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評議會]的成員們最終並沒有再一次就埃德蒙向巨龍臣服一事是否值得而展開爭論，類似這樣的爭論，在這三年中已經發生過許多次了，大家都知道繼續討論下去也不會有結果……
“塞科亞最近怎麼樣？”
格魯奇換了一個話題，向埃德蒙問起了因一次錯誤選擇而被某地下城主擄走、已經缺席評議會三年之久的塞科亞。
說起這個高塔林中的後輩、地下城中的同事，埃德蒙也是顯得有些無奈。
“還是老樣子，總是獨自一人，沉默、基本很少與其他人交流，並一直拒絕回來高塔林，即使艾德里安閣下並沒有禁止他這樣做。”
格魯奇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搖著頭說道：
“這個傢伙……雖然我一直不喜歡他那既驕傲又自卑的矛盾性格，但他對知識與真理的追求還是足以稱得上是合格的英雄級魔法師的……我曾想過他或許有那麼一點可能、能夠在未來追上格萊妮，但沒想到這樣的未來還未見端倪，這個愚蠢的傢伙就因為一次失敗而自暴自棄！”
[風暴大師]一如既往的毒舌，但從他的字裡行間，還是不難聽出他對塞科亞這位後輩法師的一份關切。
埃德蒙回想了一下這三年中，自己返回地下城述職時與塞科亞接觸的經歷，說道：
“倒也談不上自暴自棄，塞科亞雖然因為當初雷鳴之城的變故而被艾德里安閣下奪去了自由，但他也同時從艾德里安閣下那裡得到了一份力量賜予，我能看出來，他這三年中一直在獨自研究那份來自傳奇幻想種的力量賜予，並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我想他應該是抱著‘在取得階段成果之前絕不返回高塔林’這樣的決心吧。”
“這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格魯奇接受了埃德蒙的這個說法。
這時，在場另一位一直沒有參與話題的半精靈英雄級女魔法師、[森林守護者]莎娜，向埃德蒙問道：
“塞科亞的研究，和您對龍語魔法的研究有共同之處嗎？”
對於龍語魔法的事情，埃德蒙在艾德里安的首肯下，也並沒有向[最高評議會]隱瞞。
畢竟在艾德里安的預想中，“擴散龍語魔法”是他將來“傳播巨龍力量”計劃的其中一環節，而利用蓋亞種施法者們對魔法力量的追求，將能在未來極大加速這一過程……
‘首席’安東尼以及格魯奇，也有與莎娜一樣的疑問，對於他們的疑問，埃德蒙在斟酌過後說道：
“有共通的地方，但關鍵的核心並不一樣……我對龍語魔法的解析，是一種類似古人類解析精靈魔法、創造人類能夠理解並學習的魔法體系的過程，而塞科亞的研究，則更側重於肉體以及靈魂的質變，簡單來說，他希望能夠研究出一套普通人類向龍裔轉變的、行之有效的魔法儀式。”
埃德蒙的做法評議會早就知曉，但塞科亞的這個研究他們卻是第一次聽到。
暴躁老哥格魯奇一邊揪著自己亂糟糟的白胡子，一邊哼哼唧唧地說道：
“站在一個魔法師的角度，我更加認同埃德蒙你的做法，魔法師應該掌握超凡、而不是向超凡臣服……不過，最起碼那小子沒有失去他那唯一難能可貴的進取心。”
不過，在評價完兩人的做法之後，格魯奇語氣再次一變，情緒十分不好地說道：
“但就算你們再怎麼研究，有[傳奇枷鎖]在前，我們這些‘劣等生物’還是永遠無法超越那道屏障！而設下這個枷鎖的，就是那些巨龍！”
