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鼎五百三十年。

一年時間匆匆逝去。

對於諸多太蒼強者來說,似乎並沒有任何深重的感知。

除了太蒼許多浮空都市,在這幾年建立起來之外。

聯通太蒼九州的空中玄軌,也正式開始建立。

如果是外來強者前來太蒼,就會看到壯觀的一幕。

虛空之中,雲端之上。

許許多多的太蒼靈械師,飛行在天空中。

又有很多神通境界的強者,搬運著種種靈金。

靈械師鍛造數之不盡的靈金構件,其中烙印入數以十萬計的靈械烙印。

讓這些靈金構件在適當的時候運轉,並且調節運轉速度,進而相互配合,喚醒烙印,爆發出強大的力量。

從而完成一系列的壯觀工程。

空中玄軌便是太蒼徹底完善九州交通的重要專案。

這些玄軌往往隱藏在雲端之中。

當巨大而又修長的靈金車輛駛過,才能夠看清楚其中的些許端倪。

有了空中玄軌。

太蒼九州在許許多多的太蒼人族子民眼中,就成了一座並不如何巨大的國度。

州與州之間的交流,也將更加密切。

朝辭白帝城,幕至太都的說法,雖然誇張了些,但是有了空中玄軌之後,這樣的念想,也許真的有實現的一天。

沐星大聖女手中拿著一支畫筆,坐在自家門前,仔細的繪畫。

她看著遠處許許多多靈械師,正在大地上忙忙碌碌的準備著將要遇到的靈金。

周遭很多修為不錯的太蒼百姓自發前去幫忙。

也有很多精氣神俱都不凡的太蒼婦女,烹製了很多太蒼美食,前去犒勞這些正在建設家園的人們。

這座太蒼邊境城池中。

綠化已經極為完善。

隨處都能看到種種極為美觀的花草,以及起到點綴作用的香榭小亭、假山流水。

總而言之。

如果不是這些年來,沐星已經十分瞭解太蒼。

必然會認為這一座名為西槐的小城,是太蒼的核心都市。

數十年過去。

沐星看起來並沒有任何蒼老。

仍然非常年輕貌美。

周邊的太蒼子民,早已經將他看作了南槐先生的妻子。

提到這個,沐星以前總是微笑搖頭。

而現在再有其他人提起,沐星只是微笑不語,並不曾反駁。

沐星大聖女以前身為上劫強者,其實早已經道心堅硬,幾乎無堅不摧。

在這漫長的修行歲月中。

她也從來不曾產生過除了探索大道以外的其他情緒。

但是現在。

也許是因為她修為盡失。

也許是因為她不再忙於修行,有了更多的時間思索、發呆。

所以在與南槐相處的數十年歲月裡。

沐星大聖女,心中忽然越發平靜。

西槐城只是一座大戮九黎州齊風域治下的邊境小城。

這裡的人口相較於太蒼其他都市,人口並不算繁多。

哪怕是在天蒼之庭越發完善的現在。

沐星大聖女,自始至終都不曾關注過太蒼的實事。

甚至許多時候。

南槐在學府中歸來之後,講一兩件太蒼發生了大事。

她也總是搖頭制止南槐。

也許是因為懼怕聽到什麼訊息。

“被那一道驚神劍意侵襲入體,我凝聚出來的秘藏早已經全數破損,識海已經全部萎縮。

也許,哪怕是我迴歸了西玄聖庭,我也只能夠成為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俗生靈。

既然如此,也許待在這座小城,目送南槐死去,才是我最終的歸宿。”

