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仙仙真沒料到自己隨意一站,就會給這幾株欒樹招來禍事。都說紅顏禍水,她知道自己不醜,可從來也算不上“禍水”。

因她所熟識的女子有不少都是花容月貌,她還真不算最美的。並且,以前接觸到的男子,要麼是只敢多偷瞄她幾眼的平民百姓,要麼就是見慣了各式美人的特異人物。

這些花花公子成天無所事事,就會尋花問柳,見著稍有姿?色的子女就想據為己有。胡仙仙從未遇到過這等事,加之還沒等來程浩風,她心中怒火早已焚盡理智。

其實,她只需現身飛出,他們就會追她而去,不再毀樹。她飛於高空,他們也奈何不了她,事情自是不了了之。

她是飛身而出,卻沒有立即飛遠,而是懸停於那些士兵火把之上,冷聲嬌叱:“誰敢捉我?”

紅衣烈烈,火光燦燦,面容明麗,神情清冷。眾人本因她突然出現而生出“妖怪來了”的驚恐,卻在看清她後轉為“仙女下凡”的驚豔。

那些亂哄哄鬧著要燒樹的人都靜下來,霍飛眼睛發亮地看著她,又抬手向眾人一揮。

士兵們和隨從們都低下頭,金冠男子和醉酒男子側開頭,而油頭粉面男子急躁嚷嚷:“霍大哥,是我先看上她的,你不準把我們都撇開!”

“是得撇開你們,這個女人,我勢在必得!我意外見過她三次了,我跟她有緣!”

霍飛對他說完,又頗為自信地向胡仙仙問道:“初見動人心,再見要人命,三見種情根。如火般明快又妖嬈的女子,正是我此生所求。姑娘,我們有緣,請問芳名?”

他說的這一串話,胡仙仙根本就聽不懂,更不會告訴他自己名字。若不是隨意殺害凡人會遭天罰,她真想殺?人。雖不能殺,打傷應該可以……

她運起靈力,蕩起一陣風。那欒樹已經開始落葉,風捲落葉而起,團團圍繞著那些人腿部。葉片如刀鋒劃過,他們都疼得“哇哇”大叫。

見此情形,霍飛大笑起來,因他沒有受傷。他是騎在馬上的,胡仙仙覺得這馬兒無辜,葉刀避開了馬腿。霍飛大笑是以為,她在向他示好。

醉酒男子疼得完全清醒過來,朝胡仙仙喊道:“你……我想起來了!你是我大哥書房裡,那畫像上的仙女!你別信霍老大的鬼話!你跟了他要倒黴的,我這就去給你把我哥找來。”

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那些人又七嘴八舌地說著什麼。胡仙仙則有些愣了,完全聽不懂這些人的話。反正也教訓過他們了,她皺了皺眉,就要飛掠遠去。

“姑娘等一等……陸開尊只是把你當仙女供著,他不喜歡你!他喜歡的是阿翩!我見到你的畫像就喜歡你了……”霍飛急切喊住她。

他說出了“陸開尊”的名字,胡仙仙想起他們所說的畫像,應該就是程浩風為震懾阿翩,贈給陸開尊的那幅畫。

可想起來又怎樣?程浩風和陸開尊有些交情,她卻連見也沒見過他。面前這些人,她更是厭惡,不會給他們攀交情的機會。

但霍飛這一喊,倒讓胡仙仙察覺他沒受傷。於是,幸運躲過傷害的霍飛,自己給自己招來厄運。

胡仙仙眼中寒芒閃過,靈氣催動勁風拍向馬的後腿。那馬是血統純正的寶馬,又是經過馴養調?教的戰馬,輕易不會受驚。

但畜類對看不見的靈力比人更敏感,突然而至的靈力拍打還是讓那馬受驚了。受驚後,它前面兩蹄騰空,人立而起,嘶鳴掙扎不休!

霍飛騎術精湛,勒緊韁繩,伏低身體,他本應該很快可以控馬。可見此情形,胡仙仙再御葉刀,割斷韁繩。

驚馬脫韁,地面上所有人都嚇得往街兩邊的階沿上跑去。猛然之間無法控制馬匹,霍飛騎術再高也只能被摔。

摔下之時,因馬背不高,直接摔下地面還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腳掛在馬鐙上被馬拖行,或是被馬踩倒。

好在這霍飛是真的經過戎馬生涯歷煉,不是靠父蔭混來的軍職。千鈞一髮之際,他脫鐙舍馬,蜷身滾到地上,驚馬狂踏地面繞了幾圈,才飛奔遠去。

他暗幸自己跳馬及時,要是照往常那樣只想著將馬馴服,完全可能喪身馬蹄之下。

見他脫險,眾人這才都回過神來前去扶他。他們咒罵著胡仙仙,不知是哪個士兵想為他們出氣,就向著胡仙仙拉弓射箭。一旦有人開了頭,所有士兵就都丟了火把,開始射箭。

驟然火滅,他們眼前模糊,都是只憑印象往紅影之處射去。沒有精準目標的箭矢在空中亂飛,就像是鋪天蓋地的蝗蟲亂湧向莊稼。

他們看不清,胡仙仙卻看得清。她鼓盪起護體靈氣,箭被彈射得倒飛而回。

只聽“鐸鐸”連聲響,箭頭都倒插?入石板。這還是胡仙仙不想誤傷人命,以靈力引導,要不然箭頭可能扎入那些人的心臟。

箭雨紛來,他們都嚇得驚慌失措。才逃過死劫的霍飛本是頭腦空白狀態,又出變故後,他震驚片刻,立即嗓音嘶啞地怒喝:“誰放的箭?本將軍沒有下令,竟敢擅自放箭!再不停手,軍法處置!”

