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很亮的光,從黑暗裡猛然見到亮光後,茶兒眼前反而模糊,眼睛也略微刺痛。

她用手捂了捂眼,忐忑想著會不會見到又髒又臭又血腥的景象,待適應光線後再睜開,遠比她所想像的更詭異陰森。

金燦燦的金柱、金牆、金穹頂,穹頂上嵌著滿天星一般的明珠,這是個地牢,金碧輝煌的地牢。

茶兒呼吸急促起來,臉色通紅,不是因驚喜太激動了,是突然吸入讓人不適的濃郁香氣,這香氣裡又混著淡淡血腥氣,她想屏住呼吸才憋成這樣。

這古怪味道讓茶兒難受,高有全卻似乎很享受,他愜意地微眯了眯眼,朝地牢中間走去。

十幾個老人被關在金地牢當中,各式各樣的刑具比天牢刑房還多,但是比刑房乾淨多了,那些人也沒有穿破爛囚衣,穿的是綾羅綢緞。

“放了我們!求求你放了我們……”他靠近一個老人,那個老人高聲喊一句後又低聲下氣哀求著。

“求我?快一起求我呀!”高有全揚手高呼。

此起彼伏的乞求聲傳來,高有全的眼睛越來越亮,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像吸五石散過癮,還過足了癮般哆嗦一下。

茶兒彎著腰縮緊身體,她很害怕,那些被鐐銬鎖鏈囚住的人讓她害怕,興奮到癲狂的高有全更讓她害怕!

“這麼美的場景,你怎麼不懂欣賞?”高有全看她像嚇傻了的鵪鶉般縮著,怒吼一聲。

茶兒連忙站直身體抬起頭,朝四周望了望。為了少受折磨,她必須得順著高有全,那個傢伙不是壞人,根本不是人!

高有全稍微滿意了點,發了一會兒瘋之後,因還要讓茶兒去見曹備道,終於回到地面。

乘著夜色,茶兒回了藏匿之地,再對蒯麗兒派來幫她的丫鬟說:“你家小姐與曹真人交好,是不是?我有要事見曹真人,請你稟告小姐。”

等蒯麗兒來見,茶兒只說事情是喬夫人能闖過三關的秘密,蒯麗兒也有幾分好奇,一個常年養尊處優的半老婦人怎麼能熬過那般折磨?於是,帶茶兒去了。

蒯麗兒常常夜會曹備道,沒人查她,也沒人多去懷疑別的。

到得齊真宮秘室,說了闖關秘密之後,蒯麗兒感到吃驚,她沒想到會引來天庭神仙相助。

曹備道不驚訝,因為蒯麗兒手下雖有修行者,也學一些粗淺修煉方法,可終究對修行者的世界瞭解不多,他卻深知天庭神仙也不過是更強大的生靈而已,並不是萬事正確。

他平靜一笑:"是高有全發現了隱情,對不對?讓你來告訴我,只為了讓我向天庭告狀,查出那幫喬夫人闖關的神仙,對不對?"

茶兒扯起嘴角,算是笑著預設了,她只需傳話,至於事情會不會照著高有全預想的方向發展就全看運氣。

傳完話,回到藏匿地,她忐忑等待著結果。

曹備道知道此事後,很快用秘術聯絡天庭,天帝暗中下令讓屬下追查到底是誰私自干擾人間審案。

要聯絡天庭,要等查探出的結果,曹備道有一天一夜足不出戶,還不知道外面散佈了很多針對他的謠言。

高有全拐著彎兒讓曹備道去告狀,這是借刀殺人,利用了曹備道;同時,還做了另一件把曹備道玩弄於股掌間的事。

散佈謠言說曹備道因喬楚詩與程浩風交好,對他這個新任國師不敬,早有除掉喬楚詩的心。那麼,這次喬楚詩入獄,肯定是曹備道陷害。

高有全又讓刑部裡聽命於自己的人,說什麼看出孫展雕所受的傷是靈氣傷,請別的修行者前去驗看,都指出是靈氣所成傷,有可能是喬楚詩所殺,也有可能是另外的修行者幻出慈和寶劍所殺。

那麼,修為能達到幻出與實物相同靈氣物境界的人,已寥寥可數,在京城中有嫌疑的更少,其中又是曹備道嫌疑最大。

等曹備道忙完事情,得知了是晁玄同和龍嘯風助喬夫人後,正算著怎麼走下一步,利用此事對付程浩風呢,意外得知自己成了頭號嫌疑人。

還來不及平息謠言,刑部傳他去問訊,他只能配合著如實回答。

沒法坐實曹備道有罪,又找不出能斷清真相的鐵證,迫於與論壓力,刑部放喬楚詩出獄,曹備道的事也不了了之。

幾天後,連喬且詩和孫展鷗也放了出去,審不明案情,又怕百姓罵,又怕出錯被皇帝追責,他們用了荒誕理由結案。

他們說震驚朝野的串聯大案是"小鰍攀誣大蟒",具體而言是各級小吏對喬且詩嚴加管束很不滿,不滿疊加又都故意出錯漏,才讓,喬且詩有一些汙點。但法不責眾,選一些言行極惡劣的小吏懲處,情節輕微的可以不予追究。

