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才陣,在步兵作戰中使用很頻繁,這是一個攻守兼有,但更偏向於進攻的陣法。在騎兵作戰中,也會用到,本意當然是為了延長進攻的持續性,在進攻強度不變的情況下,增加進攻的時長。

三才陣在騎兵戰陣中也有變種,演變之後,最為出名的騎兵陣法無疑是魚鱗陣了。

不過,這種需要大量戰馬作戰的野戰軍陣,並不適合宋軍。李逵命令下達之後,只是全軍變成了段落式進攻,為的就是持續衝擊党項人的軍陣。從而開啟一個好讓騎兵馳騁進入的缺口。

可讓李逵詫異的是,党項人如同不設防似的,就像是燒紅的刀子放在了存放油膏的罐子裡,沒有用力,就切入了党項大軍的腹部。

怎麼會這麼容易?

就連李雲都在詫異,他幾天前還在和党項騎兵在野外糾纏,牽制了不少党項騎兵,為金明寨的守城兵將減少壓力。但那時候的党項人如同石頭一般硬,稍微不慎就要吃大虧。可才幾天功夫,党項人就慫包成這樣子?

“二哥,情況不對勁啊!”

李雲奮力大喊。語氣充滿了擔憂,剛切入党項人軍中,只要有心脫離,還能殺出去。可一旦進入太深,兩千人衝進幾萬人的軍陣之中,想逃都難了。

李逵抬眼看向了西夏大軍的帥旗,發狠道:“就算是龍潭虎穴,爺們也要將他一口白牙都給拔了,命令後隊靠近,變鋒矢陣!”

“快逃啊!宋軍殺過來了!”

“阻擊,快阻擊!”

党項大軍亂成一團,有些士兵騎著馬就埋著頭朝北方跑,他們的信心已經在交戰中被打沒了,金明寨下,宋軍車陣之戰,都讓他們看到了失敗的跡象。一個個倒下的同伴,更是堅定了他們活著回去的信念。

雖說宋軍將領們根本就聽不懂党項人在說些什麼,但是張川卻能聽懂幾句,畢竟他家族是西北的將門。

不打仗的時候,党項人的商隊也會進入西北境內。而在西北,邊塞貿易基本上十有八九是被將門壟斷了。不懂幾句党項話,都不敢說自己是將門子弟。

可聽懂了之後,他更是一臉懵懂,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党項人相比契丹人,戰鬥意志更強。可是留在西軍將領中根深蒂固的記憶。即便章楶在環慶路的時候,有過幾次大敗党項大軍的戰績,相比幾十年一次又一次的慘敗,這樣的記憶太少了。

“見鬼,不會是陰謀吧?”

張川咒罵了一句,提著手中的鳳嘴刀,隨著鋒矢陣的衝擊隊形催馬跟了下去。他都搞不明白,為什麼幾天沒見,党項人竟會變成這個鳥樣子。之前一直追著他們打的心氣,哪兒去了?

不知不覺之間,張川抬頭已經看到了不遠處的西夏大軍的帥旗。

心頭咯噔一下,開始犯嘀咕了起來:不是真讓自己給說中了吧?

梁乙述站在車上,都已經看到了宋軍衝鋒的人馬,這時候,琢磨權力都是徒勞的傻事,首要的任務就是將宋軍一口吞掉。

“訛其滿,快收攏軍隊將宋軍合圍起來。”

面對恩主的命令,訛其滿也是苦笑不已,他要是有這個能力,早就去做了,就因為辦不到,才想到跟著來到了梁乙述的跟前,想著護送梁乙述回到西夏。相比梁乙述在金明寨的慘敗,訛其滿的危機更嚴重。

他才是這支軍隊之中,指揮鐵鷂子的主將。在李氏皇族之人出現之前,鄜延路前線作戰的鐵鷂子,都在他的指揮之下。

可是,在他手裡,鐵鷂子損失慘重。

更讓他擔憂的是,鐵鷂子在和宋軍野戰之中的絕對優勢蕩然無存。宋軍造出了新武器,在戰場上非常剋制鐵鷂子的衝鋒。重騎兵的時代,似乎要在他手裡被葬送了。梁乙述是太后的弟弟,即便趕走了仁多保忠,會給梁乙述的慘敗埋下後患。

可仁多保忠的兒子被宋軍俘虜了,這是不爭的事實。這時候的仁多保忠說什麼也不適合再在前線擔任主帥了。

梁乙述雖說手段有些卑劣,但在大局上沒有過錯。

唯一的過錯就是,仁多保忠眼瞅著要打下金明寨的戰場,交給梁乙述之後,宋軍把守的金明寨,竟然越守越牢靠了,這是能力問題,梁乙述不堪重用。

但訛其滿就不一樣了,鐵鷂子是西夏國內第一流的精銳。這支往日戰場上戰無不勝的精銳,竟然在訛其滿手裡折損了一千多人。如今他手中還有一個七零八落的散兵組建的小隊,已經到了無人可用的地步。真要是降罪起來,訛其滿和他的家族都要倒血黴。

