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人道的路邊,一個老太太挎著一個包裹,沿著行人道朝前走去。

路邊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停了下來,車門開啟,年伯同從車上下去,他回頭,方星河坐在車裡安靜的看著他,臉上帶著微笑,就那樣安靜的看著他。

年伯同慢慢的關上車門,車向前開去,在前方沒多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走到行人道,看著前方那個慢吞吞朝前走的老人,慢慢的跟在後面。

他的腦海猶如電影畫面一般,一幀一幀一點一點的閃過,太年幼的時候他已經不記得了,那時還小,沒有多少記憶,可那種來自內心的不安和恐懼,卻讓他記憶猶新。

是的,這個女人不是好人,他的記憶中,這個女人的存在猶如惡魔一樣,他有了記憶的生活中,她無時無刻不是兇惡的模樣,那些讓他作嘔的畫面,那些讓他憎恨的面孔……他還記得,全部都記得。

只是,他就在這樣跟在她後面的時候,他發現他清清楚楚的記得,可他情緒上的波動,對他情感上的刺激,似乎突然之間變的淡漠起來。

他已經可以平靜的看著她的背影,淡然的看著眼前這個走路都變得蹣跚的老太太。

星河說的對,這是一個全身充滿了腐朽味道的老太婆,她的伸手沒有什麼讓他害怕的地方,他只需要輕輕一推,她就失去所有的抵抗力。

他怎麼會恐懼這樣一個人呢?

他站住腳,對在那女人的背影開口:“米姨。”

正在朝前走的老太太全身一怔,她站住腳,慢慢的,慢慢的轉身,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眼中的驚訝一點一點的散開,“你……”

“是我。”他平靜的說,對視著她那雙渾濁腐朽的眼睛,“你沒看錯,就是我。”

老太太的嘴唇微微顫抖,她似乎認出他來,她挪著腳步,朝前走了兩步:“不同啊……”

“是。”他再一次點頭:“我是不同。”

他看著她說:“聽說你一直在找我。”

老太太低下頭,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以前做過的任何事了,她真的不記得了,但是她知道,自己養過這個孩子,這個漂亮的孩子。漂亮的讓人一眼看中,就移不開的孩子。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孩子啊。

所有的一切都很模糊,她記不清了,可是這個孩子的臉,哪怕多年以後,哪怕他長大了,她還是記得。

“你還是那個樣子啊。”

“是,我還是那個樣子。”年伯同突然發現,這個自己內心深處惡魔一樣的女人,原來真的是個即將走近死亡的可憐的人。

他不是被這樣一個女人困住,他被困住的,是自己的內心。

他走到她面前,突然發現曾經自己心目中高大恐怖的女人,竟然只到自己胸前,又矮又瘦。他伸手,遞出一個紙包,送到她面前,“聽說你要錢,這是我給你的錢。”

老太太臉上帶著震驚,“你,你給我?我,我以為你……”

“你沒猜錯,我不喜歡你,以前不喜歡,以後也不會喜歡。”他回答:“這個錢,是給你治病的。”

老太太緊緊的抓著紙包:“這是……給我的錢?”

“給你治病的錢。”年伯同回答:“我沒有你以為的那麼善良,我這樣做,不是覺得你可憐,也不是覺得你有多可恨,我不過是為了原諒我自己,提醒我自己,不要成為你這樣的人。我沒有原諒你,只不過我釋懷了。”

他後退一步,“別再來找我,下一次我們是陌生人。”

他說完,微微傾身,然後抬腳,從老太太身邊走過。

這是他們人生中的最後一次交集。

車門開啟,方星河歪著身體,對他伸著手,笑的一臉陽光燦爛:“老年,歡迎回家!”

