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注視著前方,馬路對面,一對男女正挽著胳膊等紅燈,女人看起來也就三十多歲,面容姣好身材窈窕,衣著打扮優雅時尚,正挽著一個男人的胳膊,同樣的,男人保養得體打扮時尚,臉上戴著墨鏡,顯得帥氣挺拔,滿身的奢侈品更讓他自信非凡,兩人走在一起十分登對,他們不知在說著什麼,女人笑得花枝亂顫。

身材方星河看他一眼,“沈星辰,綠燈了,我們不過馬路嗎?”

她拽著沈星辰的胳膊要過馬路,冷不丁沈星辰反手抓住她,他冷冷地說:“不用去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

方星河站在原地,疑惑的看了看那個女人,突然發現對面那個女人不就是相簿上沈星辰的媽媽嗎?

她看了那兩人一眼,抬腿朝沈星辰追去。

關鬱挽著孟不凡的胳膊,有說有笑過了馬路,她無意中朝旁邊瞄了一眼,看到一個極為熟悉的背影,她全身一震,隨即鬆開挽著孟不凡的手,抬腳朝著沈星辰追去,她有些著急慌張:“星辰!星辰!”

沈星辰原先是大踏步在前面走,聽到後面的喊聲,他直接抬腿就跑。

方星河一見,趕緊跟在後面追:“咦?你等等我啊!”

關鬱什麼也顧不上了,她穿著裹腿的長裙和高跟鞋,跑到一半踩空在一個坑裡,一下扭了腳,她拖著腿在後面追,“星辰,你等一下媽媽呀!星辰……”

她沒追上,蹲在原地捂著臉哭,“星辰,你等一下媽媽……”

孟不凡從後面過來,“他走了。”

關鬱蹲在地上哭,孟不凡伸手把她扶起來,“等下次去學校找他吧。”

關鬱哭著轉身,把頭靠在孟不凡的肩上,“現在怎麼辦啊……”

……

路上,沈星辰在前面跑,方星河在後面追,“沈星辰,你等等我呀?”

沈星辰一口氣跑到河邊,他猛的把身上的包砸在地上,發洩似的發出一陣嘶吼,“啊啊啊——”

方星河站在岸邊,大口的喘著氣,腦子裡大體勾勒出了事情的大概。

她平復著呼吸,然後慢慢在岸邊坐了下來,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看著沈星辰。

沈星辰狠狠的抓了把頭髮,頹然的蹲了下來。

他抱著頭,蹲在地上一動不動。

方星河在岸邊坐了好一會,然後她順著河堤旁邊的臺階下去,在他旁邊停下來,“你還好嗎?”

沈星辰久久的沒有動一下,方星河最好也蹲了下來,在他身邊一言不發。

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邊的人終於動了動。

下午的河邊,風帶著涼意吹在身上,他似乎有點脫力,慢慢的在地上坐了下來。

方星河沒開口,沈星辰的眼睛沒有一點光彩,冷冷的,淡淡的,眼中沒有丁點的活力,這眼神方星河見過。她最早看的他的時候,他幾乎都是這樣的眼神,就好像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值得他高興興奮,活著不過就是為了應付。

方星河突然想起當初年伯同說過的話,他說沈星辰需要心理輔導,因為公司專業人士從跟他的交談中評估出來,懷疑他有自殺傾向。

她好像有點知道原因了。

“你看到了嗎?”沈星辰突然開口,“那個人女人就是我媽。我爸還活著,他們也沒有離婚,在距離家不過六七站路的距離,就已經公然帶著她的情夫出雙入對了。”

他狠狠的抓了把頭髮:“她真噁心……”

方星河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沉默。

“我爸到現在都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像個傻子一樣,在家裡傻傻的等。不讓他去美容店,他就真的不去,哪天看到她回去,他就歡天喜地……”沈星辰嗤笑一聲:“他怎麼就對她那麼信任呢?”

