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半小時的緊湊交談,馮茂只覺得腦力有點不夠用。這時候就聽梅斯普萊說道:“既然你來我這裡,一定帶了問題吧。你現在馬上用我前面講過的部分為篩選模式,把你問題中符合我前面所講內容的問題提出來。”

馮茂腦子快速運動,試著說出了困擾自己的問題,“閣下,困惑我的最大要點是不學無術的問題。我現在知道我必須學習,然而每次都感覺我總被無術這個問題卡住,走不下去。一方面,我沒辦法用演繹法有效推導出現實發生的結果。另一方面,我也沒辦法根據現實反過來歸納出問題。遇到這樣的問題,我該按照如何方法去面對,去接受。”

梅斯普萊想都沒想就答道:“我先假設你真的學習了,掌握了不少知識。那麼你一定掌握了一種能力,就是演繹推理。如果你都沒掌握這種從一般到特殊的推理方式,只能說明你也許學了,但是你沒有學全。你明白什麼叫做一般,什麼叫做特殊吧?”

“一般就是近乎於放諸四海而皆準的規律,譬如機械設備不維護,就有很大機率出問題。特殊就是張三、李四什麼人使用沒有維護的裝置,操作駕駛中出了某種問題。”馮茂直接套用來之前的遇到的問題做例子。

“看來你遇到這個問題了。你的部下令人很惱火麼。”梅斯普萊閣下語氣中都是陳述,馮茂聽了之後也不知道這位閣下是本性如此淡漠,還是經過學習後重新塑造了自己對世界的態度。總之,這位閣下的話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按照你提出的這個推論,如果沒能力解決面對現實出現的問題,只能證明你對於這個機械設備的學習不夠全面。每一個部件的作用,不同部件的直接相關,整個裝置系統的各種關係,都是這個演繹推理的整體知識。只要你對整個演繹體系的知識點認知有問題,就意味著某個環節對你來說是空的。任何對你而言的真實空缺都會引發你意料之外的問題。所以全面的學習,就是使用演繹法的根本基礎。”

馮茂忍不住猛點頭,梅斯普萊閣下的確指出了馮茂的疑惑。

“但是!人的精力和能力是有限的,你獲得知識的途徑是有限的。如果沒人教給你,如果你沒有學習的途徑,你單憑藉自己,沒機會獲得完整的演繹法。這種時候如果你還是想解決問題,就得用歸納法。也就是從個別到一般。”

馮茂又是一陣點頭,自己這些年就是這麼走過來的。沒什麼人教給馮茂成體系的超凡之力知識,馮茂只能根據自己所見到的,所感受到的超凡之力的應用,反過來倒推理論。就如這個世界名叫馬頓的修士歸納出萬有引力定律一樣。自己給自己找出一個‘術’來。

看來梅斯普萊閣下真的是有貨啊。馮茂屏息凝神準備聽他對於歸納推理的教導。

“演繹推理已經相當成熟了,有許多的術法體系。但是!”梅斯普萊閣下又強調了‘但是’這個關鍵詞,“歸納推理的層次方面還非常薄弱,薄弱到沒什麼值得當做定律定理的一般性理論。我建議馮閣下還是不要對這樣的體系有什麼幻想。至少現階段,我認為還是對歸納推理體系死心為好。”

馮茂懵了。就如經過長久摸索加運氣,好不容易站到一扇寫了‘大寶庫’字樣的門前。激動緊張的打開門,就見門內只有一堵牆,牆上用大字寫著‘此門口啥也沒有。’最可氣的還是旁邊用中等字寫著‘別費力研究了,也別費力刨牆了。在你之前的無數人都試過,這裡真的啥也沒有’。

思維中一片混亂,身體也因為面對的事實生出無法接受的狀態,馮茂心浮氣躁,連使用平息情緒的法術都沒用。馮茂狠狠心,切換了狀態,進入了有段時間沒用過的‘元嬰’狀態。

當自身再不受肉體限制的那一瞬,所有不良反應都消失了。馮茂快速把梅斯普萊閣下所說的內容整理一番,平淡的問道:“閣下,有什麼方法能證明歸納法的薄弱麼?”

