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喊殺聲戛然而止,無論是宋軍甲士、雍軍銳士,又或是齊國軍士,都不自覺地停下手中動作,呆呆地望向那孤身站在齊王宮前的男人。
震撼,唯有震撼。
趙文奇這一劍,便說是驚世駭俗,也絲毫不為過。
但一切還遠沒有結束。
在趙文奇頭頂上方,被他所斬開的烏雲再次聚攏起來,在空中不住翻滾著,似是在醞釀著什麼。
無數不知來處的罡氣會聚在一處,並且一點一點化作劍形。
良久,一柄長達數丈的罡氣巨劍凝結而成,高懸於趙文奇的頭頂。
“天道鎮壓,氣運之劍,聖境果然存在!”
嗜武成痴的馬志遠看到此情此景,不禁狂笑道:“好一個聖境,好一個人間無敵趙文奇!”
趙文奇仰起頭,看向前方那兀自高懸的氣運之劍,臉上的神情有些模糊。
在馬志遠的笑聲中,在趙文奇的沉默中,在眾甲士的瞠目結舌中,那柄巨大的氣運之劍自蒼穹中猛然墜下。
趙文奇抬起左手,周遭渾厚的劍氣幾欲凝成實質。他竟是絲毫不退避,打算正面硬抗這天道鎮壓的一劍。
“唰!”
巨劍與趙文奇的劍氣撞擊在一起,氣浪再次翻騰起來。
面對三名宗師強者圍攻都始終未曾顯露弱勢的趙文奇,眼下雙膝竟是微微彎曲,幾乎要跪倒在地。
天威浩蕩!
即使是傳說中的聖境強者,似是也難以承受這天道鎮壓。
在劍氣的衝撞下,那柄氣運之劍也逐漸降了下來。但每當它下沉一寸,趙文奇的身子也會隨之低上一分。
巨劍離趙文奇的頭顱已經很近,不難想象,如果巨劍徹底落下,趙文奇的下場會是如何。
場上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趙文奇身上,心中的想法也是如出一轍。
難道,這名無敵二十年的天下第一,才入聖境就要隕落?
在眾人的注視中,那柄巨劍緩緩下沉,最終在距離趙文奇頭頂不過一尺的位置處停下後,便不再動彈。
趙文奇直起身子,看了看那隨時都有可能奪走他性命的氣運之劍,輕聲道:“我的時間不多了。”
說罷,趙文奇向前踏出一步。
這是他自出現在宮門前以來,首次挪步。在趙文奇的正前方,是三名已經毫無戰力的武道宗師,而在他們的身後那杆宋字大旗正隨風飄蕩。
“連天道鎮壓都能扛得住,似你這樣的強者,莫說前朝,恐怕往後再推五百年,也未必能出一人。”
馬志遠彷彿認命一般笑了笑,他盤腿而坐,靜靜地等待趙文奇走來。
已經昏死過去的齊申自是不知發生了什麼,而旁側的陳簡釗緊緊握住手中長刀,幾次掙扎著想要站起,卻終是沒能成功。
他傷得太重了,眼下沒如齊申那般昏過去便已經是極限了,更遑論站起身來?
就在陳簡釗又一次摔倒在地之
時,一抹白影自他眼前經過。
“賤羽!”
“做甚?”
郭羽轉過頭來,開口問道。
“不是我要做甚,是你要做甚?”
“這不明擺著的嗎。”郭羽抬槍指向前方正緩步踏來的趙文奇。
“你瘋了嗎!入勢境界的你怎麼可能是聖境的對手?莫說是你,便是我們三個…”
“我知道。”
郭羽咧嘴笑道:“可這麼大個比,不裝豈不是太可惜?”
陳簡釗聞言,不由得一怔。
在這等時候,自己這友人竟然還想著裝比?
為了裝比,連命都不要了嗎?
不等陳簡釗再說些什麼,一堆甲士已經衝了上來,將他們三人往後方軍陣處拖去。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抹白袍緩步迎上那頭頂巨劍的趙文奇。
郭羽嘆了一口氣。
如果自己不是大宋的徵南將軍,如果不是狗子真的被打成了狗子,他早就有多遠躲多遠。
看著那與他距離越來越近的趙文奇,郭羽撇了撇嘴。
三個宗師都打不過,自己自然也是純屬白給。
只希望,頭頂那柄巨劍能給趙文奇帶來些影響,最好是待會突然落下。直接把這個天下第一給砸死。
郭羽雖是這麼想,心中卻是不敢存有半分僥倖的念頭。
全身的氣機瘋狂調動起來,白袍微微飄起,郭羽雙手握緊將軍令,全神貫注地盯著面前的趙文奇。
趙文奇皺了皺眉:“不怕死?”
