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建築規模比地上小,馮茂跟著勒內閣下每多久就逛了一遍。回到地下建築的中央部分,馮茂走上了中間的臺子。想來當年這裡就是那些道德淪喪的修士們在臺上吃喝,看著臺下那些受折磨的人們,自己尋歡作樂的位置吧。

真是萬惡的舊社會。

抬頭看向地下建築的房頂,馮茂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這房頂的石塊打磨的非常平整,古舊的建築頗不搭調。看位置,這片石塊的中心和臺子中心正好重疊……難道是掛鏡子的?

正在瞎想,就聽勒內閣下說道:“這座堡壘當年經歷很慘烈。”

“老師,梅萊-法斯特戰役。法斯特在維京帝國那邊,那邊是不是也有一樣的堡壘?”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現在不是在打仗麼?怎麼去看?”

“戰爭總會結束,到時候你可以去看看。我去過,很有意思的城堡。”

聽老師這麼說,馮茂突然想起件事,問道:“老師,我覺得這次戰爭和我想的不一樣。”

“修士們的戰爭,你真以為能全面開打?欠下的血債總是有人要還。”

馮茂聽了之後一陣激動,‘老師,我要是被殺了,你會為我報仇麼’的問題差點脫口而出。不過羞恥感阻止了馮茂問這個問題,自己應該照顧老師才對,指望著老師報仇還不如自己強到可以保護老師。金丹雖然是幾百年前的技術,現在自己也得努力把陰陽教派的功法繼承下來,好好使用。這可就得從大公那邊多獲得些技術資料才行。

想到這裡,馮茂問老師:“老師,您覺得這仗會打多久?大家不會就在這裡對峙吧?”

“我可不知道鬥宗那邊怎麼想的。他們若是退兵,我們這邊當然不想在邊境待著。”

馮茂突然靈機一動,問道:“鬥宗會不會是想對不達米亞帝國動手,趁著這個機會先訛詐咱們,要咱們和維京帝國聯手打敗不達米亞之後多給他們分一份?”

“馮茂,你就是太喜歡想當然。之所以會想當然,是因為你經歷見識的少。你這想法也不是沒可能,歷史上有很多這類事情。不過我就不會相信你這說法,因為沒有任何具體人的利益在裡面。所有歷史按照你這麼看,就會被過份簡單化。最簡單的,你以為鬥宗內部已經有了共同想法麼?如果維京帝國想與納維亞合作,共同對付不達米亞帝國。不達米亞帝國並非是弱國,全面開戰會就一定要付出巨大代價。鬥宗就真的不怕死人麼?”

馮茂立刻有些羞愧,但是大腦卻忍不住把老師所說的內容加入自己的觀點裡繼續考慮。最後馮茂覺得有了個結論,“老師,現在看,鬥宗大能出場果然是來嚇唬我們的。”

“你現在才能明白麼?”

“……是的。”

“馮茂,你有很多優點,特別是有令人驚嘆的直覺。很多人無論如何都理解不到的事情,你可以輕鬆的理解。然後你就站在別人苦苦尋覓的大門前開始瞎看瞎想,全然不知道大門就在你面前。這就是你到現在為止總是無法理解歷史的原因。”

馮茂覺得老師說的很對,但是正因為對,所以自己總是摸不著頭腦。就連忙問道:“能不能具體點,給我指出步驟。”

“就如鬥宗大能出現,你認為你看到的是事情的起因還是事情的結尾?”

“既不是起因,也不是結果。”馮茂有些無奈的答道。

“每個人都想知道一切,這是人性。因為不知道,所以我們感覺不安。所以你得訓練自己,即便不知道,也不能讓這種不安控制了你。在這種時候,你就得先確定你是為了什麼到這裡來,你到這裡來是做什麼的。這麼多人到這裡,你只是其中一員,所以你在這裡面的身份是什麼。”

