瀰漫的硝煙和噴濺的火星充斥整個房間,一聲慘叫霎時從門口響起。

被擊中的人慘叫著向後倒去,後面沒有防備的同伴被他撞得同樣摔倒在地,在火槍射擊閃過的火光後,房間裡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突然闖進房間的幾個人在這一刻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一時間不知所措,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房間裡的人會有準備,更想不明白這個房間裡怎麼會出現火槍。

沉悶的槍聲在寂靜深夜中異常響亮,在槍聲響起的瞬間,原本如沉睡中的王宮似乎頃刻間被完全驚醒。

“快點走!”

一個人低吼了聲,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可很明顯對方早已經知道了他們的打算才設下了這個陷阱。

與此同時,遠處走廊深處也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這個時候如果再不逃跑就麻煩了。

幾個人立刻拖著還在不停呻吟的同伴向走廊另一邊逃去,但當他們剛剛衝過一個拐角時,卻愕然的發現那裡已經有人在等著他們。

維克多·德·孔代站在一排手持硬弩和斧鉞的士兵前面,他的臉上掛著可以解釋為幸災樂禍的笑容。

旁邊,烏利烏很識趣的站在他的身後。

這個時候無疑是屬於年輕的法國貴族的,摩爾人知道什麼時候不該出風頭。

看著對面一排躍躍欲試的士兵,安德萊斯·羅格無奈的揮了下兩臂,他知道這些法國人和納瓦拉人不同,他們顯然是希望自己幹出點蠢事,然後趁機殺了自己這些人的。

後面越來越多的納瓦拉人已經追了上來,火把照亮了整個走廊,也讓原本正準備衝過來捕捉刺客的納瓦拉人看清了眼前的形勢。

“他們是試圖刺殺羅馬忒西亞公爵使者的刺客,”看到納瓦拉人的維克多·德·孔代向衛兵們下達了命令“是一群強盜和賊,把這些人抓起來,如果反抗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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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原本站在幾個人當中的安德萊斯·羅格不得不發出一聲呵斥,然後他又扭頭看看擋住他去路的法國人“我是安德萊斯·羅格,是阿拉貢國王的使者!”

納瓦拉人面面相覷,他們只聽到了槍聲,在聞聲追過來的時候看到了那個摩爾人的房門洞開,守在外面的衛兵已經死掉。

只是現在這裡卻突然看到幾位使者在走廊裡對峙,納瓦拉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那麼你們為什麼要來襲擊我的朋友?”孔代看了眼身旁的烏利烏“我們都看到發生了什麼,你們殺死了門口的衛兵還試圖衝進房間刺殺公爵的御前官,這應該不是一位使者應該做的。”

安德萊斯·羅格神色陰沉得可怕,他知道自己應該是陷入對方的圈套了,只是他也知道主動走進圈套的卻的的確確是他自己。

對方顯然已經猜到了他要幹什麼,然後設下了陷阱只等著自己跳進去。

又是一陣急促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大隊衛兵簇擁著沒來得及換上外套,只穿著睡衣匆匆趕來的阿卡利娜女王夫妻從走廊盡頭走來。

“發生了什麼事?”儘管一路走來已經大致知道發生了什麼,女王還是開口問著,只是她的目光卻只是望向維克多·德·孔代,對於站得更近的安德萊斯·羅格卻並不看上一眼。

“陛下,我想就在剛才發生了一起可怕的謀殺。”

孔代話一出口就引起安德萊斯·羅格面露怒容,他知道法國人肯定會趁機打擊他,可卻沒有想到對方開口就會指控謀殺,儘管他也的確是要這麼幹。

“謀殺?”

阿卡利娜女王表現出了恰當的詫異,她的目光在三個人身上分別掃過,然後才最終落在法國貴族臉上:“不論你要指控誰,這都是極其嚴重和可怕的,所以你想好了嗎將軍?”