“怕得要死。”
“那為何還敢阻我?”
郭羽笑道:“因為,只剩我了啊。”
宋雍兩軍眼下在這王宮內的入勢境界以上的頂尖高手,除了他以外,皆已身負重傷,再無一戰之力。
除了他以外,再無人能阻攔趙文奇。
如果讓趙文奇徑直衝進宋軍陣中,後果不堪設想。
身後這一萬甲士、散城軍、趙輕玄、狗子,說不得要全部交代在這齊王宮中。
是以,哪怕明知道自己不是對手,郭羽也必須站出來。
方才他已向宋軍下達了後退的命令,而雍軍那邊也是一樣。
只要能拖上趙文奇一會兒,讓宋軍全部撤出。待城中的那些甲士趕到後,聯合雍軍,接近七萬人馬,就是堆也能將趙文奇堆死!
郭羽長呼一口氣。
氣息已攀至巔峰的他,一槍遞出。
入陣!
……
身穿布衣,相貌平常的中年男子看著腳下遍地的虎賁軍屍骸,眉毛微微一挑。
先前一路上除了張涵文外,他未碰到一具屍體,怎的眼下竟突然出現這麼多?而且還全是齊軍的?
齊軍的戰鬥力的確很差,但這其中不包括虎賁軍,作為楊志勇的親軍,他們的實力放眼整個九州也算得上是位列前茅。
可為何,死了一地的虎賁軍,
卻一具宋軍屍首都未見得?難道宋軍已經強大到這種地步了?
正疑惑間,男子突然看到前方的屍堆中坐著一道身影。
那人穿著尋常的宋軍戰鎧,肩上正斜放著一杆通體墨黑色的鐵槍。
眼下的他,將兩三具屍首摞在一起,自己則毫不忌諱地坐在上面,模樣看起來十分悠哉。
不得不說,在這屍橫遍野的王宮前,這名坐在屍堆裡的男子看著詭異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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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中年男子卻沒有半點覺得恐懼,他咧著嘴,衝著那道背影笑道:“你這懶貨,又他娘的在這裡划水。”
屍堆中的甲士身體一震,他回過身來,見到中年男子後,十分驚訝地說道:“靠,你小子怎麼在這裡。”
“陪小薇走著走著就到這裡了,你也知道,這天嵐大得很,要逛的地方實在是太多,是以花費了些時日。結果等我們要走的時候,你們就打過來了。”
男子在甲士身側坐下,對於周遭的環境,他倒是沒有半點嫌棄。
畢竟,眼下與他當年在祁州所見過的場景,幾乎是不堪一提。
“這些,都是你幹的?”
“可不是。”甲士有些得意地說道:“一百六十三個虎賁銳士,要不是他們跑得快,就連那八虎騎我也能留下幾個。”
“嘖,這給你能的,當初在祁安你咋沒這能耐?被八虎騎追著揍,要不是為了救你,我能被趙文奇給打下山崖去?”
“你可真能吹牛逼,打不過就打不過,還把事情推給我。再說了,要不是我當時拽住你,你他娘的能活下來?”
“閉嘴吧,連八虎騎都打不過的垃圾!”
“別巴巴了,你這個被無名小輩給擊敗的狗屁軍神…哦,對了!”
罵著罵著,甲士突然想起了什麼,開口道:“你最好快點去王宮,我剛才瞅著天上落下來一把嗷嗷大的劍,估摸著就是那勞什子的氣運之劍。”
“氣運之劍?”
“嗯。”甲士收斂笑意,“趙文奇,入聖了。”
“……”
“別的都好說,你那草蛋兒子可還在裡面呢。”
“…你把我兒子扔裡面,自己跑出來划水?”
“這不怪我啊,誰能想到趙文奇能入聖啊,我尋思著有那姓陳的小子就夠了呢…再說,就算我在那裡,估計也沒個卵子用。”
甲士聳了聳肩,“變態只能變態來對付,我這等凡夫俗子可不是對手。”
男子翻了個白眼,起身朝著遠處的王宮走去。
“誒,你能打過他不?用不用我幫忙?給你加個油喊兩聲啥的?”
“你這鐵廢物就在這裡歇著吧。”
男子頭也不回地說道:“如果沒有天道鎮壓,那我不是對手。”
“有的,那老大一柄劍,瞅著老嚇人了。”
“有的話,我也不知道。”
男子笑了笑。
畢竟,他已經有二十年沒正經打過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