幾十年歲月。

在沐星大聖女眼中,確實如同過去了幾萬載。

時間悠然而逝。

沐星大聖女見證了許許多多的家長裡短,也見證了許許多多生活的瑣事。

一切都向著柴米油鹽靠攏。

往日裡關於西玄聖庭的記憶,也總是縈繞在她的腦海裡。

但是卻也沒有了以前那麼重要。

而南槐……

沐星大聖女看向遠處,看到一位身著青衫的俊秀青年,手裡提著一隻已經被剝削乾淨的靈魚。

臉上自始至終都帶著那般清俊的微笑。

朝著房子走來。

沐星用身上的圍裙擦了擦手。

遠遠朝著南槐笑了笑。

繼而返身回到了房間裡,開始準備今日的晚飯。

身為學府先生。

南槐的薪酬,足以用豐厚來形容。

家裡的一應用度,用豪奢來形容其實也並不會過。

高等靈米用效果極佳的靈泉烹煮。

又有許多靈蔬、靈果。

以及太蒼標誌性的異獸肉食。

在沐星一雙巧手之下。

這許許多多的食材,都變成了一道道精美而又不失美味的菜餚。

南槐回來之後,仍然坐在書桌前看書。

神情認真。

但是卻也時不時的看一眼不遠處的沐星。

就如同一對恩愛的夫妻。

沐星當然察覺到了南槐的目光。

但是她卻已經習以為常。

這許多年以來,南槐的修為不斷提升,在太蒼的地位也不斷提升。

可是自始至終。

儘管有許多太蒼少女的愛慕。

南槐都沒有婚配。

許許多多個日夜,沐星都能夠清楚的感知到南槐深邃而又灼熱的目光。

這一種目光,是悠長歲月中,沐星沒有遭遇過的東西。

讓最初的沐星有些無措,讓她久不成眠。

後來。

沐星也就習慣了。

甚至沐星開始渴盼南槐每日的歸來。

又自覺請教了許多周遭的姨娘,學了一手廚藝。

自覺承擔起了這座小屋中的廚師……

漫長的時間轉瞬即逝。

沐星已經徹徹底底的習慣了這種生活。

甚至有時候,還會走到門外迎接南槐的歸來。

彎月一般的眼眸,看上南槐的目光,也時時刻刻醞釀的笑意……

有些事情本來就是這般古怪。

偶爾。

沐星還會想起自己的孃親。

想起她毅然決然,丟下她們,丟下西玄,丟下崇高的地位。

前去探尋那一位神秘人族強者的腳步。

最初的沐星,根本就無法理解自己的母親。

可是現在。

沐星卻忽然若有所悟,並且因為自己對於南槐的某種莫名情愫,而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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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幾何時……

人族在她眼裡,還是卑微而又卑賤的種族。

“離家不遠處,又要建起一座新的學府了。

學宮打算讓我擔任這所學府的府主。”

吃飯的時候,沐星一如既往的沉默。

南槐在隨意講述身邊的事情:“太蒼又有新的典籍面試,少學府學中又有了新的教材,講述了太蒼近前的一場大戰。

很多太蒼兒郎,都死在了這場大戰裡。

但是敵人的損失,也十分慘重。”

……

沐星似乎對於這些話題不是很感興趣。

但是南槐一開始說話,她總是停下手中的動作,認真抬頭,認真注視著他,似乎是在和他說:“我在聽。”

以往。

南槐在吃完飯之後還會主動將餐桌收拾好,會主動將碗筷放入洗碗靈械之中。

但是今天。

南槐看向沐星大聖女的眼神,越發深邃。

然後他放下手裡的筷子,凝視著沐星說道:“太蒼……鎮滅了西玄六座核心秘境。”

原本還在微笑著的沐星,神色忽然僵硬。

她的四肢緊繃。

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無影無蹤,死死盯視著南槐。

與此同時。

她眼睛的餘光,也開始掃向四周。

“不用擔心。”

南槐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其實從十餘年前,我就已經知道了你是西玄的聖女。

但是這個秘密,我隱藏了許多年時間。

只是現在……西玄將要滅亡,你夢中偶爾會提起西玄二字,我知道你心中仍然牽掛著西玄。”

“夢中……”沐星張了張嘴。

南槐確實不想說假話。

她修為盡失,軀體成為凡俗,哪怕擁有漫長的壽元。

但是如果不幾天入睡一次,她也會無精打采,也會精疲力竭。

而她自己,在這十餘年時間裡以內,也屢次夢見了西玄聖庭。

夢境的內容並不好。

也許是因為天地規則影響。

沐星大聖女身為上劫存在,如今遠離西玄聖庭,不在局中,所以便也就能夠感覺到一些氣運端倪。

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夢境。

在西玄滅亡的夢境之下,自己也確確實實高聲呼喚“西玄”、“大父主宰”這樣的詞語。

沒想到夢境中的話語,竟然會變成夢話,傳入已經不需要睡覺的南槐耳朵裡。

“我最初並不確信,只是後來,我前去太蒼學宮深造,意外之下才觀看到了一幕絕密的光影。

看到了你的容顏。”

