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鬧間天色微明,已是冬月十六,因春節時將要改元真正開始韓澤熙自己帝業霸史,朝中各項事務繁多,周知事讓血無仇靈符傳訊催促程浩風歸京。

程浩風收到靈符後,笑著攤了攤雙手。從扶持韓澤熙登上帝位的那一刻起,就在不知不覺間給自己加上了重擔,法朝出任何事,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她明白他的無奈,趕緊去叫醒杭無一,三人啟程回京。

巳時到得京城,程浩風先入宮稟明老王妃之事,胡仙仙和杭無一暫時停歇在閒雲觀。

到得下午未時,程浩風回來後卻不見她們,詢問血無仇後才得知她們去往碧洗宮暫住。

因胡仙仙覺得他們畢竟沒有成婚,在這裡多有不便,旁人說什麼她可以無所謂,但會給程浩風帶來壓力和阻力。再者,杭無一面對血無仇時始終有些放不開,她不願看他們那般彆扭相處。恰巧葉賽英來送京中各處與羊妖有關的訊息,胡仙仙就隨她去往碧洗宮。

程浩風不悅地拍拍書案,讓血無仇去接她們回來。血無仇正躊躇著,周知事讓人來傳話說太皇太后要見他,讓他快去慈安宮。

慈安宮中殿宇華美、花木茂盛、婢僕往來穿梭,曾經的權爭陰雲早已散去。衣飾鮮麗的宮女先引程浩風到花廳品茶,稍待片刻,即有太皇太后的貼身宮女來傳他去暖閣。

暖閣是正房之側的三屋連通套間,太皇太后秋冬時節的日常起居之所,召他去那裡,是拿他當親近晚輩。

見了太皇太后,程浩風微微鞠躬算是行禮。出家免俗禮,他本可以不行禮,如此做是把自己當韓澤熙同輩,出於晚輩對長輩的尊敬而行禮。

“國師,請坐。”太皇太后笑指離她身側不遠處的椅子。

程浩風坐下後,她再笑指著侍立身旁的茶兒說:“國師既已辦完事情回京,哀家也就不留茶兒了,你今日就接她回去。”

“娘娘若是喜歡她陪伴,就長留她身邊也行。”

太皇太后搖搖頭,朝茶兒抿嘴輕笑:“哀家倒是想讓這麼伶俐乖巧的女孩兒長伴身旁,可她不樂意守著孤老婆子浪費青春啊。哀家不當那惡人,只要你們能時不時來看看哀家就好。”

“娘娘……你又取笑我……我就是想長伴娘娘身邊多盡孝心。”茶兒滿面嬌羞,朝太皇太后說著話,眼角餘光卻是瞟著程浩風。

“茶兒懂得孝義為重,此舉甚好。”他語氣不鹹不淡。

程浩風完全將自己置於旁觀者的態度讓太皇太后有些訝然,這不合她預想。在她預想應該是親熱氣氛裡,茶兒撒著嬌假裝不肯回閒雲觀,而程浩風想接她回去又礙於太皇太后的面子不好直說,那麼膩膩歪歪的場景才對。

見太皇太后神情變幻,程浩風正色說:“貧道已經有婚約在身,與茶兒並無私情。若因有什麼誤會,觸忤了娘娘,還請娘娘寬宥。”

“哦……”太皇太后拖長語調發聲,卻不知該說什麼,茶兒向她遞了個眼色,她才說:“哀家知道你那未婚妻不是盞省油的燈,能幹的女子能成事也能壞事。國師還未成婚就如此懼內,以後豈不是會倍受煎熬?男人終是需要有人貼心侍奉的,莫要因了一時懼怕耽誤良緣。”

這話已經很貶低胡仙仙了,茶兒似乎還嫌不夠,朝太皇太后嘟了嘟嘴。太皇太后又再說:“哀家聽聞你未婚妻仗著自己飛簷走壁的能耐,曾經到慈安宮花園中竊取木芙蓉花,這般胡做非為之事哀家可以不計較,可她那般粗陋村姑實在不是賢妻良配。”

程浩風深深看茶兒一眼,偷花之事可能是胡仙仙做菜時說漏嘴了,沒想到又因此添了條罪狀。

“貧道福薄,只該與粗陋村姑相配。茶兒知書達理,又溫柔體貼,或許配與其他王孫公子更合適。”他說著自貶的話,嘴角卻帶著譏嘲冷笑。

太皇太后微微點頭,顯然是認可他的說法。在她看來,國師雖然有通天法術,但也不過是比神棍更正規、更有能耐罷了,終究走的不是正道。她有根深蒂固的門第觀念,只有修文習武、封候拜相才是正道。她能夠下決心收茶兒為義女,也因知道她本是宦門嫡女。否則,茶兒再討她歡心,她也只會多賜點銀兩而已。

“娘娘……”茶兒含愁帶淚輕喚一聲,她可不想太皇太后當真把她賜婚給某個紈絝子弟。她從曹備道那裡得知不少關於程浩風的事,她想要榮華富貴,還想要世人崇拜,更想要長生不老,這一切只有他能給得起。

“唉……”太皇太后不由嘆息,在她心裡這茶兒就是個痴情的可憐女。她只得再勸程浩風:“哀家曾經探過茶兒口風,問她願不願意當皇上的妃子,那樣就可以留在皇宮裡常來陪哀家,可她不願意!她說就喜歡國師這般閒雲野鶴的人物,就連九五至尊都入不了她的心。國師啊,你可莫負了她這番情意。”