沒人應聲,但都收起弓箭。有士兵揀起火把重新點燃,他們才見自己身處之地箭枝如林,都是緊貼著他們身旁。差點兒被箭射穿,險險避過,各自暗幸命大。

霍飛環視四周,而後怒指著凌空而立的胡仙仙恨聲道:“好、好!敢摔我下馬,我早晚得把你當馬騎在胯下!”

初冬霜風沁寒,胡仙仙本不懼冷,卻不知為何心頭發涼。她今夜因是著俗裝,就沒有綰道髻,只是用了支玉釵隨意別住頭髮。此時,玉釵已在避箭時晃落地面,髮絲散開,在風中飄舞。

胡仙仙垂眸掃了那些人幾眼,深覺這世間之事皆無趣得很。她仰頭望月,髮絲垂下,淡淡月華映著清麗側顏。

她並沒有發覺自己與相熟的人相處時,她隨和開朗,偶爾古靈精怪;遇到她憎惡的人,她卻是冷漠易怒、甚至有些嗜殺。

霍飛有些詫異地望著她,她有能力將他們趕盡殺絕,但沒有再攻擊他們;他盛怒之下說出自己都覺得有些過分的話,她對那話似也並未氣怒;這裡居住的全是富貴人家,在事情鬧大後,各府家丁、廂軍守衛都趕來助戰,而她殊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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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飛注視著胡仙仙,疑惑她在想什麼?她得勝了,似乎也並不高興,臉色怎麼還有些蒼白?

這一幕正被疾掠而至的程浩風看在眼裡,暗夜中的紅色倩影在他看來是孤寂而迷茫的,他疼惜地擁她入懷。

地上的人群發出陣陣輕噓聲,聽到這些聲音後,程浩風沉聲發問:“是誰先招惹我師妹?”

無人說話,但他們的眼角餘光都瞟向那油頭粉面男子。他們是捱打的一方,但程浩風那意思就跟他們狠狠欺負了胡仙仙一樣。雖是這場面不合常理,他們還是選擇推他出去擋災。

油頭粉面男子感受到同伴們的惡意,大聲地說著誰又調戲了胡仙仙,誰又朝她射箭,只盼程浩風不要針對他一個人。

他嘴巴一開一合,又一次張開後就沒合攏,一股墨光撐著他的嘴。而後,墨光迸出,鮮血飛濺。他兩顆門牙就這樣被程浩風生生掰斷,他捂著血流不止的嘴,怨毒地看著他們相攜飛遠的身影。

胡仙仙沒有用靈力,完全是程浩風帶著她在飛行。她乖順而又淡漠地依偎在他身邊,幾乎是毫無生機。

她這個模樣是別人很難看到的,他卻見過很多次,前生不說,就是這一世,也有很多次。

從她第一次以法力殺佘日茫,她昏迷幾天,他悄悄去看她,她就是如石頭般躺在那裡。在別人看來,她只是躺著沒動,他卻知道她那種與世間萬物皆無關係的感覺。

接著在黑礦救父殺高有彪他們之時,她突然爆發殘虐一面。經過很多事,一直到不久前狂暴誅滅鄂日渾,她都是先怒後冷再覺迷茫。

知道他所做諸事的人說他冷酷,是常人看不出的那種陰鷙冷酷,可他知道她比他更“冷”。他是因為在意,才生了冷酷;她則是沒什麼可在意的,歸入本來一片冰冷。

程浩風不想看到她這般模樣,更懼怕她哪天會變得永遠這般,他祈願她的家人朋友可以讓她在意,並一直的在意著。

胡仙仙不知道他想著什麼,她自己也從來不知道他的擔憂。她只是覺得心頭悶悶的,又涼涼的,這感覺很不舒服。她都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殺?人、傷人後沒有半點喜悅興奮感,反而會難受。

她性格是有些爭強好勝的,比如踢毽子之類的事贏了後,她真的是會很開心。可很多大事得勝,她反而會抑鬱迷惘。

程浩風攬著她的腰落地,他沒帶她回閒雲觀,而是到了慈安宮外。夜已深,皇宮中只有少數值夜的侍衛,加之他又隱去身形,是以無人察覺。

他將她散亂的髮絲捋順,再別到耳後,溫聲說:“我說了帶你來木芙蓉花林,就不會食言的。你看,美不美?”

她本是僵滯麻木的神情泛起活氣,抬眼望了望眼前樹叢。月下花林別樣綺麗柔美,如夢似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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