南槐說到這裡,察覺到沐星眼神的變化,安慰說道:“你不用擔心,此處的太蒼情報機構,也確確實實前來尋找過你的下落。

但是那段時間,你自始至終都不曾出門,又因為我這一座府邸早已被玄秘閣記錄在冊,所以才沒有大礙。

而現在……

太蒼大約認為你已經死了,已經許久不曾追查你的下落。

你在我這裡的訊息,也從來沒有被洩露出去。

沐星……不用擔心。”

南槐重複了一句。

語氣十分平靜,而又十分篤定。

“我之所以將西玄將要滅亡的訊息告知於你,是因為西玄一旦滅亡,太蒼必將重新編著太蒼史記,你總會知道這件事情。

與其如此,還不如我早日告訴你,讓你不至於遺憾。”

沐星看著南槐的面容,戒備並沒有放鬆下來。

南槐思索一番,忽然走進裡屋,從中拿出了一枚手鐲。

他將這一枚手鐲放在桌上。

“這枚手鐲裡,有三尊神臺傀儡,只需要滴血就能夠洞開空間寶物,駕馭神臺傀儡。”

南槐說道:“你如果想要迴歸西玄聖庭,便帶著手鐲裡去吧。

你如今修為盡失,哪怕是離開太蒼,也不會給太蒼招來什麼禍患。

我心裡也能夠安穩許多……”

沐星冷笑說道:“太蒼想要透過此舉,你知道西玄天的所在?”

南槐搖頭,他思索一番。

身後忽然閃爍過一道道澎湃的靈元,身體上也有種種璀璨的靈光乍現而來。

“十餘年前那場為期三年的太蒼學宮深造,讓我覺醒了無雙靈體。

所以,我的修為才能夠增長的如此快速。

正是因為這一道無雙靈體血脈,我也得以步入太蒼中樞,成為上尹陸瑜麾下謀略府中的一員。

沐星……太蒼早已知道了西玄界外天的所在,六座秘境之所以被鎮壓,也是因為太蒼對西玄瞭如指掌。”

南槐說話間。

身後的靈元忽然躍然而出,構成了一座巨大的地圖。

巨大地圖上,無盡虛空中標註著幾個重要的地點。

這些地點上空,一道光芒若隱若現。

沐星大聖女頓時瞳孔微縮。

那一處光芒所在,確確實實就是西玄界外天的所在!

太蒼。

竟然真的對西玄聖庭瞭如指掌。

“所以,倘若你無法放下西玄聖庭,無法與我共度一生。

那便帶著這三尊神臺傀儡,再去看一看西玄聖庭吧。

看完之後……

希望你能夠再度歸來。

南槐不過才僅僅二百餘歲,還有漫長的時間能夠等你。”

南槐原本平靜的話語,變得越發低落起來。

說話之間。

他身軀之前,有一道陸父之約法陣,也在緩緩構築而出。

沐星自始至終面無表情。

南槐就此立下陸父之約。

陸父之約不曾有任何反應。

證明南槐的話語沒有半分虛假。

在如此情況之下。

沐星忽然覺得緊繃的心絃,一下子放鬆下來。

她眼神落寞,搖頭說道:“太蒼哪怕鎮滅了那六座核心秘境,但是想要滅亡西玄,還遠遠不夠。

你……不用擔心我。”

南槐搖頭說道:“如今的太蒼,已經今非昔比。

但是我並不會逼你,如果你要留下,南槐自然欣喜無比。

但是,我會施法將你腦海中的記憶抹去,從此你將會成為一位太蒼人族,與西玄再無關聯。”

南槐語氣沉穩而又決絕。

沐星看向南槐的眼神,也變得深刻起來。

良久之後。

這一位西玄聖女,突然抬頭說道:“我身體內流淌著主宰的血脈。

如今我軀體之中的血脈力量,雖然已經不受我的控制,可是卻變得越發澎湃。

這證明主宰……正在邁向那不可知的道路。”

南槐說道:“西玄主宰,已經站在了神道之前,他想要邁入神道,塑造自己的道則命宮。

這一件事情,在西玄謀略府中,並不是秘聞。”

西玄聖女心中一驚,心中不明白連這麼隱秘的事情,太蒼都知曉的一清二楚。

南槐遲疑一番,眼神中似乎有掙扎之色,良久之後,他又抬頭說道:“如果你想要離開太蒼,前往西玄……

也務必要以精血為引,立下陸父之約,不得透露半分太蒼隱秘,包括今日我對你所說的一切。

只有這樣,我心中對於太蒼的愧疚,才能夠沉寂一些。”

