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城下那摘去面甲的少女,郭羽輕輕笑了笑。
竟然會是她。
已故鎮北將軍劉笑塵的孫女,徵北將軍劉河的妹妹,群芳譜上排名第九,被稱之為“英氣奪人,不讓鬚眉”的劉香。
本以為幕後主使是劉河,不成想最後跳出來的竟是這位,這確實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過,倒也無所謂。
劉河也好,劉香也罷,對他而言並無太大分別。
“我便是郭羽。”
郭羽的臉上帶著些好奇,“你有何話要與本將軍說?”
城下的少女昂起頭,“敢問郭將軍,你可知這北境有多少宋人?”
“有很多宋人。”
郭羽不假思索地答道。
這個問題,於他而言著實有些超綱。
大宋北境包含了拒蠻關與遼陵,鎮嶽兩座大城以及無數村莊小鎮,居住於期間的宋人不可計數。
要是遼陵侯趙舜,又或者那兩城的城主,估摸著可以答上這個問題。可換成讓他這個連自己分內的軍務都不怎麼願意處理的懶貨來答,那實屬強人所難。
“…多達百萬。”
興許也是沒想到男子竟會如此回答她,少女的聲音頓了頓,旋即繼續說道:“將軍又可知,自大宋立國起,北方蠻族曾南下叩關多少次?”
“很多次。”
“……”
“噗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他會這麼說。”
見到劉香再度沉默,坐在城口處的美豔女子直接笑出了聲。
“這問題連我這個北疆王室中人都答不出,那個傻卵怎可能說得出來。”
她身旁的黑裙侍女被這番話嚇了一跳,趕忙沉聲道:“小姐慎言!”
“安心安心。”
女子揮了揮手,“周圍的人都忙著看前面那小姑娘還有上面的傻卵呢,怎可能還有心思關注些旁的。”
“…還是慎重為好。”
“嘖,小巧兒你真是跟老姐待久了,這股婆媽勁兒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女子白了侍女一眼,那模樣當真是說不出的嬌媚。
“無需去想那些有的沒的,繼續看好戲才是正理。”
說完,她再次看向前方的黑甲少女。
連續被郭羽噎住兩次,除去些許惱怒以外,劉香心裡更多的則是輕蔑。
一問三不知,似這等人,也配當鎮北軍的統領?
“大大小小,共計二十九次。”
她的語氣較之先前要少去幾分客氣,多出幾分冷冽,“我問你,你又是否知道這百年來劉家有多少人為守護北境而死?”
“二十九人。”
這個問題,前些日子沒少翻劉
家家史的郭羽是知曉的。
劉家在這遼陵之地在前燕之時本是一方大族。百年前,劉家家主劉天霸感於宋開國君王之大義舉族相助。
得國後,因其出力頗多,立功無算,宋主封劉天霸為鎮北將軍。而也正是因為這樣,劉家才得以成為四大家族之一,為大宋鎮守北方門戶。
在這百年之中,如劉香所說,蠻人曾二十九次南下犯境,少則數千,多則上萬,甚至還有過疆王御駕親征,領十餘萬鐵騎兵臨拒蠻關。
蠻族南犯,鎮守北境的劉家自當是挺身而出。為將蠻人擊退,包括劉天霸在內,前後共有二十九名劉家兒郎血染邊疆,為守護這北境,原本人丁還算興旺的劉家男人幾近死絕,如今更是僅剩下劉河一人。
劉家守國門,兒郎死北境,從來都不是一句空話。
“不錯,二十九人。”
少女攥起拳頭,“先祖,叔公,叔伯還有…家父,我劉家滿門,共有二十九人是為守護北境而死!”
她的聲音又高了些,“我劉家用滿門男丁守住的北境,你郭羽接得下嗎?!”
“香兒!”
城樓上,看著下方頗為激動的劉香,劉河怒喝道:“不可胡鬧!”
“我沒有胡鬧!”
少女抬手指向上方的那道白色身影,“他不過及冠之年,如何能統領鎮北軍?!如何能守住這北境?!如何能在蠻人的鐵蹄下守住這百萬生靈?!”