……

海洲孟家,孟道渠坐在椅子上,一個護士正解開他脖子上的紗布,孟道渠鐵青著臉,眼睛狠狠的盯著遠方,一言不發。

身邊是他以前那幾個忠心耿耿的老部下,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帶了傷,其中一個忍不住開口:“孟老,這年伯同要麼不發瘋,這一發瘋還剎不住車,這……我們以後還敢怎麼弄啊?現在這個年頭,大家都怕啊,年伯同他就是個老光棍,當然無所謂,但是我們可不行,拖家帶口的,這萬一有點什麼事,家裡就完了。不是我認慫,而是年伯同就是個瘋子,咱們正常人,跟瘋子怎麼鬥?他有病,真要鬧出人命來,人家就憑那個證,說不定殺了人也能脫身,我們怎麼辦?難道要跟一個瘋子抵命?”

其他人雖然沒說話,但是臉上的表情也是十分明顯,就是啊,他們能跟瘋子鬥?

孟道渠依舊沒說話,只是在護士換藥的時候,倒吸了一口涼氣,顯然,脖子上的傷口還沒完全好。

孟道渠眯了眯眼,“我聽說,年伯同跟中州孟家有過節,曾經當著孟儔夫妻兩個的面,差點殺了他們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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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怎樣?孟儔是在中州,跟咱們海洲是兩個地方,就算有過節,對方也不至於跑到海洲來跟年伯同怎麼樣。”那人又說:“更何況,那孟百里還不是好好的?”

“這你們就錯了。”孟道渠看他們一眼:“換別的事,這孟儔夫婦可是睚眥必報的,但是這涉及的兒子的事,他們絕對不會掉以輕心,這一點,我還是很清楚的。”他冷哼一聲,“他們那對夫婦,就喜歡沽名釣譽,對外一副正人君子的風範,死要面子活受罪,總覺得中州孟氏跟我海洲的孟家不一樣,讀幾本臭書識幾個字就比海洲孟家了不起了?真是笑話!”

“這中州孟氏一直是儒商自居,想來也是要臉面的,不好意思明著報復,如果我們去找他們……”

“絕對不行!”孟道渠擺擺手:“這件事絕對不行。海洲孟家,絕對不能跟中州扯上關係。”

“怎麼?這世紀家族的仇怨,是解不開了?”

孟道渠擺擺手,“不提也罷,總之我心裡是有數的,這家族仇怨要想解開,難!”

“那能怎麼辦?”

“當然是不能明著來。”孟道渠摸了摸被重新纏上紗布的脖子,“稻禾是年伯同的一切,只要拿下稻禾,還怕治不了他?”

“孟老,年伯同的稻禾,在海洲也有十多年了,要想拿下,怕是沒那麼容易,更何況,他那個人,打小的時候就是凡事喜歡留一手,萬一一下打不死,這反咬起來……”

其他人紛紛點頭:“就是,這打蛇不打頭,後患無窮啊!”

孟道渠笑了笑,“稻禾的股份,年伯同現在跟我是一樣的,單拿這事來說,年伯同能怎麼著?論資金,我孟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這幾年,一副改邪歸正的姿態,誰不知道他是什麼德性?裝能讓他裝來錢?”孟道渠摸著脖子動了動,“我現在就要讓年伯同和中州孟氏的仇越結越大,越大就越難解開,這樣,中州孟儔夫婦出手,年伯同想回頭都難了!”

“孟老,您是有什麼好計策?”

孟道渠看對方一眼:“孟儔那人,也是陰人一個。表面笑面虎,實際上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兩人,做事不顯山露水,但是缺德事一樣沒少做,既然這樣,那我就用他們的方式跟年伯同鬥一斗!”

……

“年總!”

辦公室的門被驚慌的女秘書一把推開,“來了一幫人,說是查賬查稅的!”

這話剛說完,門口出現七八個人,拿著證件和告知書:“我們接到舉報稻禾偷稅漏稅,做雙面賬,我們過來瞭解一下情況,麻煩負責人跟我走一趟。”

年伯同坐在原地:“負責人要等一下,他下午才回來。”

對方拿著手裡資訊:“你是商世嗎?”

“我不是。”年伯同搖頭:“商世中午回來。”

方星河從後面衝了進來:“老年,什麼情況?”