方星河依舊抿嘴不說話。

“我高中的時候,那男人送她去學校找我,還騙我說那是她同事,我信了,還跟他打招呼,還跟他道謝……”沈星辰沒有抬頭,“……真噁心……同事?同事會親親我我?同事會摟腰摸臀?我當時竟然信了……”他自嘲的笑了出聲,“我從來沒想過,我媽,我親媽是那種不要臉的女人。上小學時,同學羨慕我媽年輕漂亮,羨慕我爸工資高,家庭條件好,羨慕我爸媽感情好……結果呢?我從來沒覺得一個人女人,竟然可以那麼噁心……”

方星河的下巴擱在腿上,沉默。

“你知道我爸多愛她嗎?這麼多年,家裡的家務沒讓她動過手,他的工資卡、獎金包括外快,全部都交給她。她在家裡除了護膚,就是美容,對家庭的心思沒有對她的那張臉十分之一多。我爸把她捧手掌心寵著,她買什麼花什麼辦什麼卡,我爸從來沒多問過一句,我爸早前年薪有三十萬,這麼多年家裡沒有存下多少錢,就連爺爺病了急用錢,家裡拿不出十萬塊錢的存款,我爸也沒多說她一句……”沈星辰的腔調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結果她呢?”

方星河看他一眼,“你沒跟叔叔講啊?”

“講?”沈星辰搖頭:“我要怎麼講?他這麼多年的生活,都是圍著我媽打轉,我出生之後才稍稍分了他的心。我媽呢?她的身材容貌比整個家庭都重要。她根本就不愛那個家,她只愛享受,只願意享受。我爸所有心思都在家庭上,一心一意對我媽,她說什麼他都信……我,我要怎麼跟他開口?我怎麼跟他說我媽揹著他找了個情夫?他到現在都以為,我是因為我媽管我,我才跟我媽不親的。我明明是噁心她……她怎麼對得起我爸?”

方星河呆呆的看著遠方,“大人的事,真複雜。”

“是啊,真複雜。”他說:“我不明白,好好的日子為什麼不願意過?她可以繼續美啊,我爸就算現在賺錢不如以前了,可他還是養得起家,怎麼她就這麼不甘寂寞呢?”

方星河從棉衣袖子裡伸出一根手指,一下一下的摳著鞋面,“你也別太傷心,你爸不知道也挺好,他那麼愛你媽媽,知道了反而不好。你覺得呢?”

沈星辰點頭:“我知道。所以我不敢說,但是……但是我又不想他一直被蒙在鼓勵,這對他不公平。”

方星河看他一眼,“沈星辰,雖然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不過,我覺得我們討厭的大人,或許就是在警醒我們年輕的一代,以後不要犯這樣的錯誤。你現在就是儘量跟你爸爸多聯絡感情,最起碼,就算以後他知道了,到底還會覺得沒有了妻子,但到底還有兒子,不至於太失望。”

“我不敢想我爸知道會受到多大的打擊。”他說:“所以我一直不敢說,可是……我恨我為什麼就知道了呢?我為什麼就看到了?”他搖著頭說:“為什麼非要跟那男人去學校找我?為什麼去找我還不知道避嫌?”

方星河看著他,沈星辰抬頭朝她苦笑了一下,“她跟她的情夫去我當時的高中找我,第三次的時候,他們坐在車裡沒下來,我知道,他們是希望我上課時候,她直接去班級,肯定能招到我。課間我會亂跑,她去了也找不到……所以她跟那個男人坐著車裡,偏偏我那天被老師帶著參加一個比賽,剛好到校門口的時候,看到了……你知道我有多噁心嗎?大白天,她就跟那個男人在車裡親上了……我裝著沒看到回了學校,她也不知道我看到了……”

“其實我現在已經不在乎她了,可是我爸怎麼辦?”他說:“我爸要是知道了,他肯定會瘋的。”

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我想告訴他,可我又怕他接受不了……剛剛那個美容院你看到了吧?我們家拿不出那麼多錢,她說跟人借的錢,我爸相信,還說要努力賺錢,儘快把借的錢還上。她怎麼可能會借錢?她受不了的就是人家說她窮,她絕對不會接受的……我特地打聽過那美容院上下兩層,一年的房租就要將近二十萬,還有那麼員工的工資……她哪裡來的錢?”