梅斯普萊眼中閃動著東西,看來他也感受到馮茂的變化,並且非常有興趣。不過這位閣下卻沒有詢問或者探測,而是回答了馮茂的提問:“馮閣下一定聽說過,不能透過結果反推原因吧?”

這話老師勒內閣下也說過,任何事情都是普遍聯絡的結果。除非已經理解了整個世界,並且掌握了全面的過程,才能靠一個單純的結果反推複雜的世界中的原因。如果能做到的話,那就是演繹法而不是歸納法了。

即便覺得豁然開朗,馮茂卻沒有因此而滿足。現在梅斯普萊構架的理論世界中並不完善,就如一道看著非常精妙的拱門,只有一半立在那裡,對稱的另外一半根本沒有蹤影。馮茂繼續問道:“閣下,推理在其中的作用是什麼?”

“就我個人來看,推理是屬於個人的東西,任何推理從本質上都已經預設了立場。如果馮閣下能做到承認這點,那就可以繼續討論下去。如果馮閣下不能接受已經預設立場的事實,我覺得閣下可以現在離開。”

梅斯普萊的話非常的拒人千裡之外,馮茂意識到了這點。很快馮茂就發現自己能意識到這點並非因為這話觸怒了自己活著感動了自己。而是自己的身體對於老婆露西亞曾經對梅斯普萊有過意思,所以身體有相當程度的肉體記憶。

元嬰狀態下果然如毫無美醜善惡的嬰兒一樣,對於成年人會激動的內容根本沒反應。或許這就是如此境界被稱為‘元嬰’的理由吧。嬰兒只會因為自身舒服或者不舒服而起反應,至於造成這個結果的人,是絕世美貌的聖女,又或者是醜陋無比的邪徒,嬰兒毫不關心。絕世美貌的聖女抱孩子的姿勢讓嬰兒感到痛楚,嬰兒也會立刻掙扎哭鬧起來。

善惡這種意識對於嬰兒並不存在,存在的完全是唯物的現實。因為自己正處於這個狀態,所以能擺脫個人情緒,更接近唯物的現實。馮茂覺得自己的準備太少,不足以討論,就問道:“我現在已經需要時間反思自身。在離開前我想問問閣下,我到現在為止的表現,閣下會接受我下次來訪麼?”

“還行。”梅斯普萊答道。

完成了一個問題,馮茂這才繼續下一個問題,“在離開之前,我想請問閣下的一個判斷。閣下認為真正的修士與凡人之間的立場有什麼不同?”

梅斯普萊想都沒想,直接答道:“我的判斷是這樣。真正的修士根本不把自己當做人類看待。馮閣下能理解人類與凡人的區別麼?”

“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馮茂再次借用了別人的智慧。

梅斯普萊果斷答道:“這是凡人的想法。修士們不會這麼考慮問題。”

“請用推理指教一下。”

對馮茂的提問,梅斯普萊馬上給了個推理,“凡人不會飛,你會飛,你不是凡人。”

馮茂點頭表示贊同。

梅斯普萊接著說道:“人類不會飛,你會飛,你不是人類。”

馮茂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如果存在一個由人類父母生下來的孩子就是人類的共識,並且基於這共識推導出‘人類定義’,這個推理無疑是有效的。而梅斯普萊閣下之前早就說過,這種定義是否真正存在是立場問題,而不是描述問題。

確定了共同觀點,馮茂順著這個觀點說下去,“閣下已經明確講述出立場。為何凡人的問題對於修士就不是問題?”

“修士們考慮問題用的是演繹法,他們認識世界是從一般到特殊,從個別到一般的歸納法是他們用來驗證演繹法的方法。凡人們考慮問題用的是歸納法,從一般到特殊的演繹法只是用來證明他們自己遇到的個別事件並不特別的方法。”

馮茂只覺得身體如同遭受電擊般微微顫抖。按照自己的觀察,這是自己聽到近乎不容分辯的對事實與真實描述時候的本能反應。如果此時的自己是肉體狀態,肯定會擊節叫好拍案稱奇了。

不想讓元嬰受到肉體的過度影響,馮茂說道:“感謝,告辭。”

