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長眼了嗎?這地方你能闖的?”

李逵剛衝進縣學的大門,還沒等進迴廊,在門庭就被人攔住了。

攔住不要緊,李逵自問是個講理的人。可問題是,對方口中零碎不少,聽地他心裡老大不舒服。要不是今日他縣試,不適合見紅,李逵缽頭大的拳頭就落在對方的臉上了。

可即便這樣,李逵也是一副窮兇極惡的樣子,衝到了說話這位面前,怒道:“小子,你再說一遍試一試?”

“試……”

“張頭,你別衝動,這位是二爺。”

李逵不認識衙役,對他來說,這些平日裡最多混個臉熟,連名都叫不上的衙門胥吏,他根本就沒有印象。可是沂水縣的衙役不認識李逵的,還真不多見。

說遠的,李逵當年打老虎的時候,一大群衙役跟著一起進山,帶頭就是李雲的爹李清,就帶了縣衙一多半的衙役同去。那時候,李清還是沂水縣的捕頭。算是衙門裡的中等角色。沒多大的身份,但是沂水地面上都或多或少會給他一點面子。

見識過李逵打老虎得衙役,哪裡敢有李逵掰掰腕子的膽量?

他們可是眼睜睜的看著老虎被李逵按在地上,用拳頭給砸死了的慘狀。試問,他們的腦袋硬,還是老虎的腦袋硬?

面對這等兇人,平日裡供起來都不為過,誰還敢去撩撥李逵的虎鬚?

嫌自己小命不夠長嗎?

說近的,李家莊如今也成長成為沂水縣境內的超級大戶,而且百丈村老底子在裡頭,莊子裡的成員性格彪悍,連衙役都不敢招惹。

能夠攔著李逵,還出言不遜的人,肯定是衙門裡新來的貨,仗著在衙門裡有大老爺撐腰,才會把自己當個人物。

比關係。

大老爺不就是周元嗎?他對捕頭再器重,能和自己親傳弟子相比嗎?

比武力,誰也不敢對新來的捕頭有信心;比關係,也是瞬間碾壓。要是平日裡,這幫衙役或許不勸了,等著張都頭在李逵面前折了面子,然後背地裡嘲笑。可今日是掄才大典,是縣試開考的日子。真要是讓縣令大老爺下不來臺,一幹衙役都要倒黴,這才攔著張都頭。

可是這個不開眼的傢伙,還是將腰刀拉出了一半,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動手傷人的樣子。

“成何體統!”

周元在縣學的教授官舍內休息,可一坐下來,就感覺眼皮子跳的厲害。心神不寧地走到門口,看到了這一幕,頓時虎著臉訓斥。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心神不寧了,原因出在了李逵這裡,有他這個弟子出現,總沒有什麼好事。

今日是縣學開考的日子,但同時也是李逵下場參加縣學的日子。原本想著,都參加縣試了,總該穩重一些了吧?可讓周元想不到的是,李逵正氣勢洶洶的目帶兇狂的威嚇自己的衙門捕頭。這可把周元氣地不輕,可生氣歸生氣,難不成他這個當老師的還能將弟子的縣試資格剝奪了,逐出縣學不成?

真要是這麼做了,周元敢拍著胸脯打包票,李逵這廝肯定敢跑到揚州給到他師傅,李逵的師祖蘇軾面前告刁狀。

再說了,幫親不幫理,一個是入室弟子,一個是不過隨手提拔上來的奴才,孰輕孰重還能分不清嗎?

於是,周元在衝突還沒有升級之前,就壓下去了。

李逵也是眼皮子直跳,沒想到這一幕讓老師看到了,頓時躬身認錯道:“弟子錯了!”

“哼!”

周元傲嬌的回頭,繼續去他的主考官房裡坐著。扭頭的時候,還琢磨著這個張都頭不錯,有點擔當,面對李逵還敢挺身而出,是個人才。可惜,他任期也快到了,換了地方,不方便帶著去。周元哪裡知道,張都頭根本就不認識李逵,才有了這麼一出。

這一幕,讓張都頭看到了,還以為自己家的主子給他撐腰了。他可不會料到,李逵的老師就是縣太爺周元。再說了,他要是認識李逵,不就早知道周元和李逵的關係了嗎?尤其是今日是縣試的日子,縣裡有一個算一個,參加縣試的士子,都得叫縣令為恩師。稱呼自己為弟子。所以,張頭也沒有從李逵服軟的語氣之中聽到有什麼對他不利的資訊。

都是為了避嫌,回到老家之後,李逵就沒有往縣衙跑過。一來,恐怕引起其他士子的不滿;二來,就是擔心引起旁人對老師周元的非議。

還有就是,這兩年內進入衙門的衙役對李逵不太熟悉。

可總有認出來的不是?

