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察港碼頭的胖收稅官習慣的用肥大的腳掌用力跺了跺腳下的木板,聽著結實的木板發出“咚咚”的聲響,他就滿意的裂開嘴露出笑容。

地方收稅官在大貴族的眼中都是些很微不足道的小官僚,可是對當地人或者是那些商人們來說,收稅官可以說就是決定他們命運的半個上帝。

在收稅官高興的時候,他或許只會貪圖一點小錢兒,就順利的把你放走,可如果他脾氣不好或是因為家裡的種種煩惱手頭拮据的時候,撞在他們手上的人幾乎都要被扒成一層皮才能過關。

今天康斯坦察港碼頭的胖收稅官心情不錯,他剛剛賭贏了錢,如今腰包還是鼓鼓的,這讓他看著碼頭上的那些船也都比往常順眼的多,雖然其中有幾條看上去似乎就不是什麼好路數,不過心情大好的時候收稅官老爺決定高抬貴手,只要從那些人手裡敲上一筆就放過他們。

一條滿載著各種貨物的大型槳帆船正緩緩的靠近碼頭,風帆已經完全落下,大部分的船槳也已經收回底艙,當船頭上的防撞木與碼頭接觸時,那條船微微一頓隨即在兩條大槳的滑動下緩緩的靠在了碼頭邊。

收稅官趕緊加快了腳步,每條船對他來說都是比不小的收入,特別是眼前這種一看就是不該深究來意的船隻,肯定會讓他賺得更多。

跳板已經放下,一對兒看上去像是主僕的旅行者首先下了船,恰好這個時候收稅官走到他們面前,抬著胖胖的肥臉,收稅官迅速的打量了一下這兩個人。

然後再確定這兩個人似乎不會找自己的麻煩之後,收稅官習慣的向前面那個主人模樣的男人伸出了手。

幾個沉甸甸的金幣換來的是這對兒主僕根本沒有在康斯坦察港留下任何登記記錄就揚長而去,而且很快這對兒主僕就在康斯坦察換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馬車一路急匆匆的向著布加勒斯特趕去。

在康斯坦察發生的這小小的插曲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連收稅官老爺自己很快也隨著那幾個金幣輸在了賭桌上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

康斯坦察港依舊每天迎來送往來自各地的商船,收稅官老爺也依舊每天為領主,也為自己收著那多多少少的稅金,一切都是那麼正常。

1501年的巴爾幹半島局勢依舊顯得風譎雲詭,兩個波斯尼亞王國之間脆弱的平衡在這一年初春就被打破。

首先發出“統一的波斯尼亞王國”這個號召的,是北波斯尼亞國王赫爾瓦。

面對由奧斯曼人扶植的南波斯尼亞王國,赫爾瓦表現出了強硬的態度,他這麼做的目的固然是為了統一波斯尼亞,也是為了向巴爾這幹諸國展示他的實力。

特別是瓦拉幾亞,赫爾瓦對那個年輕的大公儼然以巴爾幹諸國保護者的姿態出現在別人面前很是不滿,他想要讓所有人知道作為波斯尼亞王國的他同樣有這樣的權利。

只是讓赫爾瓦失望的是,波斯尼亞統一之戰在巴爾幹並沒有引起什麼太大的波瀾,即便是他認為可能會全力支持南波斯尼亞的奧斯曼人,也只是提供了一隻軍隊作為支援,而沒有發動更大規模的增援行動。

這雖然讓赫爾瓦面對的困難小了許多,可也讓他的這次出征顯得有些微不足道,這就完全失去了他原本認為可以進行一場不輸於布加勒斯特之戰的宏大戰役的想法,而且他原本以為可以並不困難的拿下南波斯尼亞的想法也在現實面前遭遇了不少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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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巴爾幹北方,匈牙利人也沒有消停。

因為黑軍的裁撤,導致大批匈牙利軍人的失業帶來的結果,就是很多地方治安混亂盜匪橫行。

大批的匈牙利士兵為了餬口輾轉於巴爾幹各國,在路上他們到處挑起事端,這樣做是為了解決他們的吃飯問題,也是為了接著鬧事引起那些領主們的注意。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這些黑軍的士兵們成功的引起了瓦拉幾亞女大公的注意,在索菲亞的命令下,瓦拉幾亞王軍在本國境內狠狠的教訓了一股股的強梁悍匪,憑藉著幾乎壓倒性的強大火力,瓦拉幾亞王軍不但剿滅了自己國內的大部分結幫成夥的匪徒,而且還藉著打擊強盜的名義數次進入波斯尼亞和匈牙利,其中最遠的一次,瓦拉幾亞的“龍騎兵”甚至到了距匈牙利邊境城市索斯堡不遠的近郊。