不用想也知道,那個男人給的。人家憑什麼給她錢?還不是一對狗男女。

方星河一句話都不說,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這是他的家事,二,這還是醜聞,三,自己就是來求助的,沒想到會看到聽到這些。可她現在也不能拍拍屁股走人,這不是過河拆橋嗎?

方星河看他一眼,“那你現在能做什麼?”

沈星辰搖搖頭:“不知道。我好想什麼都不能做,只能自己放在心裡,不想、不念、不看。如果當初,我考上的是萬里之外的大學,該有多好啊。”

方星河嘆口氣,說:“考上萬里之外的也不好,那樣我就沒辦法認識你啦。”

沈星辰愣了下,他慢慢抬眼,“是,如果不是海洲,我也沒辦法認識你。”他深深的撥出一口濁氣,突然伸手,握住她抱著膝蓋的手,一把把她牽了起來,“天不早了,我們回學校。”

他牽著方星河的手,握在掌心,一路拉著,走到站臺邊,等車來了,乘車回去。

兩人照例坐在後面,方星河斯坦的問:“你現在好一點了嗎?”

“我沒事。”他說。

只是說完,他又開始沉默。

方星河突然能理解為什麼當初趙城說他高二的時候,突然性格變了,變得沉默寡言,變得沒有活力。其實不是他變了,而是他自己默默消化了有關母親出軌帶給他的衝擊,太年輕又太單純的心思,突然被自己母親的事顛覆了原本的三觀,這該是一件多麼痛的事。他默默的把這個訊息壓在心底,不能跟任何人說,不能跟任何人傾訴,甚至連趙城這種號稱跟他穿一條褲子的發小,都不知道他究竟發生了多大的事,他的內心一定非常痛苦,痛苦到讓他很多時候都想以死亡來逃避。

如果沈星辰是一個不懂事也沒有孝心的壞孩子,或許他還會活的更自在一點,偏偏沈星辰是個三觀正且懂事孝順的孩子,這樣的前提下,他的痛苦似乎雙倍的。

方星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如果她姥不是曹亦,如果她不是在她姥給予她足夠愛的前提下長大,是不是也會成為一個活著的痛苦加倍的人?

“沈星辰,你相信人活著就,能越來越好這句話嗎?”

沈星辰搖搖頭:“我不信。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對我爸這麼不公平?”

方星河想了想,“我也不信。可是我有時候又想,如果我不信的話,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對自己的未來沒有信心,那麼我希望好的決心是不是就會越來越弱,那是否意味著我沒有未來?所以我都是這樣欺騙自己的,我告訴自己說,人活著,未來不見得會越來越好,但是有希望變好的信念在,我們就會朝著這個目標努力。相不相信不重要,人朝前看,一定是沒錯的。”

沈星辰盯著她看了一會,他慢慢的把視線看向遠方,“是是,人朝前看,總沒錯。”

公交車在四十多分鍾後到達學校,兩人在方星河宿舍樓下分開,約好吃完飯就去圖書館複習。

宿舍沒人,方星河洗了個臉,一個人在宿舍發了會呆,才站起來去食堂吃飯,剛把碗放到桌子上,宇文桀帶著帽子坐在她面前,開口就問:“今天幹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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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星河拿筷子吃麵條,不理他。

“跟你說話呢,你怎麼老不理人啊?懂不懂禮貌?”宇文桀說:“說好週六去複習的呢,你怎麼不在圖書館?”

“我今天有事,出去了。”

“你去哪了?你跟誰?”

方星河抬頭:“你管的是不是有點多?”

“我……我是為你考慮,別到時候被人騙了都不知道,上次你那同學不是被差點被人給那個什麼了?”宇文桀說:“我這是關心,你懂不懂啊?”

“多謝,但是不用。”方星河:“我自己知道誰可信誰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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