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離開傾裕的訊息很快就傳到了天衛關。儘管早有猜測,可駐紮在天衛關的齊軍難免會心存僥倖。
當證實宋軍下一步的目標是天衛關後,關內的守軍全部沉默下來,整個天衛關一時之間大有山雨欲來的氣氛。
天衛關內,車騎將軍車恬將頭貼在地上,由於緊張,身體正不斷顫抖著。
一名身著戎裝的年輕人坐在主位上,以手扶住額頭,臉上的模樣頗為苦惱。
良久,年輕人嘆了口氣,衝著跪倒在地上的車恬輕聲道:“好了,起來吧。”
儘管年輕人如此說,車恬卻是不敢,將身體更低了些,他此刻的姿態當真完美詮釋了“五體投地”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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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的,還要孤親自去扶你嗎!”
車恬身體一顫,動作麻利的從地上爬起。
能讓權傾朝野的車恬擺出如此態度,整個九州之上只有一人。
齊王,呂舒勤。
呂舒勤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走到車恬身邊,車恬則垂著頭,臉上滿是羞愧。
“我的車騎將軍。”呂舒勤面露苦澀,“你真的是一次又一次給孤驚喜。”
伐宋說敗就敗,傾裕說丟就丟。明明人數是對方的兩倍,頃刻之間竟然只剩下不到三萬人。
十萬大軍,那可是十萬大軍啊,整個齊國的軍隊滿打滿算也不過四十萬而已。
“早些年伐宋屢戰屢敗也就算了,這次孤如何保的了你?”呂舒勤搖了搖頭,“你可知這幾天,彈劾你的人能從王宮的宮門一直排到天嵐的城門?摺子堆得比孤都要高。”
車恬沉默。
“給你兵,給你糧,甚至還給你一個入勢高手…車恬啊,你就這般回報孤對你的信任嗎?”
呂舒勤又嘆了一口氣:“罷了,事已至此,孤責怪你也沒有用,還是想想如何度過眼前的難關吧。”
呂舒勤也知眼下情況危機,故而領軍馳援天衛關。然而縱是他以王者之尊親自前來,依舊沒有調動起齊軍多少戰意。接連兩次大敗,逐漸讓他們回憶起二十年前被北宋鐵騎碾壓過的恐懼。
車恬猶豫半晌,說道:“王上,要不然趁宋軍未至,臣先領一支騎軍突襲他們一手?”
“放過那些騎軍吧。”呂舒勤瞥了他一眼:“怎的,十萬人在你手裡打不過,帶支騎軍就打得過了?”
車恬低著頭,眼中泛起異色:“王上信不過臣,那便讓盧將軍去吧。他作為入勢高手。手下鷹揚騎又驍勇善戰,遣他出擊,說不定會有奇效。”
“呵。”呂舒勤冷笑一聲,“一條父王養的狗,孤若是在這種
時候用他,尾巴還不得翹上天去。先前看在父王的面子上才讓他隨你出征,不想竟這般沒用。若不是父王臨終前特意叮囑孤善待他,孤早就把他攆出齊國。”
對於盧伯,呂舒勤似乎頗有微詞。
車恬低著頭說道:“…那,臣便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北宋,北宋…”
呂舒勤背著手在屋中來回踱步,臉上的表情逐漸扭曲起來。
“今生不滅北宋誓不罷休!”他忽的怒吼起來,嚇了一旁的車恬一跳。
自呂舒勤即位以來,始終熱衷於伐宋。不顧朝臣勸阻,一意孤行,在齊國內窮兵黷武,短短數年,便組織過九次北伐。
然而,這幾次北伐,除了增加百姓的負擔,搞得齊國境內民不聊生外,並沒有取得什麼成果。
世人不知呂舒勤為何如此,身為齊王第一心腹的車恬卻是知曉。
為呂舒勤深深敬愛的先王呂昭,面帶遺憾,望北而死。