二人沉默。

沐星在沉默中,忽然詢問南槐:“身在太蒼的許多年裡,我知道太蒼子民,最熱愛著一座國度……

大多數人的這種熱愛,已經成為了狂熱。

南槐……你……”

“我被矇蔽了心智。”

南槐情緒低落:“這些歲月以來,比起太蒼,我更熱愛你。”

……

沉默。

沉默。

沉默……

夜色暗了下來。

遠處的太蒼城池霓虹,照耀下來,揮灑在房間之外的大地上。

顯得有些清冷。

“那麼跟我一起走吧。”

沐星忽然站起身來,語氣顯得有些急促,說道:“我們就去遠遠看一眼西玄。

然後便遠走高飛,以你的實力,去找一座小國定居。

沒有人可以找到我們。

南槐,我們一起走吧。”

沐星的眼神十分炙熱。

數十年以來,從一顆種子逐漸長成參天大樹的心念,終於不再被埋藏起來,終於得見天日。

“種族……

國度……

傲慢……

偏見……

以及可恥的自尊心,我都願意放下。

南槐……我們一起走吧。”

沐星的眼神焦急而又清亮。

這許多年以來的一幕幕,都如同流水一樣,流過她早已不算堅硬的內心。

他們一同修繕房屋。

一同打點房前的花園。

一同坐在房簷上談心。

一同繪畫,一同觀看鏡影……

看起來只是平淡而又沒有任何波瀾的生活,沒有任何海誓山盟,也沒有任何不平凡的東西。

可是此刻的沐星知道。

在她心中滋生出來的,並非只是因為陪伴而誕生的感激。

也不是她修為盡失,弱小時候的依賴。

這就是切切實實的愛慕。

是切切實實,無法違逆的念想。

所以此刻的沐星,決定不再壓抑這份情感,不再壓抑噴湧出來的激流!

“我必須要去一趟西玄,看一看那裡。

那裡有我的血脈,有我的種族,有我的回憶,也有我的親眷。

只需要看一眼就行,一眼之後……”

“不要再說了。”

南槐面無表情,但是眼神中卻仍然有著幾分掙扎以及決然。

“太蒼造就了我,上皇的,《傳世錄》讓我成為了現在的我。

我熱愛你勝過熱愛太蒼,可是我仍然不會離開太蒼,我會在這裡等待你的歸來。

為了贖罪,我以後也會為太蒼赴死,為上皇赴死。”

“而且……

如果我和你一同離開,那麼我們也許就走不掉了。”

南槐說完,一如既往的收拾碗筷,一如既往的整理好有些髒亂的廚房。

又照例給沐星,倒了一杯熱茶,放在她的身前。

然後,深深的看了沐星一眼。

就如此走出了房間。

“早些回來。”

就如同以往歲月裡。

南槐前去學宮,沐星叮囑的那句話一樣。

南槐叮囑沐星說道:“早些回來。”

房門就此緊閉。

沐星枯坐在地面上,雙手抱膝。

眼前逐漸模糊起來。

“原來,帝族也有淚水嗎?”

“那你就等著我回來……無論西玄是否會滅亡,我都要去看一眼西玄。

一眼之後,我就回來。

回來嫁給你。”

沐星蹣跚起身,細心烹製了幾道糕點,放在了保溫靈械裡。

出門之後,又深深看了一眼南槐的房間。

就此走出家門。

南槐給她的玉鐲,被她帶在了手上。

而房間中的南槐,枯坐了一夜。

面容枯蒿,眼神死寂。

死寂的眼神中,還有著幾分期待。

大概是在期待有朝一日,沐星真的能夠回來。

…………

“所以,沐星大聖女真的能夠找到西玄主宰閉關的所在嗎?”

