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蘭託的猶太商人阿爾凡略特,因為試圖加害科森察女伯爵箬莎·科森察,被捕了。

在很多熟悉阿爾凡略特的塔蘭託人心目中,這個猶太是個卑劣,貪婪,冷血得在死後肯定會永墮地獄的傢伙,這個人的發家史的每一頁都滲透著濃重的血腥味,至於在他遏取財富道路上有多少人成了他的墊腳石,早已經沒人能說清楚了。

但是即便這樣,當聽說阿爾凡略特是襲擊科森察伯爵小姐的主謀時,依舊有很多人感到意外,更多的人則是乾脆嗤之以鼻的發出譏諷的嘲笑。

阿爾凡略特的確是個壞人,不過他一直秉承著做壞事也要靠腦子的信念,所以在他的生意道路上雖然打倒了無數的對手,但是卻還聽說過誰是被他用動刀子這種惡劣粗暴的手段打敗的。

事實上阿爾凡略特很鄙視那些動不動就動粗的人,他認為那些人都是些笨蛋,最終只會自己倒黴。

而真正讓人們不相信他都是那個主謀的原因,還是因為他是個猶太人。

猶太人雖然貪婪吝嗇,但是他們也是謹慎小心的,他們的店鋪從來都沒有那種華麗的門面,他們本人也往往不會穿多少引人注意的奢華衣服,如果他們會引起別人注意,那只能是因為在某次生意當中他們大賺了一筆的同時有人卻因為看不懂他們的手段吃了虧,可隨後他們往往就會沉寂很長一段時間,直到人們漸漸忘了他們之前的惡行,然後他們才會從自己封閉嚴密的房子裡悄悄走出來,再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所以當聽說阿爾凡略特的罪名時,所有人,哪怕是對猶太人沒有好感的那些人也認為這個罪名未免有些太好笑了,也太草率了,雖然很多普通平民也許會相信所謂猶太人用從魔鬼那裡得到的惡魔之血書寫合同契約騙取他人財產的謠言,但是那些稍微熟悉他們的人也知道,這個罪名實在有點好笑。

不過猶太人是不是有罪已經並不重要了,人們全都想知道那位伯爵小姐會怎麼樣,畢竟在霍森伯爵的宴會上她表現出的那種強硬甚至是蠻橫給人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甚至有人私下裡議論說,讓這位伯爵小姐成為塔蘭託伯爵夫人究竟算不算個好注意,畢竟霍森伯爵已經有了一個兒子作為繼承人,可從那位伯爵小姐異乎尋常的強勢上看,將來如果她和伯爵結婚之後真的剩下個兒子來,未必就不會動一動要讓伯爵改變繼承人的心思。

當然這些假設未免有些太遙遠了,人們現在關心的是伯爵小姐會怎麼對待這件事。

畢竟這是一場針對她的刺殺陰謀。

特別是據一些偶然看到回到金櫚宮殿的伯爵小姐的人說,當時的伯爵小姐樣子看上去顯得很狼狽,她不但單身一個人只帶了個樣子同樣狼狽女伴匆匆回來,甚至據說她的衣服都是破的,而她的女伴樣子更糟糕,如果不是有僕人及時幫她收拾,也許她就要拖著件破破爛爛的裙子過一晚上了。

這讓很多人相信以那位伯爵小姐表現出來的脾氣,她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所以當霍森伯爵派人告訴箬莎,之前試圖謀殺她的阿爾凡略特已經被逮捕後,人們立刻把目光都投向了金櫚宮。

塔蘭託人之所以這麼關注這件事,除了天生喜歡打聽大事小情的性子之外,自然還有其他原因。

那就是他們真正意識到了危機。

箬莎之前給他們描述的那一幕實在是太可怕了,沒有人相信她說的只是空洞的恐嚇,事實上箬莎那裡出事的訊息剛剛傳出,接著阿爾凡略特就被伯爵下令逮捕,只從這件事就可以看出即便是霍森伯爵也不能不認真對待箬莎可能會因為遇刺而迸發出的憤怒,所以才會儘量找一個“理所當然”的罪犯來的平息伯爵小姐的怒火。

讓很多人意想不到的是箬莎回到金櫚宮後,除了見了見伯爵派去的使者就沒有再見任何人,而根據使者的描述,伯爵小姐似乎在這次刺殺中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至少在使者看來伯爵小姐的身體很健康,她甚至還當著使者的面射了練習了一下射箭,只是伯爵小姐的箭術似乎不太好。