“當然,這關係到我的榮譽,所以我不會輕易同它開玩笑,”說著維克多·德·孔代指向安德萊斯·羅格“這個人,試圖謀殺羅馬忒西亞公爵的使者。”

安德萊斯·羅格這時候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他冷冷的看著法國人,並沒有因為他的指控而憤怒。

因為他知道既然法國人沒有在剛一見面的時候就不顧一切的下令殺光他們,這就意味著事情還有轉機,或者說他們同樣有所顧忌。

至於納瓦拉人,則更不會就因為這麼點事就徹底得罪他的國王。

果然,阿卡利娜女王皺著眉梢看向幾個人,她並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再次用審視的目光打量所有人,最後她的眼神落在了烏利烏的臉上。

“御前官,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看著女王明顯透著警告的目光,烏利烏很恭敬的行了個禮:“陛下,我想孔代將軍已經說的很清楚,有人想要用謀殺我阻止羅馬忒西亞與納瓦拉之間即將建立起來的友誼,甚至還想破壞可能締結的神聖婚約。”

眼中閃過一絲惱怒,阿卡利娜女王的目光緊緊盯在烏利烏臉上。

雖然知道自己的回答觸怒了女王,烏利烏卻不所謂的笑了笑,黑暗中又露出了他潔白的牙齒。

“陛下,孔代將軍猜到了這一切,所以在我的房間裡做好了準備,否則我現在已經被人殺了,”烏利烏不顧女王再次發出無聲的警告,而是向站在一旁始終沒有開口的讓·阿爾佈雷說“陛下,相信您一定會做出公正裁決的。”

安德萊斯·羅格瞬間臉色一變,他看向阿卡利娜女王,試圖從她那裡得到幫助。

“這的確是個很嚴厲的指控……”讓·阿爾佈雷瞥了眼一旁的阿卡利娜女王,看到女王在旁人來說沒有什麼表情,可做為熟悉她的丈夫已經明白她心意的樣子,讓·阿爾佈雷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雖然的確發生了讓人很遺憾的事情,但我想這其中也許有什麼誤會,而且這已經足夠讓我們大家丟人的了,一場不名譽的謀殺會讓我們所有人都蒙羞。”

德·孔代臉色能看的望著讓·阿爾佈雷,他沒想到阿爾佈雷的態度突然變得曖昧起來,這個變化無疑也是阿卡利娜女王的意思,這讓原本以為納瓦拉人一定會站在自己一邊的法國貴族既意外又惱火。

烏利烏有趣的看著這一幕。

年輕的德·孔代的不滿看在他的眼裡讓她他覺得很有意思,而讓·阿爾佈雷態度的突然改變,也並沒有讓他感到不快。

烏利烏從沒想過納瓦拉人會真的站在自己一邊。

就和痛恨阿拉貢人一樣,納瓦拉人同樣反感法國人,即便讓·阿爾佈雷不但是法國望族,而且還是路易十二的表親,但是在關係到權力的時候,也依舊會讓他有著自己的考慮。

納瓦拉固然渴望擺脫阿拉貢,但也並不希望被法國人乘虛而入。

烏利烏正是考慮到了這些才敢於闖進王宮。

對烏利烏來說,破壞納瓦拉與阿拉貢的聯合可以讓他的老爺獲得足夠的利益。

而在阿卡利娜女王夫妻看來,矛盾重重的法國與阿拉貢,才可以讓他們在夾縫中得以存活。

而且如果可能,他們並不在意把羅馬忒西亞也牽扯進來。

當讓·阿爾佈雷說出那番話時,安德萊斯·羅格原本陰沉的臉終於露出了笑意。

他向女王稍微躬身鞠躬致意,然後用商量的口氣問到:

“那麼,今天晚上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的事情,陛下?”

“很顯然並沒有,你們認為發生了什麼嗎?”

女王說著先是看向法國人,然後望向烏利烏。

“當然,什麼都沒發生。”烏利烏很識趣的立刻點頭,同時還不忘看了眼旁邊的法國人。

維克多·德·孔代面色陰沉的看著眼前這幾個人,他一時間還無法習慣這種幾乎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場面。

特別是就在旁邊,之前被火槍擊中的那個倒黴蛋還躺在地上有一聲沒一聲的痛苦呻吟。

可是那幾個人卻好像完全沒有看到和聽到似的,哪怕那人身上的血腥味道在這炎熱的夜晚聞起來是那麼濃烈。

“那麼,我們大家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說到這女王才終於看了眼躺在不遠處那因為失血過多看上去已經凶多吉少的阿拉貢人,然後皺著眉對安德萊斯·羅格說“也許你應該稍稍管束一下你的手下,讓他們不要隨便亂跑,至少我不希望再有哪個晚上被打擾到休息。”