年伯同對她伸手,一把握住:“有人舉報,說稻禾偷稅漏稅,要找負責人。”

方星河盯著他,年伯同笑了笑:“公司的法人代表和負責人是商世。”

方星河震驚的看著他,年伯同解釋:“你忘了,我有精神類疾病,我不適宜當法人代表。”

方星河頓時一臉驚喜的看著他,“我忘了!”

門口的人退了一步,抬頭朝辦公室門上看,“這裡不是總經理辦公室?”

結果他在門口的門牌上只看到辦公室三個字,“那總經理辦公室在哪?”

方星河說:“這裡不是!”

對方在財務室搬各種材料,年伯同打電話過後沒多久,來了一個七人組的律師團。年伯同伸手關門,“別擔心,我會查清楚。”

方星河抱著胳膊:“有人舉報?卑鄙無恥,這樣的事誰能做得出來?八成又是孟道渠那個老匹夫!”

年伯同想了想,“這可不一定。”

方星河震驚:“難不成是孟百里那個神經病?”

“他倒是有可能。”

兩人正討論著,女秘書再次推開門:“年總,商助理和財務經理好幾個人都被帶走了!”

帶走負責人調查,正常程式。

年伯同抬頭:“我知道了!”

方星河冷眼:“如果調查不出來,我看他們怎麼收場!”說完這話,她又問:“老年,公司賬目有問題嗎?”

年伯同笑了笑:“當初建立公司的時候,那麼多大小股東大家一致商議,賺長久的錢,可以慢,可以少,但是別斷大家的財路。畢竟,對於我們這些很多都僅僅認得幾個字的人來說,大家都不知道透過其他什麼辦法賺錢,誰都知道充當打手不長久,所以,大家都在想辦法用拼一時,賺長時間的錢,這也是稻禾發展慢,資金回籠慢但是卻穩定的原因。心中無鬼,自然就不怕別人查賬。當初公司註冊的時候,我們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特意留了這麼一手,商世有能力也有頭腦,但是他個性相對謹慎,所以讓他充當法人,萬一有什麼事,我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讓他出來,至於賬目,隨便查。”

方星河一下抱住他:“老年,我真是越來越愛你了!”

年伯同把她扶正,“你去做你自己的事,不要擔心我。對了,把這個月的辭職報告拿交上去,我會看到。”

方星河點頭:“嗯。”她略略放心,轉身朝外跑:“這樣我就放心了,那我先忙去啦!”

宇文桀的最後一天拍攝,他問:“我聽人說公司出事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跑路了?”

“你想的跑,跑路了你付違約金。公司不過是被人投訴而已了,投訴有什麼了不起?回頭我也投訴一下新天地,順便再去把海洲孟家的公司挨個投訴一遍,讓明天查個夠!”

“你投訴總得有證據吧?你瞎投訴,到時候看人家怎麼找不著你麻煩。”宇文桀白她一眼,“你別到時候被年伯同害慘了。”

“我的要求是我不拖累年伯同,害慘我是哪來的害慘?”方星河冷哼一聲,“你就少操心吧。對了,你明天就走了吧?嗨,現在是大忙人啊,也是難為你了。還真有捨不得。”

宇文桀閉了閉眼,“你少假惺惺的。我還不知道你?”

方星河嘿嘿一笑,小聲說:“球球你變聰明了。”

宇文桀氣的要打她:“你還沒完了是不是?”

方星河攤手,隨即大喊一聲:“開工了同志們,別討論了,下午商助理就會回來,你們別瞎擔心啦!”

果然,下午的時候商世以及跟被帶走的財務經理等人都回來了,但是被拿走的資料卻沒送回來,對方接到舉辦,還稱對方接到了一些證據,證明公司存在稅務問題。

商世找年伯同:“年總,現在什麼情況?”

“有人投訴稻禾偷稅漏稅,程式上還很完整,並且提供了公司部分內部賬目證據,”年伯同說:“公司有內鬼,給對方提供了一些內部賬目,重點關注財務室,把人查出來,我要知道是誰。”

“我插!這還挺手眼通天的啊!”商世說:“竟然買通了公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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