總之,對於塔蘭託抓住行刺主謀這件事,箬莎·科森察表現出的與其說是憤怒或是排斥,不如說是冷漠的拒絕。

使者向霍森伯爵報告的時候,伯爵正騎在馬上檢閱他的軍隊。

塔蘭託人在很早的時候就開始以擁有義大利南部最好山地士兵而自傲,而且正是依靠這些山地步兵,他們在千年前曾經對抗羅馬人,而在千年後他們也成為了包圍下義大利抵抗奧斯曼帝國入侵的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沒有任何反應?”伯爵有些意外的問著使者。

“是的大人,伯爵小姐沒有做出任何有用的答覆,只是說了句知道了。”使者是伯爵身邊一位很被看重的秘書,這個人平時為自己能為伯爵與人交涉而自豪,可現在他卻覺得沮喪,因為不論他使用了什麼樣的手段,但是那位伯爵小姐卻始終不為所動“我得說我這次失敗了,那位女伯爵一點都不像個才17歲的女孩子。”

“你這麼說我真是感到高興,”霍森伯爵哼了聲,他用力拽著韁繩看著坐騎低下脖子時,一片片的頸甲上閃起的刺目反光,伯爵冷冷的說“這說明至少莫迪洛還是很看重我的,所以才想讓我和他的這位外甥女結婚。”

秘書想要再分辯幾句,卻已經被伯爵攔住。

“算了,我知道她想要什麼。”霍森伯爵鼻子裡發出聲重重哼聲,他抬手招呼兒子過來,看著埃利奧特在馬上很靈巧的來回翻了兩個身,伯爵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看著兒子跳脫的樣子,伯爵無奈搖頭“別忘了你是我的繼承人,如果你再這個樣子也許將來真有可能會有人威脅到你的地位了。”

“請原諒父親,如果您說的這個威脅我的人是您和科森察伯爵小姐的孩子,我倒是很願意接受這樣的挑戰,至少我相信他或是她應該不會那麼笨。”埃利奧特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直到看到伯爵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他才神色微正的問“請問您要讓我幹什麼大人?”

“去見見那位伯爵小姐,”霍森伯爵沉吟的說“問她究竟想要什麼,我想她現在就在等著你去和她談條件了。”

“也許她就是要晚宴上說的那些東西,一個協約,”埃利奧特望著父親的神色嚴肅起來“我不認為我們應該答應這個協約,阿爾凡略特其實沒有說錯,答應這樣的一個協約會讓我們變成漢薩同盟的那些德意志諸侯一樣,要知道很多漢薩同盟裡的城鎮居民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國王是誰,卻知道剛剛到任才幾天的同盟官員的名字,如果您不希望變成那個樣子我們就不能答應她的條件。”

“可是現在卻出了這種事,”霍森聲調裡顯得有些疲憊,終於他拍了拍兒子肩膀“去問那個女人究竟想要什麼,也許我們付得起價錢。”

埃利奧特仔細看了看父親,在確定伯爵的話之後,他無奈的點點頭拉動馬韁向營地外走去。

再次來到金櫚宮,埃利奧特覺得和之前多少有些不同了。

箬莎的隨從麼對他隱約透出絲敵意,很顯然即便是那不勒斯人顯然也聽說了關於對塔蘭託人對阿爾凡略特是行刺主使者的懷疑。

箬莎這時候正在宮裡的庭院空地上練箭,也許是諾力克·巴巴瑞格的教授起到了作用,至少箬莎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把箭射偏。

看到奧利奧特,箬莎讓人把弓箭收起來,然後和一直安靜的坐在一旁看著她練箭的康妮歐一起走向客人。

“康妮歐·馬林達奧小姐?”埃利奧特有些意外的看著康妮歐,當他注意到箬莎一副“你果然認識這個女人”的樣子時,花花公子趕緊解釋著“請不要誤會,我認識馬林達奧小姐完全是因為她的父親,達西亞·馬林達奧,那可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一位真正的旅行家和了不起的探險家。”

“看來你父親很有名?”箬莎有點意外的看看康妮歐。

“我父親寫過一本關於地中海的書,”提到父親,康妮歐露出了少許驕傲,不過她也只是稍提即止,因為她已經注意到埃利奧特顯然更想和箬莎繼續交談下去,所以儘管很好奇埃利奧特的來意,可她還稍微說了兩句話後就找了個藉口暫時離開。

等康妮歐剛一走遠,埃利奧特就忍不住開口問到:“伯爵小姐,現在說說你究竟要什麼吧,我們都知道你現在佔據了優勢,所以現在可以給我們開出條件來了,看在上帝份上,讓我們儘快把這件事結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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箬莎安靜的聽著,然後她從腰帶上的一個小布包裡拿出了兩個金幣,雖然不肯定是不是就是在宴會上看到的那個金幣,但是看到兩個弗洛林和杜卡特,埃利奧特就意識到事情要不簡單了。

“我要在塔蘭託建立一所機構,”箬莎說,她說的很慢,那樣子讓埃利奧特倒有點似乎是在一邊回憶一邊說這些話的感覺“一所讓所有塔蘭託商人不需要使用大量金幣,甚至不需要在塔蘭託的市場裡就能買到其他地方的貨物,然後只要透過我這裡就又可以再次賣出貨物賺到利潤的機構。”

“你說什麼,我沒明白,”埃利奧特有些迷惑的問“你是說某個人只要在你這裡買別的地方的東西,然後接下來只需要告訴賣到另一個地方,他就可以根本不離開塔蘭託就賺到錢?”

