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鄭優,我爹孃給我起這個名字是什麼意思你們想必也懂,我也算爭氣,文章做的還行,在我們方圓百十裡也小有名氣,先生告訴我,縣試我必過,結果就是我考了三年都沒考中,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鄭優見沒人說話,“很俗套的故事,因為我們當地一個考生覺著我這樣的窮人就不應該去科舉,然後知縣換了兩任,我還是我,白衣一身。”

章惇也是從科舉這條路上過五關、斬六將過來的,其中的艱辛他深有體會,“你就沒找過你們縣的教喻或者州府的學事司,一個知縣不可能隻手遮天吧!”

“你們當我沒找過嗎?但家裡的條件能支撐我走多遠,一個普通家庭供養一個讀書人你知道我爹孃要怎麼付出嗎?我娘不到四十的人看起來像六十歲,你們見過那樣的場景嗎?作為一個兒子,看到那一幕,你還有一點良知繼續讀書嗎?”

章惇理解他當初複雜的心情,但不代表認同他的觀點,“你大錯特錯,你爹孃起早貪黑還是想讓你讀書,出人頭地,你在快要成功的時候放棄,我想那才是他們接受不了的吧!”

鄭優歇斯底里說道:“你不懂,章惇,你是世家子弟,農家子弟的苦楚你沒有體會過,道理我比你懂,你的心能硬下來,我不行,海盜怎麼了,我搶的都是那些為富不仁的商人,他們私底下一頓飯就是我爹孃幾年沒日沒夜的苦幹,我覺著不公平。”

“章大人你和他廢這麼多話幹什麼,一個海盜將他就地正法,至少可以平息一下沿海老百姓的怨氣,這種人就是憤世嫉俗,我見得多了。”

章惇還是想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以後遇到這樣的事該怎麼做,作為一州之長,這些都是份內的工作,這個密州知州眼皮子有些低。

“心中有怨氣也不是你這樣的做法,要是每個人都快意恩仇,那還要朝廷、官府做什麼,害群之馬是有,但大部分的官員我相信還是能為民做主的,你當初年紀不大,換一種處理方式,你今天說不定也和我一樣。”

鄭優說道:“你們應該慶幸,我當時也起了和張元一樣的心思,還是心太軟了,不然我的結局也不是現在這樣,成王敗寇,我認了。”

悲劇的釀成從來都不是一天兩天,宋朝是優待士大夫,可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成為士大夫,世家、貴族把持這這個通道你進不去,除非和陸子非一樣,帶著豬腳光環,擁有絕世的智慧。

魏晉時期,世家崛起,到後來楊廣輸在了他們手中,李世民只是用了偷樑換柱的方法,卻也沒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那些後世之君更是沒有決心去改變這種狀態。

鄭優只是無數人中的一個,可以說九牛一毛,這樣的悲劇以前有,未來也絕不會消失,這是社會環境造就的。

趙禎看到中書送過來有關登州的海盜的情況,他沒有太多的擔心,再不濟還有泉州和廣州,走海路也不過幾天時間,幾個小毛賊動搖不了國本

,他關心的是皇城司和陸子非之間的對話。

“皇上,後面我們應該怎麼做,還要不要讓陸侯接觸這件事了。”

史志聰現在就像個小鵪鶉,只要和陸子非有關係的,他能少說就少說。

“他是最好的人選啊!看來讓你們去接觸他是一件錯誤的選擇,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你也對你手底下那些人說說,做事的時候動點腦子,換做是我我心裡也不高興。”

“是,我回去就警告他們,雍王殿下馬上就要到文德殿了,要不要我把雍王帶過來。”

“不用了,就讓他去會寧宮,他母後想兒子都快想瘋了。”趙禎就不想嗎?顫抖的手指還是出賣了他。

陸子非還是好用,在趙禎眼裡,一個能用最好方式解決問題的臣子就是最好的,事情能做到面面俱到,這就是人才的表現,兒子的教育具體怎麼樣他還不清楚,但女兒的問題是確確實實解決了,這也算了了他一樁心願。

“去把慈壽宮那位轉移到崇慶宮···,還是算了,慈壽宮她應該也住習慣了,聽說福康在洛陽喜歡上了一個書生,派人去查查他的家世。”

旁邊一個幽靈人站出來說道:“只查身世麼?”