“龍騎兵”是索菲婭的得意之作,這只以短火槍與馬刀為標誌武器的騎兵部隊是她手中的精銳,雖然人數不到4000人,但是這卻是被索菲婭寄予厚望的一張王牌。

索菲婭之所以會建立這支部隊的原因其實很簡單,箬莎的那支“第一擲彈兵連”給她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不論是他們那強悍的火力,還是在戰場上始終聳立不倒的頑強意志都給索菲婭留下了太多的印象,不過讓她最為在意的還不是這支軍隊的強大,而是亞歷山大似乎對箬莎建立這支軍隊的那種滿意。

這讓索菲婭很不高興,在得到了箬莎向她提供的大批軍火武器之後,即便明知道那個討厭的妹妹沒安什麼好心,可索菲婭還是沒有抗拒住誘惑,投下巨資建立了這只“龍騎兵”部隊。

對強盜的打擊讓瓦拉幾亞人對女大公殿下的強硬一片歡呼,而在獲得了民眾擁戴的同時,索菲婭卻並沒有一味的對那些強盜窮追猛打。

她接受了她的希臘顧問提出的建議,向那些前黑軍的士兵們展現出了願意接納他們的善意。

不過索菲婭的條件很苛刻,她明確的拒絕了有些黑軍士兵提出的受僱要求,她的條件是必須公開宣誓向她效忠而不只是接受僱傭,同時她像那些黑軍士兵許諾,他們的效忠換來的或是被賜予土地和封號的殊榮。

這樣的條件對於那些正處於顛沛流離之中的黑軍士兵來說無疑是充滿誘惑的,封號或許不是所有人都感興趣的,可是土地卻足以能夠吸引一大批人。

另外那些已經第一批從羅馬忒西亞公國退役回來的巴爾幹團的老兵,也成為了索菲婭建立新軍的主要來源,這些經驗豐富,更掌握了較之其他軍隊的底層軍官都更為精湛的戰鬥技巧的老兵,順理成章的成為了瓦拉幾亞新軍的骨幹。

一批批這樣的黑軍士兵和巴爾幹團退役老兵迅速在瓦拉幾亞軍隊裡扎下根來,而從其中挑選出的精銳則被索菲婭擴充進了“龍騎兵”部隊。

“龍騎兵”的規模迅速擴大,同時索菲婭對摩爾多瓦的斯特凡的耐心也漸漸被磨光。

之前斯特凡收容了魯瓦?的舉動讓已經讓索菲婭十分不滿,她雖然沒有和赫爾瓦一樣對魯瓦?有那麼強烈的敵意,甚至按照亞歷山大的吩咐,她還時不時的暗中資助魯瓦?,可是斯特凡與奧斯曼人之間的妥協與聯盟卻威脅到了瓦拉幾亞東部的安全。

對於瓦拉幾亞來說,康斯坦察港是瓦拉幾亞現在最重要的港口,因為不論是來自那不勒斯的武器還是貿易聯盟的商船,很多都要透過康斯坦察港運往歐洲的東部。

可是摩爾多瓦與奧斯曼人的勾結卻多少威脅到了康斯坦察的安全,在經過了將近一年的容忍之後,當得到斯特凡病重,他的兩個兒子為了爭奪大公寶座可能會發生內訌的訊息之後,索菲婭終於決定要讓摩爾多瓦人變得老實一些。

這是索菲婭自從成為瓦拉幾亞女大公之後的第一次主動發動戰爭,而這場規模不大的戰爭結果則是隨著摩爾多瓦人不得不遠遠的向東部撤退,康斯坦察的威脅終於暫時解除。

會說是暫時解除,是因為摩爾多瓦很快就向正積極準備進攻波蘭的奧斯曼人提出了求援的要求,這讓瓦拉幾亞的東部邊境的氣氛一時間又有些緊張起來。

總之,索菲婭在1501年的日子過的很充實,她已經漸漸的開始學會如何做一個大公,她那有時候因為過於暴躁顯得喜怒無常的脾氣成為了很好的保護色,讓瓦拉幾亞的貴族們總是猜不透大公究竟在想些什麼,連她因為不能開口的沉默也變得令人揣度,同時她的新軍也迅速的成為了王國的中堅力量。