“好了、格魯奇，這個話題我們已經討論過了，龍族既然能夠設立[大陸屏障]以及[傳奇枷鎖]，當然也有能夠解除，我們的現在是有求於別人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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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安東尼的聲音從上方傳來，終止了格魯奇的抱怨。
“並且，至少我們知道，龍族當初設立[大陸屏障]以及[傳奇枷鎖]的目的，是為了阻止大陸外那些幻想種的入侵，沒有這兩個貫穿物質世界以及世界底層規則的封鎖的話，別說蓋亞種能否在這片大陸建立屬於自己的紀元了，恐怕就連精靈等長生種也難逃被外來幻想種奴役的結局……龍族本身也在其中付出了慘痛代價，直到最近才恢復了一點元氣、能夠離開沉睡的封印之地。”
有關“龍族設立大陸屏障以及傳奇枷鎖”這個話題的定性，艾德里安早就打好了腹稿，並透過埃德蒙，灌輸給了高塔林[最高評議會]。
——當然，也不能說艾德里安主導的這個“定性”是錯誤的，只不過其中巧妙地“修飾”了龍族設立封鎖的初衷，並就結果論來推導出一個令人信服的、足夠美好的理由……
儘管格魯奇對這套說法依舊不太感冒，但他終究是尊重安東尼的意志，沒再糾纏這個話題。
說到龍族重現世間這個話題，[森林守護者]莎突然說道：
“說起來，那位艾德里安閣下好像一直在召集大陸各處的下等龍種，我那個族弟費拉多，似乎就接受了他的委託、全大陸到處去尋找下等龍種的蹤跡，並且還從白銀之森中拐跑了幾位年輕的[森林守護者]加入了他的冒險。”
[森林守護者]並不是莎娜的專屬稱號，而是白銀精靈中一個類似祭司的職位，歷來只由達到四階以上的純血精靈擔任，像莎娜這樣，作為半精靈卻能夠得到[森林守護者]的稱號，其背後想必是有著一番故事……
莎娜口中的族弟，正是那個追尋著某個“奇蹟傳聞”一路找到艾德里安面前的、塞科亞冒險時的老搭檔——半精靈費拉多。
“下等龍種也是龍種，艾德里安閣下是想讓這些流落在外的龍族血脈迴歸巨龍的庇護之下。”
埃德蒙的這句話，是他本人對艾德里安召集龍群聚集的真實看法。
“典籍中可不是這麼記載的，龍族的血統觀念可是能與那些玩弄植物以及藝術品的長耳朵們媲美的，倒不如說所有長生種以及幻想種，都十分在意自己族群的血統……而最近一兩千年來，蓋亞種逐漸在新紀元佔據主導地位以後，所誕生的那些愚蠢又頑固的貴族階級，也開始學起了這套讓人作嘔的血統論！明明大家都只是羸弱的下等種族罷了！”
格魯奇繼續發表著帶刺的言論，但其餘幾人都難以否定他話裡的觀點。
最終還是首席安東尼終止了這個話題。
“唉……至少，這位自稱‘龍族唯一尊主’的艾德里安閣下，是一位願意接納血統不純的下等龍種、沒太明顯血統論傾向的巨龍，這至少能讓我們減少一些對將來交流的擔心。”
“諸位還請放心，艾德里安閣下的確是一位待人友善的巨龍，如果你們認為已經向艾德里安閣下效忠的我的話不足以相信，那和我同樣抱有同樣認知的格萊妮，她的話想比還是有一定說服力的吧？”
埃德蒙繼續為自己的君主說著好話，當然這也是他本人對艾德里安的看法……
例會之後的這個“閉門會議”，也在評議會成員統一意見之後散場。
埃德蒙被安東尼留了下來。
“埃德蒙，你也別怪格魯奇說話不好聽，你知道的，他說話雖然衝了點，但都是不無道理的。”