一身紅衣的玉藻前懷中還捧著一隻貓。

低頭看著眼前的水晶球,說道:“沐星大聖女,如果真的前往西玄聖庭,那麼上皇的謀劃,也許就……”

玉藻前說到這裡,語氣一頓。

大約是覺得質疑紀夏有些不敬。

正端坐在上乾宮寶座上的紀夏,身前還不斷構築研習著一道禁制。

“沐星大聖女血脈之中,已經被種下了秘法。

失蹤已久的沐星大聖女突然出現,會引起西玄聖庭的懷疑。

但是當西玄主宰徹底排除沐星大聖女的嫌疑之後,西玄主宰必然會接見於她。

畢竟,在西玄主宰的眼裡,這尊大聖女是最像西玄聖後的女兒,是天賦最為強大的女兒,也是他最為疼愛的女兒。”

玉藻前點了點頭,側頭說道:“上皇,倒是對西玄聖庭十分瞭解。

所以西玄主宰就算不接見大聖女,哪怕僅僅只是虛影降臨,上皇都能夠憑藉這一道秘法,徹底的探知到西玄主宰閉關的所在。”

紀夏點頭說道:“在我獲得西玄聖庭情報之前,西玄主宰不曾閉關。

但是太蒼冊封七星正神,才瞭解到西玄主宰真身,已經遠離西玄天,在未知的所在閉關,想要塑造命宮……

沒想到當初埋下沐星大聖女這個棋子,沒有將她斬盡殺絕,竟然還能夠起到這種奇效。

只要西玄聖庭,甚至西玄主宰,看不透埋入沐星體內的那一道秘法。

太蒼必然能夠獲知西玄聖庭閉關的所在!”

玉藻前還是有些不解。

她遲疑了幾息時間,又說道:“上皇之前也曾經和西玄主宰虛影接觸。

那個時候,為何不曾動用秘法,探知西玄主宰閉關的所在?”

“實力不夠。”

紀夏隨口說道:“哪怕如今,倘若我種下那等追蹤秘法,仍然有可能會被西玄主宰虛影,亦或者盤焱、溟嗣乃至西玄聖庭其他底蘊察覺。”

“那麼……種下秘法的又是誰?難道是神霄大尊?神霄大尊似乎並不擅長如此玄妙的法門。”

紀夏隨意一笑。

他抬頭看向水晶球中,如同一具枯骨一般沉寂的南槐。

一旁自始至終都在沉默的紀澤上臣輕聲一嘆,說道:“上皇慧眼如炬,所選的人物每一步,都如同上皇猜測的那般。”

說到這裡。

紀澤上臣眼神忽然轉冷,看著水晶球中的南槐說道:“太蒼給了這個南槐如此之多的修行資源,甚至讓他用命格神丹稀釋之後的靈液,提升自身的靈體等級。

可是他卻膽敢背叛太蒼,實在是該死!”

“人之常情。”

紀夏面色平靜,說道:“太蒼子民何其之多,哪怕是太蒼極為重視術道,著重塑造太蒼子民的精氣神,著重讓太蒼以國為重,以種族為重。

但是……人性……不……不光是人性,便是其他任何種族,即便願意為國、為種族犧牲性命。

但是當國家和種族,和所熱愛的個體產生矛盾。

那麼除了少數的,絕大多數生靈,還是會選擇個體。”

“而這個南槐,在掙扎以及種種心念的作祟之下,還能夠保持如此程度的清醒,不過分背叛太蒼,甚至仍然願意為太蒼效死,已經勝過很多人了。”

紀澤上臣卻固執的搖頭:“情有可原,但是不可輕饒。

此事之後,就將他處死。

國祚神器本身便是無情的,沒有那麼多的情有可原可講。

犯錯了,便要受罰。”

紀夏卻微微搖頭,看向一旁的玉藻前。

玉藻前輕笑一聲,突然輕輕揮袖。

水晶球中的景象,忽然生出變化。

只見枯坐在床邊的南槐旁邊。

一隻青面獠牙,陰氣深深的兇靈,正在南槐的耳畔竊竊私語。

一言一語。

都充斥著迷惑,充斥著令人作嘔的邪惡力量。

紀澤上臣大感驚訝,看向玉藻前。

“大賢良師的秘霧兇魔,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玉藻前說道:“如果不是這一隻秘霧兇魔,也許這個南槐早就在撿到沐星大聖女的時候,就上報西槐城府了。”

“總要未雨綢繆,不能夠全部憑藉揣測南槐的心緒,佈置下這個局面。”

紀夏飲了一杯茶,搖頭說道:“佈局佈局,自然要有萬全的把握才算不絕。

任憑事態根據棋子的心態而發生變化。

就不算佈局了。

這只秘霧兇魔其實也是無奈之舉。”

他凝視著南槐,搖頭說道:“倒是委屈這個無雙靈體了。”

紀澤上臣也有些可惜的看著南槐,不解說道:“既然有這種蠱惑人心的妖魔存在,為何還要選擇南槐這樣的人物?