至於喬楚詩的殺人案,一定是天庭借她兄長遭難的事來考驗她,所以那個孫展雕命中註定要橫死,是被天殺!後來,喬夫人因要告御狀,沒有天庭守護是過不了關的。

喬家兄妹的民望一直高,孫展雕的行為也讓人討厭,百姓們居然認可了這種荒誕說法。

他們兄妹出獄,可受喬且詩貪腐案牽連的人反而沒出獄。阮文月也是卓鵲村親自出面,才帶出監牢。

十月初八,沒有背景的小吏和下層官員們一個接一個被殺,殺得午門外血染泥土變紅。

這種糊塗案,稍微有些見識的平民也明白有很多隱情沒審清楚,可韓澤熙懶得仔細過問。他答應過程浩風不傷他故友,也實現了老百姓盼著喬楚詩沒事的願望,真相如何不重要。

突然殺那麼多人,寒風吹來濃烈血腥氣,也許老天爺想掩蓋那些醜惡,又下起了小雪。

恐懼而陰冷的氣氛籠罩,入夜後更可怕,大人們戰戰兢兢,受了大人情緒影響,小孩兒也不敢夜哭。

茶兒和丫鬟閒聊著,託腮苦思,喃喃問:“靈氣凝實成的刀劍殺了孫展雕,為什麼高有全能預先弄清孫展雕是怎麼死的?”

丫鬟張開嘴準備接話,忽然覺得背後驟起冷風,趕緊回頭,是高有全來了。

她急忙跪下,茶兒呆呆看著高有全,也不驚恐也不驚喜。

“走,今天解決了不少鑽進我眼裡的沙子,帶你去開心玩玩兒。”高有全拉她出門。

細嫩的手被高有全攥著,像被鐵爪抓著,她小心翼翼陪笑著順從地跟隨。

又到了地底金牢,高有全如同一個頑皮的孩子到了能開心玩耍的地方,他愉快笑著走向一個“半截人”。

那半截人的腿齊腿根而斷,像木樁杵在一個精美絨毯上,腰被拴在身後金柱上,雙手套著金鏈子。

高有全抓起一條細細短鞭,語氣陰陰地問他:“說,全爺如今威不威風?”

“威風,威風,全爺威風……”

可這恭維的話沒有讓高有全高興,狠狠抽了他胸膛一鞭子。

淒厲慘叫聲在地牢裡迴盪,被抽後,他連看高有全也不敢看了。

看著他畏怯樣子,高有全嫌棄地拍拍他的臉:“怕我?怕什麼呢你?當年你不是說我笨,是個幹不成大事的老實疙瘩嗎?”

不敢再吱聲,半截人閉上眼睛等死,其實等了很多次也沒等來死去的解脫。

高有全對他沒興趣了,走向頭頂只剩幾根白髮的瘦老頭,舉起的鞭子還沒落下,瘦老頭已高聲求饒:“饒命,饒命啊……全爺饒了我這老廢物吧!”

求饒沒用,鞭打聲還是傳出,且接連不斷傳出,那個瘦老頭連同別的囚徒都挨了打。

似乎打累了,高有全扔了鞭子,擁著茶兒斜躺到中間,金磚鋪地很硌人,茶兒被硌疼了也不敢嚷嚷。

“看到了沒有?一個個兒的只知道誰狠怕誰,誰能幹舔誰,誰把他們打服了誰是大爺!沒有一點骨氣!”高有全看出茶兒被硌得難受了,神情更愉快了一些,指點江山似的指向地牢四周。

"嗯,他們是沒骨氣。”茶兒附和著。

“他們也很笨!我想看看有沒有跟我一樣隱忍的陰險小人,沒有!有沒有不畏強權的硬漢呢?更沒有。嘖,這個世界上像馬爍那種明知道打不過還敢衝上去的傻倔驢都少了,別說有勇有謀懂反抗的,所以,人間英雄始終鳳毛麟角。”

茶兒聽著高有全似有理又似瘋癲的話,努力讓自己像個木頭人不惹他生氣,又反覆想著怎樣才能擺脫困境。

他們如在魔窟歡會,喬且詩和喬夫人在熬藥,他們雖暫時平安,可喬且詩在獄中受涼生病,喬夫人闖關的外傷還沒癒合。

得證無罪,受的傷害也補不回來了,所幸喬楚詩和那兩個孩兒還好,他們也不怒不怨了。

十月初九,孫展鷗和孫懷讓商量,準備送孫展雕回鄉埋葬。

選好願意運屍的車隊,談妥價錢後,已到黃昏與黑夜交替之時,孫展鷗匆匆回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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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他覺得有人跟蹤,可又想不通為什麼要跟蹤他。雖然被釋放,一直沒有將他官復原職,政敵沒必要再對付他!

若是要搶錢財,他也沒錢了,他是被逮捕進京的,沒帶銀兩,這幾天住客棧、買東西的錢全是兄長死前剩下的,為了辦送靈柩回鄉的事,已把錢花光,搶他也無用。

一邊想著,一邊加快腳步往客棧走,得趕在宵禁前回客棧。

已看到客棧大門了,他忽然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因為已發現客棧外有人監視著客人進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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