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開朗基羅來到城外鎮子上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不過好在亞歷山大派進城的使者一直留在城裡給他當了嚮導,所以他進了鎮子後被直接帶到了亞歷山大臨時住下的房子裡。

見到“小米”,倆人都多少有些唏噓。

從西西里到羅馬,再從羅馬到那不勒斯佛羅倫薩,倆人都有了太多的機遇與變化,看著同樣已經蓄起頗為濃密的鬍鬚的米開朗基羅,亞歷山大多少有點為這幾年來發生的種種事情心生感嘆,特別是當看到米開朗基羅看到他後立刻變的炙熱起來的目光,亞歷山大覺得似乎這位大師已經終於開啟了他人生中那嶄新的篇章。

比較起來米開朗基羅要顯得激動的多,他有些手舞足蹈的揮動兩臂,然後走過去用力和亞歷山大擁抱,當他那雙經常揮舞鐵錘和拶子的手不住拍打亞歷山大後背時,他的洪亮笑聲也在整個房間裡不住迴盪著。

“見到你可真是讓人感到高興我的朋友,我實在是太想儘快見你了,歐羅巴的英雄,上帝派遣到世間的守護者,你的功績讓整個佛羅倫薩都沸騰了,我覺得當初選擇你做為我的模特是完全正確的,因為只有你才符合我心目中的大衛的形象。”

米開朗基羅喋喋不休的說著,他甚至捧著亞歷山大的臉仔細看著,然後伸手在他的肩膀和手臂上不停撫摸,然後發出“哦”“啊”“哎呦”的感嘆。

亞歷山大臉上沉沉的看著米開朗基羅發著瘋,說起來如果不知道這位大師那點不太為外人道的“性致”,他倒也並不在乎被這麼摸個不停,而且想想自己居然有機會能成為一件不朽名作的模特,他其實很應該感到驕傲的,可想想米開朗基羅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掰彎的某種取向,看看他如今好像要把他吞進肚子裡的德行,然後再想想大衛像那完全赤裸的形象,亞歷山大一想到這位大師一邊眯著眼睛陶醉的看著自己的光身子,一邊用工具精雕細鑿的在石頭上雕刻他身上的某件器官,亞歷山大就不禁感到一陣說不出的不舒服。

他終於忍不住不動聲色的從熱情的大師魔掌中擺脫了出去,一時間他甚至覺得比逃離奧斯曼人的包圍圈還輕鬆了些。

“讓我想想,你是來做說客的是嗎?”亞歷山大倒是能想到小米的來意,實際上他也沒打算迴避“不過讓我聽聽佛羅倫薩人都答應你什麼條件,如果不划算我建議你現在就讓人回去重新提條件,畢竟我的來意可不是隨便能讓他們知道的。”

聽了亞歷山大的話,米開朗基羅哈哈大笑起來,他用頗為得意的語氣炫耀著:“你不會想到我提出了什麼條件,我要求只由我一個人負責百花大教堂的壁畫工作,包括所有的穹頂壁畫。知道嗎這就意味著我將成為這座教堂建成以來第一個在同一時期獨自完成所有壁畫的畫家。”

“我當然知道。”亞歷山大低聲說了句,他沒想到最終能令米開朗基羅成為包攬百花大教堂全部壁畫壯舉的原因居然會是自己,而且還是因為這麼個原因,這倒讓他有點好奇為什麼後世會有人一再認為米開朗基羅是迫於壓力和權勢才不得不承擔這項繁重甚至對他的健康曾經一度造成嚴重影響的工作的。

“那麼既然這樣你一定也很清楚這對我有多重要,所以,告訴我吧你的來意,這樣我好能儘快回去工作。”米開朗基羅用很隨意的語氣問著,似乎這個問題完全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

亞歷山大看著一臉天真和他碩壯的外表截然不同樣子的大師沉默了下,然後笑了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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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告訴佛羅倫薩人吧,我這次是給他們帶來了他們需要的東西,”亞歷山大臉色微正的認真望著米開朗基羅“讓他們派能和我談判的人來,如果可以我還希望見到聖馬克修道院的院長。”