趙禎斜視了他一眼,“難道是我說的不夠清楚,還是我的表述你聽不懂。”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人從哪裡來的,從那裡出現的,沒有人知道,你說他是個影子也不為過。

曹皇后見了兒子那叫一個稀罕,看著兒子黑黑的皮膚,對身邊的人埋怨道:“陸侯也真是的,不好好教書帶著我兒子到處亂跑,你看都黑成啥樣了。”

“曬黑的沒事,但是看著精神多了,比在宮裡的狀態好太多了。”李霖在邊上為好兄弟強行說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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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點出息好不好,他放個屁都是香的,我就發個牢騷,又沒有怪他,要是我真說點什麼,你今晚怕都睡不著覺了。”

李霖訕訕一笑,對趙昕說道:“跟著先生出去玩,開不開心。”

趙昕一邊給母后拿自己買的寶貝,一邊回答道:“開心”

“那你還想不想跟先生出去”

“想”

鏗鏘有力的回答氣的曹皇后笑罵道:“你沒事就滾,別在這蠱惑我兒子,今年在外面野了這麼長時間,也該沉下心跟著先生好好做學問了。”

李霖的任務完成了,這種打擾人家母子團聚礙眼的事情他做不出來,就在他前腳剛走,趙禎就進來了,看到兒子,父親表達愛的方式總是含蓄的,摸頭殺。

看著手裡的兩個小匕首,趙禎眼角都有了淚水,還有什麼禮物比這個更好,即使是一把不值什麼錢的小玩意。

“兒子,當時你和你先生被人綁架了,你怕不怕啊!”

趙昕說道:“不害怕啊!先生告訴我遇到事情不能慌,要冷靜,然後我就和先生、君翔在房子裡下棋,先生說他能保護我,其實我也能保護他呢

?”

趙禎心想人格魅力這玩意真的存在嗎?最後他把這些都歸結在了小孩子愛玩的天性上,但你們玩了這麼長時間,學業是不是荒廢了。

“兒子,你這一段時間在洛陽,跟著你家先生讀書了嗎?”

接下來趙昕的回答讓趙禎有點措手不及,“先生說我以後是要當皇帝的,所以讀書知其意就好了,用不著死記硬背,他還說學問做的再好那也是死的。”

趙禎臉色不太好了,“他就這樣教你的嗎?”

“是啊!先生說讀書是為了知禮,處事需要積累和見識,一個學問做的不好的人不一定是一個好皇帝,但一個沒有見識的人一定不是一個好皇帝。”

趙禎不理會正在膩歪的母子,他在想陸子非現在給兒子傳授帝王之道是好是壞,八歲的孩子是不是有點小了,兒子有理有據的回答自己的問題,這一點趙禎很欣慰。

說是這麼說,學問該做還是要做,第二天給趙昕上課的老儒在聽到趙昕離經叛道的回答後,氣的吹胡子瞪眼,然後很快就反饋到了趙禎這裡。

之乎者也這些趙昕已經在陸子非的教育下在心中的位置降低了好多,幾乎可以說是可有可無,興趣教育的方式和傳統教育的碰撞結果很明顯。

趙禎也頭疼,他覺著兩種教育方式都有各自的好處,單純的新式教育在他心裡是有問號的,因為在他看來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陸子非的,在這個事情上需要量力而行。

“兒子,你知道做皇帝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啊!就是一個做一個家裡的家長,然後讓大家吃飽穿暖。”看著老爹皺起的眉頭,趙昕問道:“父皇,兒臣回答的不對嗎?”

趙禎苦笑道:“對,但也太簡單了,吃飽穿暖的過程中產生的問題你先生是怎麼教你的。”

“公平,絕對的公平,像一個裁判一樣,不能偏頗。”

“是你先生教你這麼說的嗎?”

“恩”

這就對了嘛!不然就有點驚世駭俗了,帝王之道是趙禎用一生去鑽研、追求、精研的,但怎麼在陸子非口中就那麼簡單,簡單到他有點不相信。

他爹真宗一輩子皇帝當的就窩囊,基本是在遼人的恐慌中渡過,他前半生過的也是戰戰兢兢,只是最近這幾年情況才好了一些。

皇帝的定義就是高高在上,至高無上的權利一言可定天下人的生死,但他從陸子非的言行舉止中卻看到的不是這一點,一個沒了神秘性的皇帝還能讓天下人恐懼嗎?

“你家先生還給你教什麼了,兒子。”

“平衡,在南召縣先生說那裡的老百姓還不能做到食不果腹,但南陽又不一樣了,先生說是什麼工業和農業的變化,反正就是一方不能超過一方太多。”

還真是個好老師,該講的一個不落的全講了,現在搞得自己不知道講啥了,一個沒當過皇帝的人對皇帝的套路怎麼這麼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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