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來得及看到一個下巴便醒過來的郭羽,當下實在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娘的既然是做夢,你讓我再多夢一會兒能死嗎?”

“不說十天半個月,多一晚上也成啊!我缺那點兒時間?”

“幹你娘,我這撩蓋頭撩一半算怎麼回事?”

嚷了幾句之後,郭羽放下自己的手,心中有些悵然若失。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勉強打起精神,從木床上坐起,隨即打量起四周來。

屋子裡的陳設簡單且整齊,大抵屋主是個愛乾淨的人,桌面上一塵不染,還放著一隻倒好水的碗。自己的行李正放在屋中的角落裡,衣服則被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床頭,上面的血跡被洗乾淨不說,就連先前破損的地方也已補好。

掃了一眼自己身上被包紮好的傷口,郭羽挑了挑眉。

不僅救他,給他治傷,還幫他洗衣服補衣服…他這是撞大運碰上個神仙?

郭羽拿起床頭的衣服穿上,接著走到牆角伸手翻了翻的行李,除去傷藥外,什麼也沒少。

嘴中有些發乾,郭羽猶豫了一下,終還是端起桌子上的水,一口將之喝下。

喝完水後,儘管身上還是有些疼,郭羽還是覺得舒服了不少。他抓起被放在牆角的天過,徑自推開木門。

時值晌午,陽光灑在雪地上,白得有些晃眼。郭羽眯起雙目適應了好一會兒,這才邁步走出屋子。

他繞著屋子走了一圈,雖然沒有見到救下自己的神仙,卻在屋後的找到了自己買來的那匹老馬。

郭羽看到它時,它正無精打采地嚼著口中的乾草。除它之外,還有一匹毛色純淨的棗紅馬,大抵應該是屋子主人的坐騎。從老馬的態度來看,估摸著也是匹公馬。

“好兄弟,謝了。”

郭羽走上前去,摸了摸老馬的頭,老馬則看了他一眼。不知是否是錯覺,郭羽竟覺得它的眼神看起來有些幽怨。

沒見到救命恩人,郭羽也不失望,他又摸了一把老馬,隨即往東面走去。

眼下他大致處在北疆的某個山谷之中,往東一直走大概便能出谷。救他的人既然不在附近,那十有八九是出谷了。

待著也是待著,不如到處走走,說不定就碰上救他的神仙了呢?

郭羽雙手抱在腦後,一邊呼吸著新鮮空氣,一邊往谷外走著。

走到一半,前方驀然響起陣陣鳥鳴,好似有不少鳥兒停留在此。郭羽皺了皺眉,心下有些疑惑。

北疆不似九州,氣候惡劣,飛鳥這種東西,雖說不是沒有,但也絕不算多。然而聽這動靜,嘰嘰喳喳的,就跟彷彿幾十只鳥聚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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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開會似的。

事出無常必有妖。

才經過諸葛筠的事,郭羽難免有些謹慎。他放緩了腳步,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朝前方探著。再往前走了片刻後,郭羽神情一怔,整個人不由得被前方的景象驚訝地長大了嘴巴。

白的、黑的、灰的、粽的、花的…什麼顏色都有,上百隻鳥兒一齊映入郭羽的眼簾。這其中有麻雀、喜鵲、烏鴉、鸚鵡、大鵝、烏黑的雄雞、潔白的孔雀、穿著人衣服的某老鴨…有認識的,也有叫不出名字的,甚至還有壓根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各種各樣的鳥,竟是同時聚集在前方的樹林中。

它們或落在樹上,或停於雪中。所有鳥圍成了一個圈,頭顱一齊面向圈子中心。不再鳴叫的它們神情專注,似在朝拜。

百鳥的中央是一個身姿婀娜的女子。她背對郭羽而站,看不清相貌,身穿一襲白裙,烏黑的青絲垂至腰間,隨著風不住搖曳。

萬籟俱寂中,女子微微俯身,伸手撫摸著腳下的白孔雀,白孔雀則垂下自己的頭顱,全然不見它本來該有的高傲姿態。

興許是被眼前的畫面所吸引,郭羽忘了出聲,也忘了停下腳步。

“咔嚓。”

樹枝斷裂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的刺耳,原本十分安靜的樹林也隨之變得熱鬧了起來。