米開朗基羅有些意外的看著亞歷山大,他原本以為事情並不會很容易,畢竟亞歷山大已經不是當初他在西西里見到的那個年輕人了,可他沒想到卻是這麼簡單,雖然還是沒打聽出對方的來意,可他從話裡已經聽出至少亞歷山大是願意和城裡的某些特定的人談的。

這已經讓米開朗基羅覺得收穫不小,說起來於那些只醉心藝術而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大師們比起來,米開朗基羅要顯得圓滑世故的多,所以他立刻心滿意足的讓人把這個訊息送回城裡,而他自己卻留了下來。

“我要創造一件不朽的作品,這可以讓我成為這個時代,然後是以後很多個時代的人都敬仰的天才和大師,”喝著葡萄酒,米開朗基羅興奮對坐在對面的亞歷山大熱情的說著“這件作品我醞釀了很久,可是我需要一種激情,一種被我看到後就再也忘不掉的靈感和啟發,迄今為止我只從你身上看到了這種東西,只有你能激發我內心中對那種情緒的需要和追求,所以答應我吧朋友,如果你需要我甚至可以同樣為你的女兒畫一幅畫。”

正在因為米開朗基羅關於激情的話不住暗暗起雞皮疙瘩的亞歷山大微微一愣向他不由看過去。

“哦,我知道那個拉斐爾為你的女兒作畫的事,不過相信我,如果由我來創造這幅作品我一定會讓整個故事有個全新的意義,你應該相信我的技巧,就如同當初在西西里的時候你就毫不猶豫的給了我幾個弗洛林那樣。”

亞歷山大點點頭,他倒是對這個毫不懷疑,想想如果能由拉斐爾和米開朗基羅這兩位註定將是未來的藝術巨擘的大師為埃斯特萊絲作畫,那麼不說他們的作品,只是這件事本身在將來也許都會成為關於這個時代的一個壯舉了。

當然如果能再說動達芬奇也參加進來,那才叫真正的盛事。

亞歷山大這麼想著不由輕輕搖頭,他覺得自己真是有點太貪心了,居然想要同時讓這三位給自己的女兒作畫,只是他這個動作卻引起了米開朗基羅的誤會,因為以為亞歷山大小看他的畫技而變得憤怒的大師立刻不滿的咆哮起來,這甚至引起了門外獵衛兵的警惕,看到聞聲衝進門來的獵衛兵們手裡閃著寒光的馬刀時,米開朗基羅似乎才想起對面這個年輕人如今的身份已經和他們初見時不同了。

佛羅倫薩人辦事很麻利,或者說他們從開始就準備打發個合適的人選,當聽到派出城的人帶回的訊息,雖然還不清楚亞歷山大的真正來意,但他們還是立刻立刻派馬基雅弗利和已經聞訊來到人民宮的馬希莫一起出城去見亞歷山大。

馬希莫似乎還沒有完全從之前與馬基雅弗利爭論後的低潮裡擺脫出來,所以一一路上沉默不語,倒是馬基雅弗利因為不知道亞歷山大突然造訪佛羅倫薩的目的,不由在路上試圖和他推敲一下。

倆人到鎮子上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所以他們看不清亞歷山大帶來了多少軍隊,這就讓他們對伯爵的來意更是猜測不透,不過當見到和米開朗基羅一起輕鬆喝酒的亞歷山大後,他們知道原本心底裡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你們認為我會對佛羅倫薩用兵是嗎?”在終於和兩個人單獨見面後,亞歷山大只看了倆人幾眼就察覺到了他們心裡擔心的東西,這多少讓他覺得有些意外,如果說馬基雅弗利會這麼想是可以理解的,可馬希莫看上去也是憂心忡忡的樣子,就讓他覺得有些奇怪了“怎麼,聖馬克修道院讓你改變了不少啊。”