“大帥,某護著你出去!”訛其滿期待著萬一他要倒黴了,梁乙述能拉他一把。雖說梁乙述也是自身難保,但總好過他這種無依無靠的臣子。

梁乙述看著眼前的亂局,全都亂套了,士兵毫無頭緒的埋頭逃跑,軍心早已渙散,想要聚攏起來士卒,靠野利蒙多沒有指望了,他只能期待活著逃到西夏。只要回去了,才有機會一雪前恥。真要是連逃跑都不成,就要成為階下囚了。

“只能如此了!”作為主帥,走到這一步,梁乙述心裡是非常不甘的,但不甘又能如何?

還能將宋軍給打退嗎?

尤其是他直到現在還沒有發現野利蒙多,他依稀記得,之前野利蒙多似乎在鎧甲外套了僕從軍的羊皮袍子,髒兮兮的如同個花子。

眼下,他卻感覺到了不對勁,野利蒙多不會趁著這個機會已經逃跑了吧?

這就難受了,主帥還沒跑,手下的大將卻偷偷逃跑了,等回去,一定要將野利蒙多下大牢,梁乙述在心裡記下了這個仇。

“二哥,主帥逃跑了,但是帥旗還沒有帶走。”李雲衝殺到李逵面前,自從深入党項軍中之後,兩千人馬分成了四個指揮,各自衝殺。都是圍著西夏軍的帥旗。戰場上,党項人馬還有兩三萬人,党項人雖然開始逃跑了,但一時間也逃不出去多少。

反而到處都是人,所有人都有點暈頭轉向。

而帥旗是戰場上的一個變數,只要西夏大軍的帥旗還在,在慌亂之後很可能會有將領將軍隊聚攏在帥旗之下,即便做不到這樣,將軍隊往帥旗方向靠攏也會給宋軍帶來莫大的麻煩。李逵當機立斷,對李雲道:“將帥旗給我砍了,我去追西夏主帥。”

咚咚咚

李雲用力的將朴刀重重砍在了旗杆上,不一會兒功夫,帥旗在空中搖晃了幾下,倒在了地上,從旗杆上取下帥旗,李雲隨手扔給了手下道:“好好儲存,可別丟了。”

而李逵徑直追著梁乙述的大車而去,可不知不覺之間,他身邊竟然沒有了自己人。

撥開迎面朝著他衝來的党項鐵鷂子的長槍,三尖兩刃神鋒轉了一個圈,就在兩人交錯的那一刻,刀面拍打在鐵鷂子的頭盔上,就聽的清脆的聲響,騎士應聲倒地。

突刺。

撩殺。

劈砍。

似槍,似刀,又是戟的三尖兩刃神鋒,更適合用的招數是拍。只不過不同於方天畫戟,如同巨大的蒼蠅拍,隨手驅趕著戰場上迎面而來的襲擾。三尖兩刃神鋒的面比方天畫戟小太多,拍起來很考驗技術。好在李逵越用越順手。反而琢磨出一套專門對付鐵鷂子的手段。

刺眼睛。

拍面門。

捅胯下。

當然捅胯下並不是下三濫,而是專門對付戰馬的手段。鐵鷂子騎在馬上盔甲厚重,連弓箭都無可奈何他們,但要是戰馬倒在了地上,他們就是只在地上緩慢移動的大烏龜而已。

這把三尖兩刃神鋒自從韓大虎幫李逵打造之後,一直沒有怎麼飲過血,這次算是吃飽喝足了。

眼瞅著距離梁乙述的車駕越來越近,梁乙述也看到了李逵追來。此時,他早就沒有了西夏主帥的威風,而是驚慌失措地在車上驚歎:“宋軍竟有如此猛將?”

梁乙述不慌,主要是他發現宋將腦子不好,一個人追著一大群人,你真以為自己是霸王再世?