馮茂忍不住皺起眉頭。想了一陣,不好意思的說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就問啊。而且你還有一個被寵壞的習慣,就是你認為所有人都該對你好。所以你也得對別人好。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是孩子的想法。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不是主宰,所以每一個人都得需要和別人合作。既然是合作,你覺得不情不願的合作能有好結果麼?這才是成年人的世界。當別人向你提出要求的時候,你也要提出你的要求。這就是歷史。任何事情必然有具體利益,只要把事情落實到具體利益上,馬上就能看出準確的脈絡。而你憑直覺,憑藉你個人的那種個性,不僅是無視利益,甚至是故意避開利益。你相信真理,因為你以自己的立場,覺得你就該掌握真理。這不是做學問的態度。”

馮茂覺得老師說的太好了,簡直要鼓掌稱讚才行。不過這話還是有點抽象,就問道:“利益我已經明白了,老師,你說的那個歷史總得有個主線吧。”

“主線得靠你自己研究,我也在研究歷史的主線。你這傢伙在這方面倒是有點天份的。我用你舉個例子。我和你母親是朋友,你到我這裡之後,我認同你母親的想法,不想讓你成為修士。你的身份,一旦成為修士,定然會遭到眾多惡意。雖然我們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可我為了救你的性命,還得讓你成為修士。馮茂,你覺得從意願上看,我們的主線有變化麼?”

馮茂明白老師的意思。如果自己這麼考慮,很多歷史事件的原因其實和所謂主線毫無關系。又或者自己得從更加宏觀的角度看問題,抽出其中利益鬥爭的關鍵,才能作為歷史的脈絡。

“一切真歷史總是當代史。那些聰明人懂得歷史,所以他們在很多時候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悲劇發生。因為如果不任由悲劇發生,就會發生可怕的慘劇。兩害相權取其輕,為了利益,很多時候我們不得不做出不近人情的選擇。這些等你能在經歷很多事情之後還活下來,就能明白很多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沉默一陣,馮茂應道:“老師,我要變強。”

“嗯,這是我的期待。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原因成為的修士,不變強就毫無意義。不過我還是希望你不要把強大看成單純的力量,戰鬥只是力量的一部分,真正強大的是這裡。”說完,勒內閣下點了點腦袋,有點了點胸口。

馮茂明白,這是說不僅要有聰明的頭腦,還得有強大的內心。如此道理對馮茂根本不算什麼,從小的時候不僅書本上教,各種文化作品也不厭其煩的賣這些看點。

“走吧。回去休息。”勒內閣下向著樓梯口走去。

回到房間,馮茂坐在床上。腦子裡很多東西,偏偏什麼都不想考慮。自己的腦子已經被老師講述的東西塞得滿滿的,現在哪怕是多一個念頭都做不到。就這麼百無聊賴的坐了一陣,馮茂乾脆盤腿開始窺視自己的金丹。

因為沒有相應資料,金丹依舊是用細胞膜包裹而成,只是上面的法術模型大大簡化,再沒有刻的密密麻麻的那種冗雜。

試著執行了幾個功法,發覺這些功法執行的靈氣量大大降低。這讓習慣了之前那種全模擬方式的脈絡執行變得有些奇怪。這感覺就像是騎慣了大功率重型電驢之後,突然換上一輛輕便型的電驢。雖然速度並沒有變弱,但是輕便型電驢明顯更加敏感。重型電驢經過一些起伏的時候根本感覺不到,換了輕便型電驢,路面一點點的起伏都能有非常清晰的反應。

即便知道這是陰陽教派500年前的技術結晶,馮茂依舊擔心會不會不靠譜。這麼纖細的靈氣執行會很容易就被外界更強大的力量影響到吧?

想到這裡,馮茂乾脆從床上蹦下來,抽出長劍就施展開奪命七劍。這是迄今為止,馮茂掌握的威力最大,也是最消耗靈氣的招數。果然,靈氣弱化之後,招數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威猛,有種小馬拉大車的感覺。

練了一陣,馮茂停下手,放開了劍柄。劍落下片刻就停在半空,運用靈氣驅動長劍,馮茂逐漸覺得有些不一樣。哪怕靈氣弱到不足以前十分之一,長劍靠著本身生出的那點靈氣,依舊可以自如的操縱。這下馮茂來了興趣,乾脆盤腿坐回床上,仔細的感悟起來。