此話一出,原本還算安靜的人們登時沸騰起來。
即便不如鎮北軍那般強烈,但無論是前幾日才到的新軍,還是遼陵當地的百姓,對於郭羽這位新任鎮北將軍都是帶著些懷疑。而此刻少女的話,無疑便是將這份懷疑所引爆。
將將及冠,不過才二十歲,如此年輕,又怎能當得起這鎮北將軍,護住這北境?
同昔日的劉家歷代相比,這位軍神之子終究還是有些讓人難以信任。
“說得沒錯!一個毛頭小子,哪裡負擔得起這等重任?”
“常言道,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這位郭將軍興許有些本事,但還是太年輕了些啊…”
“年輕怎的了,那可是郭儀的兒子,軍神之子啊!”
“郭儀的兒子又怎樣?王上還是先王的兒子呢,不照樣那個球兒樣!”
一時間質疑聲四起,縱有反駁,也是很快便被撲滅。
眼見下方的聲音越發得大,劉河的眉毛皺得更緊,他急喝道:“香兒!鎮北將軍之位乃是王上所授!你不可…”
話未說完,一隻手已是伸到他的眼前。
“劉將軍,且讓本將軍與令妹說兩句。”
郭羽別有深意地看了劉河一眼,隨即朝下方看去。在百姓的吵
鬧聲中,他不慌不忙地說道:“本將軍為何不能?”
“夜襲傾裕我在場,天嵐之役我指揮。手上不過數萬殘軍,尚能闖過似天衛關那般九死一生的局面,安知本將軍不能守住這北境?”
“征戰一方與鎮守一方豈能當做一般?即便你能征善戰,卻不見得能守好這一方土地。”
“再者,你南征之時,所肩負的僅是軍中兒郎的性命,而眼下卻要承擔起整個北境百萬條人命。我問你,你可承擔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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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承擔得起?
郭羽沉默片刻,隨即笑了笑。
自被趙輕玄封為鎮北將軍之時,這個問題便已不重要。
大宋的北方門戶,鎮北軍的數萬甲士,北境的百萬人命,於他而言,早就是沒有擔不擔得起這一回事。
“本將軍必須承擔。”
郭羽高聲道:“在離開天嵐之時,本將軍曾對王上說過,絕不會讓蠻人踏足北境!”
聽著男子那擲地有聲的話語,城口的美豔女子默默指了指自己,衝著兩位侍女說道:“…那我算啥?”
侍女們卻是根本沒有理會她,全神貫注地聽著郭羽的話。
“這是本將軍對王上的承諾,也是對北境的承諾!”
男子一揮衣袖,“只要本將軍在這北境一日,便會守好這一方土地!只要本將軍一息尚存,便不會教蠻族一人越過拒蠻關!”
下方的質疑聲漸漸少了些。
數萬甲士與滿城百姓皆是把目光投向城樓上那道白色身影。
耳聽為虛的道理不少人都是懂的,可這一刻,人們皆是願意相信上方的年輕將軍,願意相信他能如劉家一般守好這北境。
不過,也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郭將軍,守護北境,可不是光靠說兩句話就能做到的。”
劉香全然沒有被男子那番慷慨陳詞所打動,與之相反,她心中的鄙夷更重了幾分。
季耳說得沒錯。
本事不見得有多少,但漂亮話倒是一句比一句說得動聽。
這樣的人,便是給爺爺提鞋都不配,又如何能當得鎮北將軍?!
“話說的那般好聽,我又怎知你能不能真的做到?”
雖是沒覺著僅靠著幾句話就能將劉香說退,但見到對方如此不依不饒,郭羽難免有些不爽。
“那你打算如何?”
他輕笑一聲,“難道想教本將軍騰出位置不成?”
“將軍之位乃是王上所封,我自是不敢多加置喙。可畢竟事關北境安危,不可不慎重。所以我斗膽最後問將軍一句…”
劉香揚起下巴,冷笑著看向上方的郭羽。
“可敢比試三場,以安北境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