先是那些離郭羽近些的鳥被驚起,緊接著其餘的鳥也都紛紛振翅而起。

看著眼前混亂的景象,回過神的郭羽頓時覺得無意間破壞了眼前美景的自己十分礙事。

百鳥齊飛,女子緩緩轉過身來,對著郭羽回眸一笑。

這一笑,勝過了世間所有風景,更讓郭羽將自己原本要說的話全都忘了去。

白皙的瓜子臉,攝人心魄的桃花眼眸以及眼角處的一點淚痣,國色天香,傾國傾城,一顰一笑間,媚態渾然天成,美得不似世間人。

她彷彿自畫中而來,又好似天上謫仙。

驚鴻一瞥間,郭羽心頭猛跳,乃至百年後都始終不曾忘記今日所見的畫面。

“你醒了。”

白裙女子輕挪蓮步,緩緩向郭羽走來。

看著那張越來越近的絕美臉龐以及那顆無比眼熟的淚痣,郭羽腦海裡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以至於此時他竟是連話都說不利索起來:“你你你你你…”

見郭羽這幅樣子,女子莞爾一笑,那清麗的笑顏頓時讓他呼吸一滯。

“怎麼,只不過分別久了些,將軍便不記得我了嗎?”

聽了這句話,郭羽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愈加厲害,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你是小…”

“小女子是黃清啊。”

黃清翹起嘴角,“我們半年多前曾在傾裕城中見過的,將軍你忘了嗎?”

郭羽原本激動的表情頓時僵住。

“你是黃清…黃姑娘?”

“嗯,是我。”

黃清在郭羽面前停下腳步,見他仍是呆呆愣愣的樣子,她歪了歪頭,“郭將軍你不會是貴人多忘事,真的把小女子忘記了吧?”

郭羽心下失落,搖了搖頭。

他自然是記得的。

畢竟,當初在傾裕時,他醒來後就曾因為那顆淚痣把眼前的女子錯認成小冰,為此險些還鬧出笑話來。

不過,當時的黃清始終蒙著面紗,而且…

“怎麼說小女子當初也救了郭將軍一命,竟然就這般把我忘了…”黃清又上前一步,她那雙桃花眸子盯著郭羽的眼睛,語氣似幽怨又似在調笑,“將軍還當真是無情呢。”

郭羽下意識地別開了視線,隨即後退一步。

他實在是不敢與眼前的女子對視太久。

倒不是郭羽覺得不好意思,畢竟論起臉皮厚,趙輕玄敢認第一,他就敢認第二。主要是因為黃清的那雙眸子委實是過於好看,方才只不過看了片刻,郭羽便覺得自己的魂都險些被勾了去。若是再多看上一會兒,連他都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做些什麼荒唐事出來。

“似姑娘這般傾城絕豔的美人,我又怎會忘記?”

郭羽咧了咧嘴,“只是方才乍然間得見姑娘芳容,有些失神罷了。”

黃清掩嘴輕笑,“郭將軍還是這般會說話。”

“這話也是屬實,畢竟是能得名群芳譜榜首的佳人,我驚訝到失聲也算正常。”

郭羽再退一步,雙眼微微眯起,“只不過,我記得在傾裕時,黃姑娘貌似是不能說話的。”

當時的黃清,與自己交流始終只用紙筆,因為此事自己私下裡還沒少覺得惋惜。

“那時碰巧染病,嗓子疼痛難忍,聲音也變得難聽,因為不想嚇到旁人,故而僅用紙筆與人交流。”

黃清朝著郭羽邁了兩步,“眼下病已痊癒,自然說得出話來。”

看著再度逼近的女子,郭羽皺了皺眉,又往後退了退,“黃姑娘不應是待在天嵐嗎,怎的來到這偏遠之地?”

“宋軍攻陷傾裕後沒多久,家兄為了一展胸中抱負便投了軍。他既然離開傾裕,那我也沒有繼續待在那裡的理由,索性四處遊歷,眼下正好到了北疆,又碰巧在昨天夜裡撿到了郭將軍你。”

黃清伸出手,一把抓住郭羽領口的衣襟。

“你總躲什麼?”

黃清柳眉一蹙,似是有些不滿:“你害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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