“南方二州的叛亂還沒平息,那馬志遠也是個廢物。傾裕一丟,便與西北二州斷了聯絡,那裡的駐軍也指望不上了,大將軍還在伐雍,縱然得到訊息能往回趕,怕是也趕不及…”
呂舒勤輕嘆道:“如今只能靠天衛關這四萬齊軍擋下宋軍,若是能撐到大將軍回師,事情興許還有轉機的餘地。”
聽了呂舒勤的話,車恬這才知曉佔據七州之地,大有一統天下之勢的齊國,轉瞬之間竟已落到如此地步,動輒不甚,便可能有亡國之危。
車恬一時間有些慌亂,光憑這四萬齊軍,如何能擋得下宋軍?一旦關破…
他連連搖頭,不敢去想天衛關被攻破的下場。
“丞相大人就沒出些什麼主意嗎?”車恬忽的想起了天嵐城中那只老狐狸。
呂昭能得以建國,自然是離不開手下一幫子能臣猛將。刨去那個特殊的天下第一,最為出名的莫過於一犬一狐。
忠犬楊志勇,狡狐張良元。
如今齊國的江山,可以說有一半是靠著兩人得來的。當年在祁州組織各方勢力圍殺軍神郭儀,兩人更是出力頗多。
眼下,楊志勇已指望不上,車恬便將希望寄託於張良元身上。
聞言,呂舒勤面帶怪異之色,沉默半晌後,開口說道:“北宋剛起兵時,張良元請命將你召回問罪,另遣他人替你守衛傾裕。孤一時惱怒,貶了那老匹夫的官…”
車恬一時有些苦笑不得,對王上的偏愛頗為感動之餘,心下又對王上如此作為而感到百感交集。
“那…衛將軍?”車恬小心翼翼的問道。
車恬自是
知道呂舒勤對於趙文奇這個義兄不滿已久。原因無他,先王早年對趙文奇十分看重,對於呂舒勤這個親兒子反而不是很在意。
而且趙文奇又一鳴驚人,在祁州親手擊敗名震天下的軍神郭儀,名聲大噪,一度動搖了呂舒勤的儲君之位。
幸虧趙文奇醉心於武道,對王位不感興趣,呂舒勤這才有驚無險的登上王位。再加上趙文奇為人又傲氣的很,平日裡對於呂舒勤的話置若罔聞,呂舒勤如何不對他心懷芥蒂?
車恬擔心,即使面對這等危機,呂舒勤仍然放不下面子,不讓趙文奇這個天下第一出戰。
“哼!”聽了車恬的話,呂舒勤面色一沉:“那廝說有事情要耽擱兩天,晚些再來,想必此時已快到了。”
車恬頓時面露狂喜之色。
在玉門關前,車恬可是親身領悟到武道強者的可怕之處。一個入勢境界的石毅便已恐怖如斯,那天下第一,宗師境界的趙文奇豈不是一人便能頂千軍萬馬。
呂舒勤臉上帶著不滿,兀自說道:“如今大齊到了這等關頭,他竟然還在這裡跟孤討價還價,枉為我大齊之臣。哼,真不知究竟是他是王上還是孤是王上。”
“王上何必動氣。”車恬滿臉堆笑:“你看趙文奇不爽,又對宋國恨之入骨,此番天衛關一戰,只要派他去戰宋軍,對於王上來說何異於狗咬狗?有這等好戲看,王上何樂而不為呢?”
車恬說完,原本臉色十分難看的呂舒勤竟然泛起笑容來,他哈哈一笑:“不錯,不錯!好一個狗咬狗。”
呂舒勤臉上帶著猙獰之色:“就讓孤看看,北宋鐵騎與天下第一,哪個更強一些。”
與此同時,一名身穿布衣的中年男子在齊國軍士敬畏的目光中,緩緩走入天衛關。
他看了看周圍陌生的景色,眼中有些恍惚。
這是他二十年來第一次離開天嵐。
儘管他名為衛將軍,卻無實權,再加上他本就不熱衷於權勢,可以說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離開齊國。
更何況,呂舒勤怕是巴不得他離開。
但出於某種原因,他枯守天嵐二十年,從未離開過半步。
以他的性子,就算是宋軍南下,齊國瀕臨滅國,他也不會理會。只要宋軍沒攻入天嵐,他就不會出手。
此趟之所以出來,只因數月前那個人自北方給他寄來一封信。
信上只有寥寥五個字,卻讓他如臨大敵。故而他並沒有與呂舒勤一同離開天嵐,待做好萬全準備後才動身。
“‘天出燕,將南’…”趙文奇低聲道:“老師,文奇定不負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