“首席閣下，我並沒有責怪格魯奇的意思，我和他年少時就是好友，他的性格我當然清楚……我只是不希望，他因為控制不住自己說話直的老毛病、會惡了高塔林與艾德里安閣下之間的關係而已。”
埃德蒙搖頭苦笑，他和格魯奇其實是多年的老友，當初也是他第一個發現埃德蒙的身體被不死生物佔據——阿爾瓦雷斯當初可是幾乎沒有返回過高塔林，也從不與其他英雄級接觸，要想發現他的破綻，其中的難度可想而知。
對於埃德蒙的擔心，安東尼卻笑著說道：
“這你大可放心好了，他現在這幅盡情宣洩的樣子，恰好說明了他已經做好了在接下來的交涉中儘量忍耐的準備了。”
“唉！希望是這樣吧，艾德里安閣下他……有一段時間曾將高塔林視為假想敵之一，也是在他實力更進一步、並得知[傳奇枷鎖]之後，這才轉變了對高塔林的態度……我夾在中間，還是很希望高塔林能夠與艾德里安閣下建立友好關係的。”
“這也是我、格魯奇、莎娜，以及格萊妮所期望的。”
散發著幽藍色光輝的菱形晶體緩緩旋轉著，從[至尊白塔]中汲取而來的力量匯聚其中，以緩慢有沒效率的方式修復著禁錮其中的安東尼的靈與肉。
“埃德蒙，你知道為什麼大陸上的英雄級魔法師這麼少嗎？”
安東尼突然話題一轉：
“戰鬥職業的超凡者們，更多的是依仗個人的戰鬥經驗以及難以言述的心得體會來實現晉升，而魔法師則不同，我們是一個會總結正確經驗並代代傳承的群體，我們對資質以及智慧的要求更高，但相對的，我們中誕生強者的機會也更高，而從統計學來看，每誕生一名雄級戰鬥職業者，至少會誕生兩名英雄級魔法師……可是時至今日，大陸上的英雄級魔法師，大體上還是和英雄級戰鬥職業者維持著一比一甚至更低的比例，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這是個高階施法者中老生常談的問題，而作為站在蓋亞種施法者金字塔頂層的極少數人之一，埃德蒙也對這個問題的答案爛熟於心，只見他不曾多想便說道：
“這是因為歷代魔法師們早就把行之有效的正確知識以及經驗，總結到了最少第四階的程度，甚至已經總結出了好幾條能夠走到五階巔峰、傳奇門檻之前的‘道路’，這使得天賦以及努力具備的天才魔法師們，能夠更快達到英雄級的同時，也更容易接觸到傳奇門檻，在更高層次知識、以及生命層次躍遷的誘惑之下，這些魔法師中的絕大部分，都義無反顧地衝向了傳奇門檻，並紛紛隕落在這道天塹之下……”
從埃德蒙口中說出的這個答案，是只有高塔林[最高評議會]成員，以及聖蘭德魔法帝國[元老院]成員才知曉的隱秘。
“隕落在天塹之下……是啊，就像我這樣。”安東尼感慨道。
埃德蒙連忙糾正：“首席閣下，您只是受傷較重而已，還未隕落。”
“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知道自己情況……我們回到剛才的話題，你覺得那些隕落在傳奇門檻之前的魔法師們，有多少是因為[傳奇門檻]而失敗、又有多少是因為自身的天賦以及認知局限性而失敗？”
安東尼的這個問題讓埃德蒙犯了難。
“……至少我知道，首席閣下您是因為[傳奇門檻]而失敗的。”
“哈哈，我就把這當做是你對我智慧的讚美收下了……不過，既然你選擇這樣回答，那想必你心裡其實是清楚的，絕大部分魔法師都不是倒在[傳奇枷鎖]之下、而是在這之前就倒在他們自身的種族劣勢以及對真理認知的局限性上，也正是因此，我們才會發展出‘轉變靈肉雙態以更快達到第五階’這樣的道路來……”