梅斯普萊穿著淺灰色睡衣把馮茂送到門口,打開門後說道:“馮閣下,如果你能有效進行陰陽教派基礎理論的演繹,請馮茂給與我指教。我會拿同等的知識與閣下交換。”

“我期待那天早日到來。”馮茂說完,走出了梅斯普萊閣下的家。到了街上,立刻切換回肉體狀態。即便是被聖殿授予黑袍封聖者的地位,馮茂依舊以黑袍不該有的快步在街上走起來。走了一陣還是不能發洩出心中的狂喜,馮茂繞到小路上,直接奔跑起來。

肉體決定大腦感受到的情緒,馮茂早就明白了這點。現在馮茂卻感受到自己大腦對世界的認知強烈到開始反過來改造肉體。正如勒內閣下所說,自己就是靠直覺去感受知識。自己總覺得這是一個負面的評價。

現在幾乎每跨出一步,以前各種歸納法的直覺都與自己已經學到的演繹法的理論進行了對應。於是整個知識體系本身得到了整理。

以前馮茂認為知識是一團混沌不明的東西,靈感直覺是某種鑰匙。現在馮茂重整了思維殿堂,大地是世界本身,從下而上生長出的森林中有一顆顆大樹,每一棵樹都是某種演繹法推導出的知識。靈感與直覺則是從上而下穿過森林中各種樹木之間的風,掀開籠罩在樹林中的霧氣,把某一棵樹的一部分面貌稍微顯露的更清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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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居於其上的太陽是肉體,月亮是精神。日光與月光照耀著森林,用光線儘可能穿透迷霧。

喂喂!我怎麼不自覺的用起煉金術師們構架的世界認知圖了!馮茂猛然驚覺起來。自己好歹是陰陽教派的修士,怎麼能用異端的方法呢?

想到這裡,馮茂卻沒有因此強行改變什麼。人類對世界的認知是有共性的,自己現在就這麼一個水平。只要不把自己固化在煉金術師們的思維模式上,自己暫時借用一下他們的智慧也沒問題的。

這一路走,不知不覺就清醒過來。再見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停在勒內閣下大門口。馮茂稍微整理一下思緒,調整一下身體狀態。上前按響門鈴,不久後管家把馮茂領進大廳。馮茂直奔三樓而去。

勒內閣下還是和以往那般坐在書房。從書本上抬起視線,勒內閣下問道:“有什麼事?”

馮茂本想說說自己拜訪梅斯普萊閣下的經歷與心得,話到嘴邊說不出來。最後只能說道:“閣下,我路過閣下門口,覺得不進來看看閣下是否安好,心中很放不下。就進來拜見一下。”

“就如你所見,我很好。”勒內閣下應道。

“見到閣下安好,我心中也沒什麼掛礙。告辭。還請閣下繼續保持健康。”馮茂說完,行禮後轉身就走。

走到樓梯口,就聽勒內閣下淡然的低聲說道:“看到你很好,我也放心了。”

聽到這話,馮茂停下腳步。想回身和老師說些什麼,卻覺得自己現在還沒成為真正的修士,實在是沒什麼能幫閣下。狠下心,馮茂回身向老師鞠躬禮行,接著一溜煙下了樓。直奔機場而去。

飛機降落的時候都是凌晨四點,機場有些睏倦的修士檢查完馮茂的證件,就送馮茂離開機場。上了汽車,馮茂直奔家而去。控制著車速,到家的時候正好是娃們該起床的時候。很快,正常的一天開始了。

把家裡的事情幹完,馮茂又召集了會議。部下們一個個頗為訝異,沒想到馮茂居然會在此時出現。胡安問道:“殿下,您是沒去,還是回來了。”

“我回來了。路上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我給大家做個推理。”馮茂說完,三支粉筆同時飛起,在黑板上各自開始書寫。

有能力和時間完成檢修,就能完成檢修工作。

沒有完成檢修工作。

所以證明沒有檢修能力,或者沒有足夠的檢修時間。

這個不能叫做三段論。馮茂也不在意,直接問檢修組的成員,“你們告訴我,你們是沒有檢修能力,還是缺乏檢修時間。”

見到這個‘三段論’,不光是檢修組,其他有閱讀能力的丹鼎流部下們都神色嚴肅。看來他們已經知道這次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糊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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