雖然奧斯曼人在巴爾幹依舊擁有著令人生畏的實力,而且他們還在積極的謀求對歐洲大陸的再次入侵,但是瓦拉幾亞也正在迅速的強大起來。

不過索菲婭的“平靜生活”卻隨著一個來自義大利的秘使的到來被破壞了。

在布加勒斯特的宮廷裡,瓦拉幾亞貴族和希臘人的關係雖然還沒到針鋒相對的地步,可也絕對稱不上是融洽。

所以當大公召來大臣們商量一個可能對瓦拉幾亞至關重要的決定時,御前會議立刻就變成了一場火藥味十足的爭論。

雙方在發表了各自的觀點之後,立刻寸步不讓的向對方發起了攻訐。

索菲婭默默的聽著,她牢記著亞歷山大的吩咐,所以不到最後時候她不會向人透露出她的想法,不過這些人似乎永無休止的爭吵好相互指責已經讓她的耐心快要消耗殆盡。

終於,索菲婭用手裡那比其他君主可能都要重上許多的權杖在桌子上用力敲的敲,聽到“砰砰”的悶響,大臣們立刻停止了爭吵紛紛向他們的大公望去。

索菲婭低著頭看著桌上鋪開的地圖,這地圖要比很多地圖都要精確的多,這讓她在上面很快找到了要找的地方。

她的手開始在地圖上輕輕畫著,然後手指突然在一個地方用力一戳。

桌上再出想起了“砰”的一聲,所有人的眼光不由都落在了大公手指點著的地方。

人們臉上的神色各異,不過他們卻都發現索菲婭看著那個地方露出來得意,或者說是惡作劇般的笑容。

一時間,所有人的心頭都不禁閃過“大公殿下這是又要搞事”的念頭。

在王宮的一角,來自那不勒斯的密使規規矩矩的躲在自己房間,他在來之前已經得到了箬莎的提醒,所以知道這位女大公和他的女王並不怎麼融洽,而且據說這位女大公當初就是因為她的壞脾氣才沒有能成為羅馬忒西亞公爵夫人,這就讓密使更加小心謹慎,因為據他所知女王和那位公爵夫人的關係可是很好,這讓他不禁擔心自己可能會因為這個被這位瓦拉幾亞女大公砍了腦袋。

索菲婭的突然到來讓密使立刻恭敬的站起身,同時他的目光則看向陪在女大公身邊的那幾個人,他知道因為某些不方便的原因,他只能和這些人直接打交道。

“殿下想要知道你們能為我們提供什麼?”

聽到這個詢問,使者立刻把箬莎給他準備的那些條件一一說了出來,儘管早已經知道了這些內容,可當由他自己口中說出來時,使者依舊感到震驚。

而她知道這只是女王提出的其中一部分的條件,這甚至讓使者自己都有些懷疑這樣的條件有多少的真實性。

而且他從那些瓦拉幾亞大臣的眼神裡也看到了相同的疑問,就在他開始擔心可能因為這些不太靠譜的條件會讓這次任務失敗時,索菲婭卻忽然很鄭重的點了點頭。

索菲婭的這個動作立刻引起了所有人注意,雙方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集中在她的身上,等待著一個重要的決定。

索菲婭向跟來的人擺擺手,立刻有人把帶來的地圖鋪開,然後她示意使者看上面的一些標註。

看著那些幾乎認不出來字跡的醜陋標誌,使者漸漸明白了索菲婭要他看的是什麼,這讓他先是意外,接著又不禁滿是詫異的望向面前的女大公。

使者相信自己之前絕對沒有透露任何有關談判的細節,可是地圖上的標誌卻明顯的證明這位女大公要提出的條件與他還沒有透露的女王其他許諾的東西十分近似,其中覆蓋克里特島的明顯標記就說明了一切。

“您是想要克里特?”使者試探著問,其實他並不肯定索菲婭真的想要那座克里特島,畢竟如今整個地中海的東部幾乎完全被奧斯曼海軍佔領,他想象不出這位女大公怎麼會異想天開的希望佔領克里特。