話說到這裡，安東尼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唉……這或許有些殘酷，但卻是事實——我們在接觸到別人設下的屏障之前，自己就已經倒下了……這樣的殘酷事實，格魯奇心裡也是清楚的，所以他才會顯得有些憤世嫉俗，而以他那樣的性格，在你表示自己向那位艾德里安閣下效忠後，只是嘴上罵你兩句而沒有選擇跟你打一場，那是在是因為，他知道我們能否接觸到[傳奇門檻]，希望就在研究[龍語魔法]的你的身上了！”
真是諷刺，蓋亞種在接觸龍族設立的禁錮枷鎖之前，還得先想辦法靠近這個枷鎖所在的境界……
“……首席閣下，我正是抱著為蓋亞種開創新階梯的決心，這才投入對龍語魔法的解析與研究當中的，我想格萊妮以及安娜她們兩位，也是抱著和我一樣的想法的。”
“嗯，我當然是相信你們的，甚至就連塞科亞……在你告訴我們、你其實早就向那位艾德里安閣下效忠之前，我甚至是抱著‘塞科亞在更靠近幻想種的地方展開研究更有利’這樣的私心的，而這其實也是我對他‘最求更上層力量’決心的信任。”
就在安東尼與埃德蒙，談論著這個讓蓋亞種魔法師悲哀的話題的時候，[至尊白塔]之外，卻突然有耀眼光芒傳來。
只見[至尊白塔]外，那一圈大部分處於沉寂狀態的百米法師塔中，其中一座已經沉寂數百年的法師塔突然發出了強烈的、不同於其他法師塔的獨特奧術光輝。
這象徵著一個曾經誕生過五階大法師的高塔林魔法流派，其傳人弟子中終於有人再次達到了第四階、並點亮了這座屬於該流派的‘宗主塔’，同時，這也象徵著一位能夠選擇是否加入[最高評議會]的新的英雄級魔法師的誕生。
一時間，高塔林中的數千座法師塔，除了[至尊白塔]外圍那些尚未復甦的‘宗主塔’之外，大大小小的法師塔陸續發出了幻滅不定的奧術光輝，有的法師塔中甚至向天上發射了一連串的塑能飛彈，在天上炸成了一朵朵奧術光團。
這是整個高塔林在慶祝新的英雄級魔法師的誕生，慶祝一位真理與知識探求道路上的先行者的出現。
“看啊，至少年輕人們依舊心懷希望，我們這些老家夥，可不能消沉下去啊。”
安東尼和埃德蒙看著[至尊白塔]之外的熱鬧場面，默契地終止了剛才有些沉重的話題。
“最起碼，一切都在相好的方向發展著。”埃德蒙喃喃自語。
本體困於晶石中的安東尼，沒有回答埃德蒙的話，而是操縱起[至尊白塔]的內建魔法迴路，使其散發出龐大卻溫和的魔力洪流，這道肉眼可見的湛藍洪流，橫跨了高塔林的核心地帶，在天空中形成了一道單色的彩虹，與一眾閃爍這光芒的法師塔交相輝映。
埃德蒙為之默然，而早一步返回了自己法師塔的格魯奇，在看到[至尊白塔]的變化後低估了一句“年紀這麼大還這麼幼稚”，然後也順手發了一大串塑能飛彈到天空中，炸出了一大群比別人更大的奧術光團……
喜慶的氛圍籠罩高塔林，[最高評議團]的成員們，也稍微放下了心中的壓抑與沉重，擁抱起名為“希望”的情緒。
而此時正處於格裡芬公國境內、即將飛抵公國首都[獅鷲之城]格裡芬託的純白巨龍艾德里安，並沒有看到千里之外發生的這一幕。
如果艾德里安看到了高塔林此時的“清點”的話，恐怕他會被眼前的一幕狠狠嚇到，並懷疑自己是否穿越回了前世地球、來到了某黑色老鼠的米奇妙妙屋之前……
……
未完待續，先更後改。
前幾天有人說我短，那好，今天給整一個五千字出來！（好累，ws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