張頭原本就很不滿被手下拉扯著,無端的滅了自己的威風。如今,見大老爺出面,頓時抖起來了:“小子,放亮招子瞅著,過了今日……”

“都頭別犯糊塗啊!”

“是啊!”

“二爺,您老可得罪不起?”

捕頭是衙門裡的牆頭草一般的人物,從手下接二連三的反應來看,似乎李逵這廝大有來頭。看著左右,不解道:“不過是個士子而已,你們幾個豈不知道今日乃我縣的大日子,為何一再袒護此人?”

“為都頭好,才阻攔都頭,還請都頭細細聽來。”其中一個年長的衙役拉著張頭道:“不知張都頭可知道我縣出過一個打虎英雄?”

“倒是有所耳聞,不過那年正好本都頭在外鄉,錯過了見面,要是能相見,倒是少不了結交一番。不過老馮,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頭還以為李逵和打虎英雄有什麼關係,不過也沒有想過李逵會是打虎英雄本人。畢竟兩年前李逵才幾歲?

老馮糾結著一張菊花般的老臉,無奈道:“那位都頭想要結交的打虎英雄,如今正站在你眼前。”

“一個書生?怎麼成打虎英雄了?”張都頭越想越不對勁,頓時惱怒道:“就算他是打虎英雄,難道某就該怕了他嗎?”

老馮氣惱道:“你想一想,李逵……”

張都頭眸子中的視線頓時聚焦了起來,愣道:“是李家莊的人?”

“都頭英明。”老馮溜鬚拍馬道。

張都頭頓時氣地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巴子,什麼英明,老子都快被你們這幫不開眼的混球給害死了。不過,一個李家莊的身份,短時期內還不足以讓他膽寒。可老馮這廝也夠壞,隨即有說出了一個人劉葆晟:“李逵和雲麾將軍府的關係也很深。”

這層身份,頓時讓張都頭倒吸一口冷氣,誰都知道雲麾將軍不過是暫時的封賞,劉葆晟的最終身份應該是太尉。這可是國丈老爺啊!誰敢得罪得起?

老馮繼續道:“李逵還是大令的入室弟子。”

張都頭額頭的虛汗溼答答黏著腦門上的碎髮,對李逵擺出討好的媚笑。可是李逵壓根就不搭理他。

老馮繼續開口道:“還有……”

“別嚇唬我了,行不行?”張都頭口乾舌燥的,人都快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目光中滿是驚恐和不安,他甚至有種想要拔腿直接從縣學離開,回到家裡打好包袱搬出沂水縣的打算了。太坑人了,李逵這廝裝成蠻橫的傻小子樣,專門來坑自己,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李逵,心中想的只有一個念頭:天大地大,難道他躲到大宋的角落裡,李逵還能跟他過不去嗎?

老馮憐憫的看了一眼張都頭,自從李清離開了縣衙之後,這位張都頭因為一次緝拿盜賊有功,才讓周元提拔成了捕頭。

平日裡在手下面前擺著都頭的架子,連衙門裡的規矩都要破,以前的孝敬,大家夥都有份,如今他一個人就拿走一半,大家也是滿腹的不滿,卻逮不到機會。

老馮裂嘴一笑:“其實我一把老骨頭了,人家也不稀罕見我,知道的也有限。就道聽途說了一些,李逵這些年不在家,是去拜師讀書了。在蘇學士門下求學兩年。對了,大令也是學士門生。”

噗通,張都頭跪倒在地上,面如死灰。

還沒完,老馮悠悠道:“李逵還有字,讀書人的規矩老漢也不太懂。就聽說李逵的字是——人傑。當時給李逵賜字的長者,之前是沂州知州,章相公。”

張都頭突然發現,他得罪了李逵,只要在大宋境內,李逵就有辦法讓自己活不下去。

你這麼大能耐,為什麼不去太學,禍害二代目去,卻來和我這個小地方的捕頭過不去,安得什麼心吶!

“爺爺,我錯了!”

要是張都頭硬氣一點,李逵還能高看他一眼,可如今再看張都頭,如同一灘爛泥似的軟倒在地上,爬到李逵跟前,全身的骨頭都沒有二三兩重,李逵頓時失去了教訓他的心思。不耐煩道:“按正常的流程,怎麼來?”