“既然娘娘如此說,貧道帶她回去就是。”程浩風不再爭辯,太皇太后不論說什麼他都隨口敷衍幾句。

酉時,太皇太后留二人相陪用晚膳。飯後,程浩風請辭,她就讓人備了軟轎送茶兒回閒雲觀。

回觀之後,程浩風先一步到得逸鶴軒中,讓血無仇等在門口讓茶兒去書房相見。

茶兒以為是程浩風要對她說什麼悄悄話,結果他坐在書桌後翻看關於羊妖的各種訊息,血無仇就在他身後靜靜站著,兩人也不招呼她,讓她在門口進去也不是、離開也不是。

子時末刻,寒風中飄起小雪。茶兒呆站在門口本來就快凍僵了,這時冷得忍不住牙齒發顫。聽到她牙齒相敲的聲音,程浩風讓血無仇去門口和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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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皇上的妃子都不願意,忠心要侍奉國師,此情可嘉。不知你為何認定我師父呢?是以為跟了他就可以長生?”血無仇不緊不慢的問道。

她又冷又窘,腦筋都有些沒法轉彎,她不敢回答,怕落進他話裡的陷阱中。

見她沉默著發抖,血無仇撇撇嘴再說:“你可知皇上本也有長生之能?星君入凡之事在修行者中算不得秘密,你卻不知道吧?”

茶兒抬眼看看他,又很快低下頭。曹備道告訴了她很多事,但也只是需要她瞭解的事,她對修行者的圈子所知不多。若是連皇上都可以修道長生,那該比國師地位更高貴,她不禁有些後悔什麼事都聽曹備道安排。

血無仇頓了頓,待茶兒情緒有個緩衝才又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秘密,你看得見的未必就是你能把握住的,無緣接近就不要妄想太多。安分一點,你能得個壽終正寢;不願安分,那就記好這最後一次警告。”

雪下得不大,這般夾雜細雨的小雪卻是比下鵝毛大雪時還冷,是一種透進骨髓的陰冷。茶兒雙臂抱緊身體,埋低了頭啜泣著。她有源於身世的驕傲,即使悲傷不已也不願失聲痛哭。

“你聽明白沒有?”血無仇低聲喝問。程浩風待人冷淡,但極少動怒,血無仇卻時常冷言厲色,閒雲觀中人都更害怕他。

“血師兄所言,我懂了。”茶兒咬牙咬得自己後槽牙都快滲血才止住顫抖,盡力不卑不亢的回答:“但是你所言只是你的想法,你敢肯定國師就是那般想的?”

血無仇氣怒之下反而想笑,他回望程浩風一眼才說:“就連我七師叔都不敢肯定她能十分瞭解我師父,你是哪來的信心認為自己懂他?七師叔更不敢說能拿捏住他,你又是哪來的信心認為你能把他掐在手裡?”

“我……沒有說自己懂他!我更不敢生出把他掐在手裡的想法。我只是……只是覺得他或許不是你說的那般想法……”茶兒沒想到血無仇會這麼說她,有些慌亂地抬頭看向程浩風,盼望他多少給她留點面子。

程浩風仍是翻著卷宗,神情專注,就像門口的爭執之事與他無關一般。

他不是裝樣子,也不是能淡定到對任何言語都心如止水,是他相信血無仇能解決好麻煩,他得用有限的時間從蒐集來的各種訊息中分析那些事和羊妖有關。他以靈氣罩隔絕開了他們,根本聽不到他們說什麼。

可茶兒不知道有靈氣罩,他那渾不在意的神情讓她深感絕望,原來她抬高自己身份,他還是連多瞧她兩眼都不屑。這絕望之感沒有讓她退縮,而是讓她生出恨意,對於所有比她活得好的人都生出刻骨恨意。

滿心的恨讓她握緊雙拳,指甲掐進肉裡才能讓臉色保持平靜。她有了新的打算,不再想著攀附他人,而是想著利用他人,等站到最高位置時就狠狠報復他人。她屈膝跪下,朝程浩風磕了一個頭,然後起身下樓回她自己屋裡。

她走後,血無仇打手勢讓程浩風收起靈氣光罩,再向他稟明剛才的事。

“這個女人心氣兒很高,也很偏執,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以後可能還會生事。”血無仇拐著彎兒勸程浩風直接除去她。

“且看她能生出什麼事吧。細論起來,她倒與我有些相像,偏激到要勢必除去自己前進路上的所有阻礙才罷休。”

相像?這話聽得血無仇俊目猛瞪,眼珠兒都要掉下來一般。

程浩風擺手一笑:“相像卻不相惜,若不是留著她要接曹備道那條線,跟她說話都是多餘。”

“哦,哦。”血無仇連連點頭,懸著的心放下來。女人相爭最易招引禍端,他怕師父也不能免俗,若是因女人而功虧一簣,那太不值得。

因擔心他背地裡魯莽行事,程浩風再給他多解釋兩句:“滅了他們,天庭還會找其他人來給我添亂,與其跟不可預知的人相鬥,不如就看他們幾個怎麼出招。”

冬月十九,程浩風查探出京城中有好幾起奇怪奸?淫案與羊妖有關,可他已與鄭天霸約好去檢閱窯務局新兵,就讓血無仇去請胡仙仙相助捉拿羊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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