之後兩天日子非常安靜,鬥戰勝宗沒有來騷擾,堡壘裡面自然安靜。除了吃飯的時候人多些,其他時間這裡簡直是如鬼城般沉寂。

當電喇叭傳出集結的呼喊時,馮茂連忙起身向外走去。就見天色漆黑,走廊上人流滾滾。跟著大夥向前走,卻見眾人齊齊奔向樓下。馮茂很是不解這是要鬧哪樣,正想停下從人群中找到老師的身影,就見後面跟上來的傢伙們不懷好意的看向自己,馮茂只能轉過頭繼續向前走。

到了地下大廳,就見大廳裡不知什麼時候休憩了一下。看上去全然沒有之前那種陳舊的感覺。沒多久,一位紫袍走入人群。眾人紛紛給紫袍讓路。紫袍揮揮手,眾人席地而坐。馮茂也只能坐下,正想搜尋老師的身影,就聽紫袍開口說道:“凡運轉者皆有對立,力量不平衡終歸會因為對立歸於平衡。此平衡就如處磨盤,我等身處其中,世界運轉,必然會將我等碾為齏粉。諸位同道,若想打破這必然的命運,非得打破這平衡不可!”

這道理好奇怪,卻好像又很有道理。馮茂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現在不該是和鬥戰勝宗打仗的時候麼?為什麼紫袍要講這些。

馮茂連忙伸長脖子尋找老師的蹤跡,卻見身邊坐著的眾紅袍、灰袍、白袍、黑袍們各個神色嚴肅。而且……紅袍的數量居然有十幾位,數量好像也對不上。怎麼看也找不到老師的蹤影。

馮茂扭回頭去看紫袍,卻見面前正對自己坐著一人,那人的眼睛呈現出妖異的紅色。好像是血光,又像是霞光。馮茂完全沒想到有人會這麼幹,嚇得戰術性後仰。就覺得腦袋頂到硬邦邦的東西,再看眼前一片黑暗。

急忙坐起身,馮茂發覺自己居然躺在床上。連忙用力掐一下大腿,生疼。應該不是在夢裡。如果自己現在是清醒的,方才就是做夢了。可自己好久好久沒有做過夢。修士們某種意義上都是病人,夢境這玩意對修士實在是太奢侈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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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躺下睡覺,馮茂卻再也睡不著。這夢境未免真實的過份,那位紫袍封聖者的聲音清晰明確,根本不是夢境裡面該有的樣子。哪怕是完全清醒的現在,馮茂好像也能在耳邊聽到他的聲音,還是帶口音的聲音。

越想越不對勁,馮茂乾脆站起身裝備起來。推開門靜靜的走出去。走廊上空無一人,只有電燈明亮的照著通道。馮茂本想悄無聲息的走,沒想到走起來還真的沒聲音了。這驚喜來的有點大,讓馮茂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墮入一個更真實的夢境。

仔細分辨一番,才發現自己變弱的靈氣驅動下,身體運動反倒更精確。精確到連腳下的聲音都沒了。

越走越是開心,到了通向地下建築的樓梯口,馮茂想起夢境裡那群修士,忍不住左看右看。就見通道裡空無一人,哪裡有大隊人馬經過的痕跡。正在想,就聽遠處傳來細微的腳步,馮茂連忙躲在黑暗中。沒多久,就見兩名巡邏的修士走過樓梯外的通道。很明顯,他們沒有發現馮茂。

等兩人走遠,馮茂才從黑暗中走出來。卻發現自己這躲藏挺沒道理的。自己又不是來這裡做賊,完全沒有躲藏的理由。

一邊給自己編了個‘不想惹麻煩’的理由,一邊沿著通道向下走。馮茂走進了地下建築。這裡裝著電燈,燈光明亮。空蕩蕩的建築裡頭也沒有任何人。而且周圍毫無變化,與夢中那種狀態相比,陳舊了許多。

到了那個石臺前面,馮茂確定了自己夢中的位置。馮茂乾脆手握長劍在地上坐下,沒有任何異動,更沒有出現什麼鬼影。除了自己之外,這裡什麼都沒有。

回想那位紫袍的發言,馮茂覺得挺有趣,在一個平面裡被碾碎。這位修士倒是真修士,考慮的問題也這麼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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