張都頭腦子都懵了,幸好邊上的衙役還知道自己的責任,開口道:“二爺,是該搜查書箱食盒,有無夾私裹帶。”

“怎麼查?”

“鞋子,頭髮,衣服,還有書箱和食盒。但二爺是什麼人啊!頂天立地的漢子,怎麼可能有夾私裹裹挾?還請二爺移步入場,願二爺文章鴻達天下,早日高中狀元!”

這等吹捧,已經是無邊無際了,連李逵如同生鐵般的臉皮,都有種被燒紅了的發燙。文章天下知,恐怕這一幕,放他身上,這輩子都沒指望了。

再說了,沂水縣什麼時候出過狀元啊!這不是瞎扯嗎?

在場的人見李逵不笑,頓時明白吹捧的力氣使大了,讓李逵有點下不來臺。畢竟,這廝讀書也沒幾年。

李逵乾脆將書箱和食盒遞給了衙役,吩咐道:“檢查吧!後頭還一大幫子人等著呢。”

書箱很簡單,筆墨紙硯這些東西,紙是不能帶的,就剩下三樣,還有一些文房小用具。很快就檢查完了,連夾層不放過。縣裡的衙役們都是鬼精的人,看李逵的架勢就明白,李逵根本就不怕查。再說了,人家老師是縣試的主考,夾帶什麼的太低階了,讓老師周元直接取了不是更省事?

啪嗒,啪嗒。

李逵將一雙鞋子踢到了衙役的面前,一時間,門房,連帶著迴廊裡,都散發出一股子酸澀的味道,還有刺鼻的腐臭味,而李逵光著兩隻大腳丫子,站在一旁,渾然沒事人似的站著。就算是再不愛乾淨的臭男人,自己也不會覺得自己臭。

李逵正好詮釋了一個臭男人的日常。

鞋子從新鞋子一直穿到丟掉,不指望他刷洗鞋子,洗腳……看情況。

這雙做工考究的虎頭靴,在經歷了兩個多月的腳汗浸泡之後,頓時擁有了不一樣的威力。

李雲捂著鼻子甕聲甕氣道:“二哥,還請收了神通吧!”

“翻著看看啊!別傻愣著。”

李逵身後不少士子頓時對衙役多了一絲同情,這幫人也就是這一天可以對士子們指手畫腳,但說起來,也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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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髮看看!”

“對了,要脫衣服嗎?”

“別,二爺,時間不等人,還有許多士子等著進考場呢?”

……

李逵這才提溜著書箱食盒,在張都頭髮綠的閉氣之中,提著李逵的臭鞋幫李逵穿上,很好的演繹了一把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氣概。等李逵走了好一陣,門房這裡才有人敢大喘氣。

“雲哥兒,該你了。”老馮是縣衙的老人,對李雲也非常熟悉。雖兩年沒見,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李雲。前都頭李清的兒子,聽說也去了蘇門求學。只是……不知道學的如何,當初李雲在沂水縣可不像是個靠讀書能有出息的樣子。

李雲緊隨其後,跟著李逵進入了考場。

在進考場之前,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張都頭。如果他爹不離開縣衙的話,或許今日的張都頭就該是他父親了。

沒有李逵,也有張逵,王逵,反正總有縣裡的捕頭得罪不起的人存在。

他看向李逵背影的目光頓時複雜了許多。之前有過一段日子,他非常恨李逵,因為李逵讓他爹李清將很體面的捕頭身份辭了。可如今看來,這身份哪有什麼體面可言,簡直就是羞辱了祖先。

陸續有士子經過檢查,進入了考場。

李雲找到了自己的考棚,剛坐下,一抬眼卻發現縣令周元的目光正直勾勾的落在他距離不到十米的地方,而且還不帶轉移的。他這個位子,簡直就是了縣令能夠特地而設立的,當然,還有他邊上的李逵。

李雲用自己和李逵的長期鬥爭經驗發現,師伯周元恐怕是要動真格的了。

想到此處,李雲心中頓時哀嘆:“師伯,你無端端的嚇唬師侄,太不厚道了!”

就在李雲腦子裡天人交戰的時候,周元字正腔圓的用官話道:“時辰已到,出示考題!”

鐺鐺鐺,銅鑼開道,衙役從過道裡走過,沒走幾步,就說同樣的話,警示士子,回到自己的考棚,考試要正式開始了:“出示考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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