透了她的心。

可她卻不似折繼宣那般無情無義。

生她養她的折家,她放不下。

父親、兄弟們辛辛苦苦拿命拼回來的家業,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敗亡。

楊家老太君在丫鬟攙扶下,走到了寇府侍衛和折家部曲對持的地方。

楊家老太君盯著折家部曲的看了許久,“你們是誰派來禍害我折家的?”

折家部曲聞言,臉色十分精彩。

有羞怒的、有慚愧的、也有神色不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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