說著,女王再次看了眼看上去始終恭恭敬敬的烏利烏。

不知怎麼,雖然烏利烏一直表現得謙卑有禮,可阿卡利娜女王卻總是覺得這個摩爾人似乎在用一種讓她不舒服的眼神打量她。

在這個炎熱的夜晚,潘普洛納王宮中上演的這出鬧劇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收場了。

只是當離開時安德萊斯·羅格看向對面兩個人的眼神卻似乎在說:“這事沒完。”

同樣,離開後的阿卡利娜女王在回到房間後也是面沉如水。

她走到敞開的窗前木然的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城市,過了好久沒有一動不動。

終於,讓·阿爾佈雷發出聲嘆息。

“一切都會過去的,對,一切都會過去,”阿爾佈雷像是對妻子,又像是給自己打著氣“斐迪南現在的日子並不好過,西西里人在塞維利亞擊敗了貢薩洛,這對他來說肯定是個災難,而且卡斯蒂利亞人也並不完全服從他。”

阿卡利娜女王慢慢轉過身看著丈夫,她知道阿爾佈雷說的沒錯,這的確是個讓人興奮的事,當初在聽說這個訊息的時候,她曾經高興得有些失態。

只是她卻怎麼也體會不到那種喜悅的心情了。

“那些人,他們居然把納瓦拉的王宮當成他們相互屠殺的戰場。”

女王憤怒的開始來回走動,她時而疾走幾步,時而又停下來雙手緊緊擰著手裡的手帕,似乎要把所有憤懣都碾碎似的。

“我們必須擺脫這種局面不是嗎,”阿卡利娜女王停下來看著丈夫“那個摩爾人……”

“你相信那個摩爾人嗎,”讓·阿爾佈雷皺了皺眉“我覺得那個人更像個騙子,我不是說他的身份,而是他的那些話,上帝知道他的話裡有多少是真的,而且這也很可能徹底得罪斐迪南。”

“可至少未來的納瓦拉王位不會那麼輕易落在斐迪南的手裡。”

“但是那個羅馬忒西亞公爵,也有可能會成為卡斯蒂利亞國王,那樣一來結果還是一樣的。”阿爾佈雷沒好氣的說。

“只是一個婚約,”阿卡利娜女王忽然打斷了讓·阿爾佈雷的話,看到丈夫似乎還沒有明白,她就接著說“我們都知道這只是個結盟的藉口,而且你不覺得那個摩爾人其實很聰明嗎?”

“什麼?”讓·阿爾布雷達一愣。

“我是說他提親的,是瓦拉幾亞女大公的女兒,”女王腳下又加快了步伐,同時嘴裡不停的低聲唸叨著“不論他說的是真是假,或者純粹就是為了破壞斐迪南的打算,可你難道不覺得這其實的確是門不錯的親事嗎?”

讓·阿爾佈雷原本有些無奈又有些憤懣的臉上慢慢露出沉思的神情,他想要說什麼又閉上嘴,可隨即又張開,但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我現在倒有些期待這是真的了,”阿卡利娜女王似乎越想越激動“瓦拉幾亞女大公據說是位羅馬公主,不過這並不重要,真正的關鍵是她雖然是瓦拉幾亞的君主,但她與任何王室都沒有血緣關係。”

讓·阿爾佈雷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已經知道了妻子話裡的含義。

雖然瓦拉幾亞女大公因為布加勒斯特之戰而榮登寶座繼承了公國,但是她不論是血統還是根基無疑都很淺。

或者說至少是孤獨的。

如果要被其他君主認同,就必須融入歐洲那關係錯綜複雜,如同盤根錯節般的貴族脈絡之中。

而要做到這一點,聯姻無疑是最好的途徑。

“那個摩爾人,我有點喜歡他了,”阿卡利娜女王看了眼丈夫“或者說,不論他的話是真是假,我覺得都有必要向羅馬忒西亞公爵做出回應,也許這個想法很瘋狂,可萬一要是實現了呢?”

聽著女王的話,讓·阿爾佈雷不由默默點頭。

他覺得妻子的話說的真是好有道理。

與此同時,在被納瓦拉人重新安排的另一個房間裡,烏利烏也正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發呆。

只是如果有人在旁邊,就會聽到摩爾人在不停的低聲呻吟:“可怎麼辦啊,可怎麼辦啊,老爺會把我吊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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