“這段時間我的確改變了很多,”馬希莫沒有否認,他坐下來拿起杯子喝了口酒,然後感慨的搖搖頭“說起來我覺得以前的自己做了很多荒唐事,不過我倒是有些感激當初為了到處混日子曾經跟著那些修道士學了些東西,我覺得自己也許看到了些真正有意義的東西。”

“你是受了薩伏那洛拉的蠱惑。”馬基雅弗利不禁從旁邊插話駁斥,看到亞歷山大詫異的眼神,他低聲把在修道院的房子裡看到的那張紙上的內容告訴了亞歷山大,當看到亞歷山大也露出難以掩飾的驚訝神態後,馬基雅弗利輕輕嘆息了聲“這可真是讓人擔心的事,我們都知道如果讓人發現這可是很糟糕的。”

亞歷山大詫異的看著馬希莫,他覺得這真是不可思議,甚至覺得有些荒唐,

一個之前靠騙吃騙喝騙財騙色的騙子,卻能夠寫下那些東西,再聽說馬希莫一直住在薩伏那洛拉的那座房子裡,他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薩伏那洛拉的亡魂佔據了馬希莫的身體。

“你不能因為畏懼就拒絕承認事實,雖然你之前說的在理,我也的確不夠勇敢,我是沒有勇氣做不了薩伏那洛拉,可我至少有權不做亞歷山大六世。”馬希莫有些氣憤的說,然後他的臉上突然一僵,隨即露出了尷尬的神色“抱歉伯爵,我不是有意的。”

亞歷山大無奈的擺擺手,聽著人家當著面把他的老丈人當反面教材,亞歷山大也只能感嘆自己這老丈人的名聲是實在太臭了些。

不過他現在顧不上這些,雖然馬希莫的變化讓他意外,可他這次來佛羅倫薩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告訴我現在佛羅倫薩的情況怎麼樣,還有薩齊是不是還能統治這座城市?”

亞歷山大話一出口,面前兩人神色都是一緊,他們察覺到了伯爵話中透露出的隱約意思,這讓兩個人不禁心情各異。

“佛羅倫薩的日子現在過的還可以,”馬基雅弗利想了想說,他注意到伯爵臉上的表情雖然看似平靜可神色間顯出的凝重,這讓他意識到接下來他說的話可能會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佛羅倫薩的命運,這讓他不禁有些暗暗激動“我正在按照薩齊的命令整編民軍,不過我得承認雖然民軍的士氣的確很高,但是如果沒有足夠供他們使用的武器,他們的實力肯定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聽著馬基雅弗利似乎謙虛其實頗為得意的話,亞歷山大暗暗搖頭,對於佛羅倫薩人一直頗為自豪的民軍,亞歷山大是再清楚不過了,只要想想就是這支被他視為新式軍隊楷模和顯示他的軍事才華的軍隊,在未來面對美蒂奇家反撲時的拙劣表現,亞歷山大很想告訴馬基雅弗利“你真不是那塊當將軍的料”。

“伯爵,您有什麼決定?”馬希莫開口問到,他這時候的心情的確很複雜,在佛羅倫薩的這段時間讓一直到處流浪的他終於有了一種安家了的平靜感覺,這讓已經漸漸把這座城市當成了自己的家鄉,現在聽說這種平靜有可能會被再次打破,他的心裡多少是有些糾結不清的。

“不是我的決定,而是法國人,還有教皇。”亞歷山大看了眼面前倆人“或許還有美蒂奇家。”

亞歷山大最後的話讓倆人的神色瞬間一變!

美蒂奇,這個姓對佛羅倫薩意味著什麼,即便是作為半個外人的馬希莫都很清楚,可以說這座城市已經烙下了美蒂奇的痕跡,哪怕他們已經被趕走很多年,但是在佛羅倫薩的每條街道,每個角落都還是可以感受到美蒂奇家對這裡的影響。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儘管都在極力的迴避這個如同禁忌般姓氏,可是人們呼吸的每一口空氣裡也似乎永遠飄著美蒂奇的味道。