尤其是梁乙述發現自己的親衛也好,大將訛其滿也罷,都一個勁地護著自己逃跑。想到他無端的被宋軍單槍匹馬給羞辱了,他的大軍雖然敗了,但他梁乙述身邊的人馬並不少,怎麼可能被單槍匹馬的宋將給追地抱頭鼠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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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自尊讓他忍不住大喊起來:“跑什麼,追兵只有一個傻子,殺了他,再走。”

訛其滿回頭,頓時雙眼通紅,他和他的手下吃過李逵不少虧,尤其是李逵在戰場上專門欺負鐵鷂子的手段,讓他氣不打一處來。勒住戰馬,撥回馬頭,硬著李逵站定後對梁乙述道:“大帥,某為大帥獻上宋將的頭顱。”

但是梁乙述不這麼想:“不,抓活的。”

野利蒙多已經在戰場上偷偷摸摸的盜了兩門青銅火炮,但這玩意偷回來還不會用。要是有一個宋將被俘虜了,這種宋軍的新武器就能在西夏國順利的使用。西夏本來就是遊牧民族,要不是又宋人被俘虜,或者主動投靠,他們這輩子都琢磨不出哪些複雜的攻城武器。

想到這裡,梁乙述在車上站起來,對著李逵指道:“哚,那宋將。可敢報上名來?”

“有何不敢,大宋直秘閣李逵是也!爾是何人?”李逵指著梁乙述,要是尋常人遇到這等被圍困的局面,早就嚇尿了,但李逵愣是沒走。反而給人一種躍躍欲試的愣頭青氣質。

“某乃大夏兵部侍郎,梁乙述。”

梁乙述心頭感慨:真是個傻子。

唉,他突然發現了不對勁,直秘閣好像不是大宋軍職的官階。至於是什麼?他一時間腦子堵住了,想不起來,可似乎又在嘴邊,馬上就能說出來似的難受。西夏的官職照抄了大宋的官職制度,但當年李元昊也沒臉將觀文殿大學士,端明殿大學士,龍圖閣大學士這種官職搬到西夏的朝堂上去。

私塾三月文化水平的李元昊,雖然眼熱進士老爺家裡整出個跨院做成書房,藏書上千,從大門口就能嗅到濃重的書香氣的雅緻。

李元昊打心眼裡是羨慕,但真要是傻乎乎的去學大宋一樣,弄出一大堆龍圖閣、天章、寶文之類的館閣出來,肯定會被人笑話。就算是李元昊自己也沒臉這麼幹。西夏建國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西夏是沒有文字的。可以說,党項人以前的文化傳遞只有兩種辦法,畫巖畫,唱歌。這不是蠻夷,還有什麼是蠻夷。

蠻夷無所謂,保持這樣風土人情的民族多了去了,党項也不是孤單單的一個。可要是這樣的底子,還要裝出有文化的樣子,就會被惹人恥笑了。

梁乙述不是党項人,整個梁氏都不是党項人,他們是正兒八經的漢人。自然要比党項人對漢人的官職更加瞭解一些。冷不丁的,他想起來宋國似乎還真有直秘閣這個官職,但這是秘書省的官職,屬於天子近臣。

而且梁乙述記憶中告訴自己,直秘閣是個文官,非博學之才不能擔任。這是個隨時隨地都要給皇帝的無知兜底的職位,是帝王的貼身智囊。沒點水平,都不敢上任。可是當他的視線滑落在了李逵的身上,黑臉膛,這不是大毛病,黑點也不是說不允許考進士了。党項人比李逵黑的多了去了。

關鍵是李逵廝殺一天了,身上殷紅黑紫的血跡沾滿了戰袍。手中的那杆三尖兩刃神鋒可不是尋常兵器,沒有點高深的武藝傍身,根本就不敢在戰場上用。

加上人高馬大,一張臉也因為汙跡斑斑而顯得凶神惡煞,這樣的人會是文官嗎?

想到這裡,梁乙述篤定李逵欺騙了他,氣地指著李逵的鼻子破口大罵:“殺胚,你以為冒充文官,就能騙本帥不成?”

要是不罵人,李逵還打算活捉這貨,但現在,他們之間僅有的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了。李逵瞥了一眼梁乙述的臉,太白了,比尋常的党項人要白淨很多。党項是羌人,以前生活在高原上,被吐蕃人趕下了高原。長年被陽光炙烤,導致基因中都帶著膚黑。可梁乙述這傢伙實在太白了,尤其是這傢伙開口說話的語氣。

羌人沒有文字,但有自己獨特的語言,學習大宋官話就是再好,也會有種腔調不在點上的異樣。可是梁乙述不一樣,他用大宋官話竟然帶出了一點大宋西北方言的語氣。

李逵瞪眼瞅著梁乙述,單臂抬起三尖兩刃神鋒,指梁乙述怒道:“你是宋奸!”

“宋奸人人得而誅之!”

“受死吧!”

訛其滿眼睜睜的看著梁乙述和李逵談崩了,吞了一口唾沫,攔住了李逵大喊道:“大帥先走,某來瞭解此子!”

可是李逵根本就不搭理他,咆哮道:“全軍聽令,白臉的是宋奸,斬其首,賞萬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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