可是索菲婭認真點頭的樣子讓他很快明白他沒有猜錯,而更讓他意外的是,在臨來之前箬莎曾經叮囑,如果索菲婭不不滿意她提出的條件時,可以用許諾讓出克里特作為交換。

使者來不及為兩位女君主如此的“心心相印”發出感慨,他立刻小心翼翼的與女大公討價還價起來。

使者很快就發現這位女大公的想法有時候真的讓人摸不著頭腦,談判中她透露出的索取克里特的目的卻好像只是為了讓自己在克里特島有一座能夠隨時落腳的行宮,儘管使者怎麼也不願意相信這就是事實的真相,可是索菲婭卻始終堅持她必須要在那座島上擁有這一特權。

至於其他的,她直接把一切都扔給了身邊的那些大臣,甚至接下來沒有一會兒她就開始顯得不耐煩起來,到了後來乾脆帶著女侍官們離開了房間。

“貿易聯盟必須確保我們在海上能夠安全通行。”

“瓦拉幾亞要保證派出的兵力足夠起到作用。”

“給我們留的時間太倉促了,要做好準備花銷的費用肯定要比往常多得多,這筆錢你們要出。”

“那你們必須保證能按時出兵,絕對不能延誤。”

雙方你來我往的都在為能給自己爭取到哪怕是一點點的好處爭論不休,而這時的索菲婭卻已經坐上了馬車離開了王宮。

她的目的地是建在城外溼地的新軍軍營。

按照亞歷山大的建議,索菲婭逐漸的在瓦拉幾亞推行著新舊軍隊的交替變革,如果說火槍逐漸成為軍隊的重要武器是新舊軍隊區別的一個特徵,那麼確立索菲婭的四角十字旗是唯一的軍旗就成了區分新軍與瓦拉幾亞舊貴族另一個重要標誌。

所以當遠遠看到軍營上空飄揚的旗幟時,索菲婭一下子笑了起來,她這種完全不掩飾情緒的喜悅立刻感染了身邊的人,人們知道女大公現在應該是高興的。

王宮裡的談判還在繼續,而索菲婭已經開始迫不及待的要她的軍隊做好準備。

畢竟一場路途遙遠,而且還要經過漫長的海上旅行的遠征需要準備的東西實在太多了,這麼想來,或許在1502年到來之前他們都未必能做好充分準備呢。

在靶場上,索菲婭看著那些騎著戰馬來回奔跑,時不時的用手中的短騎槍向著遠處的靶子射擊,然後立刻揮舞著馬刀砍殺過去的龍騎兵,她得意的翹起了嘴角。

她很想立刻就讓那個總是在她面前頤指氣使的箬莎看看她的龍騎兵是如何的彪悍,同時她也在心中琢磨,不知道自己花大價錢建立的這支軍隊是否能夠與即將面對的敵人抗衡。

不過這些擔心並沒有影響她的好心情,雖然靶場上槍聲不斷,喊殺聲此起彼伏,但索菲婭的心思卻早已經飛到了遙遠的地方。

沒有人知道,這時候的索菲婭正在心裡不停的喊著:“亞歷山大,我終於要回來了!”

1501年11月,以那不勒斯海軍為主的貿易聯盟艦隊以“不公平的交易態度導致的敵意”為理由,在圍剿海盜的途中突然宣佈對西西里予以軍事上的懲罰。

19日,聯盟艦隊越過標誌著兩西西里分界的利帕裡群島上的燈塔向西西里島進發。

20日,聯盟艦隊抵達巴勒莫,隨即登岸對這座海岸城市予以進攻。

21日,在巴勒莫城中的很多當地貴族發生暴動,他們突然襲擊了守城的阿拉貢軍隊,隨後放聯盟進隊進入港口。

巴勒莫城陷落。

斐迪南得到訊息已經是一個星期之後,這讓他在憤怒之餘卻又只能把希望寄託於正在地中海上剿匪的阿拉貢艦隊。

而就在這時,遠在巴爾幹半島的瓦拉幾亞女大公索菲婭突然宣佈,應貿易聯盟的請求,即將派出一支遠征軍出兵西西里。

而在東方,一場醞釀許久的暴動也終於在奧斯曼帝國的東部邊界爆發。

就是在這樣一個時候,1501年迎來了它的最後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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