這種人物哪怕是在太蒼,也是不凡的少年天才,淪為棋子,確實有些可惜了。”

“佈局早在沐星大聖女昏迷的時候已經開始了。”

玉藻前解釋說道:“南槐的人選,是由太蒼學宮報上來的。

倘若沒有幾分魅力,倘若僅僅只是隨便一個路人,又如何能夠讓沐星大聖女這樣的人物傾心?

感情最能使人迷亂。

如果沐星大聖女不曾對南槐許下芳心,又怎麼會信任南槐?

從而一葉障目,看不透事情的真相?”

玉藻前嘆了一口氣,說道:“應對這些不世的天驕,自然要多多謀劃,否則他們不會落入局中。”

“等到這件事情徹底塵埃落定,還要勞煩玉前娘娘走上一遭。”

紀夏站起身來,揹負雙手說道:“因為懼怕會出破綻,在這件事情上並沒有和南槐商議。

是太蒼愧對南槐,所以自然要做出補償。”

“並有玉前娘娘,以合適的方式補償於他吧。”

紀夏說到這裡,眼神中甚至閃過一抹愧疚,就此揹負雙手,離開了上乾宮。

紀澤上臣感嘆說道:“上皇的手段我們根本無法揣測,又有媲美神靈的無雙底蘊。

可是他身為君王,卻仍然有慈悲之心,這是弱點。”

玉藻前卻輕輕搖頭。

“不,這是上皇之所以讓無數太蒼生靈狂熱的存在,這是他堅不可摧,不偏不倚的原因。”

紀澤上臣仔細體味玉藻前的話。

良久之後,他才輕聲低語說道:“正是因為有這些柔情,因為有這些慈悲,太蒼無數生靈才能得以活命。

人族的文明,才能夠興盛,才能夠崛起。

大多數心硬如鐵的君王心中,國祚與文明也許會淪為攀登巔峰的手段。

有朝一日,當國祚和文明不再是鋒銳的長矛,無情的君王自然會脫身。

也許漫長歲月裡許許多多人族神朝神皇,也是滿含慈悲,為人族子民的生命而奮勇向前。

只有這樣,那些神朝才能夠從微末中崛起。”

玉藻前看著紀夏離開的方向:“上皇為了太蒼,已經在壓抑自己體內的人性。

他在逐漸蛻變為一尊神明,神性壓制了自身的人性。

希望雙方能夠破除自我的禁錮,重新迴歸人性。”

“這樣對於太蒼來說,也許並不是完全有利。

但是對於上皇而言……有喜有悲,他會快樂許多吧。”

……

紀夏並沒有刻意的偷聽玉藻前和紀澤上臣之間的交流。

他來到覽天臺上。

遠望著極為遙遠的噎鳴秘境虛空。

“第五座神藏完全開闢出來,不知道需要多麼漫長的時間。

也許在此之前,我應該先升級噎鳴秘境。”

紀夏在心中思索。

如果是在數百年前。

能夠容納六百萬生靈,影響十倍流速的噎鳴秘境,其實已經夠用。

但是現在。

太蒼強者數量空前膨脹。

光就太蒼軍卒就已經有了數百萬之眾。

人數最多的太蒼銀衛,只能夠分為十批,分批進入噎鳴秘境修行。

除此之外。

太蒼還有數之不盡的強者,還有數之不盡的大臣。

同時,太蒼的人口也在不斷增多。

隨著太蒼國祚力量越發增強。

誕生的天才也數不勝數。

噎鳴秘境容納僅僅六百萬生靈的容量,實在是太少。

紀夏想到這裡。

心裡也已經有了決斷。

“噎鳴秘境再次升級,需要極多的神種。

雖然鎮滅了西玄六座秘境,鎮殺了許多強者,但是因為開闢了第五座神藏耗費了許多神種。

目前來說,想要升級噎鳴秘境,還需要等待一段時間。”

“那麼太蒼的下一步計劃,便是升級噎鳴秘境。”

“但知道西玄主宰真身的閉關所在,將他弄死,神種大概也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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