“對,就是這樣,”箬莎露出了個微笑,似乎因為埃利奧特的聰明很高興“至於其中該怎麼交易我之後會慢慢告訴你們的,你只需要把我這個要求告訴你的父親就行。”

埃利奧特愣愣的看著箬莎,當她要站起來似乎是要送客的時候才趕緊擺擺手匆忙的說:“等等等等,我怎麼不明白呢,你這麼幹有什麼意義?而且你怎麼保證一個人怎麼真的買到或是賣出那些貨物了,要知道他也許會是在那不勒斯買,也許會是在威尼斯,甚至可能是在更遠的倫巴第,當然如果你說的這個機構真的能把生意做到那麼遠,可我現在只想知道你怎麼保證這些貨款交割?”

看著埃利奧特充滿好奇的樣子,箬莎暗暗嘆口氣,她現在覺得埃利奧特又有點好奇心太重了。

“就和你們買阿格裡的糧食一樣,不過這個機構,”箬莎歪頭想了想說“我打算叫它‘交易所’,這個交易所不只是賣糧食,任何商品都可以交易,而且這個交易也是需要向後延期的,少的可以以一個月為期,長的可以以一年甚至更久的時間為期限,在一個規定期限內,這些商品可以無限次數的買賣,當交割限期到了之後,就必須一次***完成。”箬莎說著輕輕笑了起來,這是埃利奧特來到了之後看到的她的第二個笑容,看不知怎麼看著她的這個笑容埃利奧特卻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她在笑的時候看著卻並不是眼前自己。

“譬如你想購買一批造船的上好杉木,可現在不論是塔蘭託還是其他地方都已經沒有存貨,那麼你就可以提前買下明年開採的杉木許可權,但是如果在明年交割之前你決定減少造船的數量,你就可以把這些杉木在交易所裡掛上牌子出售,只是這個時候你就必須提前墊付一部分費用,就和你的糧食保證金一樣,不過這筆費用肯定要比保證金更高些的,”箬莎耐心的解釋著“這樣即便這些杉木價格跌了你也可以儘快賣出,然後買進其他東西,如果價格提高那麼你就可以一直到最終交割日的時候一次賣出去賺筆大的。”

箬莎說著站起來有點居高臨下似的看著埃利奧特。

“而且如果你能確定自己買的這些商品真的是能不斷漲價的好貨,你在交割期當中把這些商品買進或是賣出的這個購買權,也是可以作做為一種商品出售的,畢竟花一筆錢就能買到個發財的機會,我想很多人都是願意掏腰包的不是嗎?”

“可是你怎麼保證那些人能付賬呢?”埃利奧特已經覺得頭有些暈了,他好奇的看著箬莎,甚至開始懷疑這個女孩的腦袋是用什麼做的,怎麼會想出這種古里古怪的東西“你說過你要的保證金只有貨物價格的十分之一,可如果對方到時候沒有辦法付款怎麼辦?”

箬莎微微歪歪頭好像被這個問題問住了,然後過了一會她才微笑著舉起了那兩個金幣:“這就是我要提出的另一個要求了。雖然我這個交易所收取的是保證金,可是為了確保所有商人的確有這個支付能力,我要求再開一家機構,所有這些要在交易所做生意的商人,都要現在這家機構簽署相應的抵押協議和存上一筆基本抵押金,抵押金的額度可以按交易分成不同的等級,而這個機構還可以向這些商人發放專門進行交易的貸款,”說到這,箬莎抬起頭好像在琢磨,然後說“這個,叫‘銀行’。”

埃利奧特注意到,當說到這的時候。箬莎的嘴角微微向上翹了一下。

埃利奧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滿腦袋糊塗的離開金櫚宮的,但是有一點他這時候已經很明白了。

這位科森察伯爵小姐似乎就是衝著塔蘭託人的錢袋來的,而且顯然是勢在必得。

而在金櫚宮中,箬莎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低聲自語輕輕的說:“我會做的比你想的還好的,我的喬邇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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