佛羅倫薩與美蒂奇是不可分割的,這個沒有人願意承認,但是也從沒有人去真正的否認。

現在聽到亞歷山大提到了美蒂奇,兩個人不由神情微微緊張起來。

特別是馬基雅弗利,他的心情更加緊張而又複雜。

畢竟他既曾經是薩伏那洛拉的手下,又是如今薩齊政府裡的官員,說起來不論是這兩個人中的哪一個,那可都是美蒂奇家族的仇人死敵。

如果美蒂奇家真的反攻倒算,只是想想馬基雅弗利就覺得眼前的局勢堪憂了。

“您可以保護佛羅倫薩的,”馬希莫忽然說,他盯著亞歷山大的眼睛神情有些急切“您可以向教皇提出建議,由教皇宣佈佛羅倫薩受梵蒂岡的保護,這樣美蒂奇家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看著神色殷切的馬希莫,亞歷山大忽然覺得有些可怕。

當然他並非是害怕馬希莫這個人,而是害怕那種如今已經深深影響到他的那種思想。

極端,偏執,甚至是瘋狂的那種思想是薩伏那洛拉得以支撐他的精神的來源,那種令他瘋狂也幾乎讓整座城市變得瘋狂的東西就好像是瘟疫般的一旦感染就很難擺脫,它會讓一個人做出以往很可能不敢去做去想的事情,更會驅使更多的人如飛蛾撲火般的在這種極端思想唆使下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而自從有了文明以來,這樣的極端思想就從不缺少宿主,以前如此,以後甚至更多。

“相信我馬希莫,我知道該為佛羅倫薩做什麼,”亞歷山大暗暗收拾心情,他知道這時候勸阻馬希莫是沒用的,那種非此即彼的極端思想一旦形成就真的很難擺脫,不過看著馬希莫的樣子,亞歷山大心裡卻又微微一動“倒是你,還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嗎,對你來說聖馬克修道院長並非是你最後的歸宿,你的將來也不會被約束在那座修道院裡。”

馬希莫的臉上顯出了一絲激動,他當然還記得亞歷山大曾經對他說過的話,甚至他也忘不了當初他們初遇不久時亞歷山大曾經許諾他將來可以出人頭地,而現在看來,亞歷山大的許諾的確已經實現了。

“那麼現在我再給你個許諾,”亞歷山大向馬希莫笑著說“也許將來有一天,你可以有機會實現你如今的理想,”看到馬希莫瞬間激動起來的樣子,亞歷山大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唇邊示意他先不要開口“不過在那之前,你要先獲得能夠讓這一切變為現實的實力和地位。所以馬希莫你要先變成你痛恨的那種人,譬如成為樞機主教,甚至是教皇。”

一剎那,馬希莫的臉上一片呆滯,而旁邊的馬基雅弗利則已經發出了陣陣“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氣聲。

這是亞歷山大第一次在別人面前顯露出如此的野心,不是奧孚萊依,不是烏利烏,也不是貢帕蒂,甚至不是他的女人們,而是在一個佛羅倫薩人和一個似乎已經與他有著分歧的人面前。

扶植一位未來的教皇,這是對亞歷山大來說在將來至關重要的事情,也許這個重要現在還看不出來,但是當他的目光投向那遙遠的伊比利亞半島時,一位聽命於他的教皇的重要就顯露出來了。

“而您秘書官,”亞歷山大看向旁邊似乎有點魂不守舍的馬基雅弗利“我希望您能在未來的佛羅倫薩擔任更加重要的角色,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把這趟來的目的告訴你們,我提醒你們不會有任何證據證明我曾經說過這些話,”說著他望了望眼前兩人“美蒂奇家可能會因為獲得幫助重返佛羅倫薩,在這件事上我希望你們能夠發揮作用,做為回報,秘書官你可以在佛羅倫薩的新統治者手下得到一個滿意的位置,而馬希莫,你的未來是羅馬。”

望著聽著這話有些發呆的兩個人,亞歷山大滿意的舉起了酒杯。

扶植一位教皇和支援一個逃亡家族的復辟,這當然需要很多錢。

不過對亞歷山大來說,這任性的錢,他出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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