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很美,陳落那一刀為這片世界增添了不一樣的美好。

前些日子秦風曾經問過他,要不要將萬香城的人全都殺光,因為時間太緊,不想浪費在無意義的內亂之上的原因,李休並沒有答應下來,因為他始終都在想著天上的那群仙人。

但現在他已經想通了,憑藉自己如今的境界很難真正參與到天上的事情,那莫不如乾脆一些將目光始終放在人間,在天上仙到來之前,肅清一個乾淨的人間出來。

所以他打算對永珍城動手,請了傾天策幫忙,請了葉開以及皇甫理,但這還不夠,除非是傾天策掌教親自出手,否則沒人是萬香城老祖的對手,尤其還是在有著護宗大陣的幫助下。

陳落遠在南海,自然是來不及的。

子非不在。

薛紅衣去了青山。

那就只能請秦風出手。

這個書院教習的眼中仍舊是那般的溫柔,只是與之前相比較起來像是少了一絲神韻,李休知道缺少的那一絲是什麼,因為春天已經結束了。

夏與春的景象雖然差不了太多,甚至要更加的綠意盎然,但卻沒有獨屬於春的那股子味道。

秦先生的滿園春意,終究還是要逐漸流逝的。

“這夜還是一樣的夜。”

李休看著山下的一切景象,彷彿從來都不曾有過變化的景象,輕聲說道。

秦風笑了笑,說道:“可夏天終究不是春天。”

沒人知道這個書院先生為何如此執著於春日,想來總有著他自己的理由,那些不為人知的理由。

二人目視著下方的寂靜山林,月光打白了地面,秦風將自己的胳膊搭在李休的肩上,仰頭喝了一大口的烈酒,輕聲道:“但你我還是你我,劍還是劍,總是要殺人的,蕭先生入了六境,子非不知去向,但大唐還有一把劍。”

秦先生站在山巔之上,俯視著整座荒州,旋即搖晃著身子輕輕地靠著樹幹坐下,喃喃道:“我的劍。”

這個男人的心裡有著很多的愁緒,其中最大的一種自然是因為春天結束了,李休偏頭看了一眼棋魔,棋魔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和秦風一同前往萬香城。

當初在劍舟上,他們曾經詢問過秦風的實力,秦風說這世上只有兩個人的劍比他強,現如今蕭泊如入了六境,子非不知去向,那他只好天下無敵。

李休不會懷疑他的實力,走下了這座高山之後,所有的一切安排就都已經完全妥當。

萬香城這些年來損失的五境宗師接近半數,實力本就有了大幅度的衰弱,憑藉傾天策和秦風以及皇甫理等人的實力,覆滅萬香城並不困難。

只是萬香城畢竟是五大勢力之一,對付這樣的勢力哪怕你已經足夠重視他們,當真正需要做些什麼的時候,一定還要更加重視才行。

行走在路上,為了保險起見,李休還是決定通知聽雪樓。

取出了一枚玉佩,將自己要做的事情記錄在了玉佩當中,旋即將其捏碎而去。

之前因為皇后反叛的事情,所以在他解決掉那件事之後,來到荒州之前便研究出了一個最新的通訊方式,無論距離相隔多遠,只要將彼此要傳達的資訊錄入到特製的玉佩當中,將其捏碎便能夠將自己要說的事情傳達過去。

只是這種玉佩的製作難度十分巨大,在短時間內根本無法製造太多,再加上他走的匆促,所以現在也是用一個就少一個。

就在李休捏碎了玉佩的同時,遙遠的唐國聽雪樓,正在喝茶的柳然和衛二爺掛在腰上的玉佩忽然閃爍起了光亮。

二人對視一眼,然後將玉佩拿了起來,一篇文字出現在了天空當中,閃爍著亮光。

柳然抬手將空中的文字抹去,苦笑一聲說道:“這小子,倒是好大的手筆,動輒便要覆滅五大派之一的萬香城,殊不知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五大派傳承了無數年,又哪裡是這麼容易便被覆滅的?”

衛二爺想了想,然後道:“膽子雖然大了些,但卻是很合適的選擇,以他如今的境界實力來說,能夠做的事情不多,這件事恰好便是其中之一。”

柳然看了他一眼,說道:“難得你也會支援他。”

衛二爺說道:“他做了一個不錯的決定。”

柳然放下茶杯,嘆了口氣道:“這天底下的師父永遠都跑不了一件事,那就是替自己的徒弟擦屁股。”

衛二爺淡淡道:“依我看來,你這是樂在其中。”

柳然笑著道:“先前覆滅了雪國皇宮,事後總覺得沒發揮好,不太過癮,萬香城雖然遠不如雪國,但畢竟也是五大派之一,底蘊深厚,實力強大,若是能夠將其覆滅的話,那想來一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衛二爺說道:“如果能讓蘇聲晚一同前去,把握會更大一些,即便現在已經有了九成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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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然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蘇聲晚現在與梁秋纏在一起,未必請的動他。”

衛二爺沉默了會兒,說道:“說不動他,那便不與他說。”

柳然偏頭看著他:“你是指?”

“梁秋。”

二人對視一眼,衛二爺喝了一口茶,柳然臉上的笑容更加濃郁了起來。

......

......

如果可以的話他們更像請陳落出手,只是此刻的陳落正遠在南海之上,距離太過遙遠,根本來不及。

伴隨著絕天尊主的死去,如今的南海之上已經徹底恢復了平靜,死在五散人手中的仙人們屍體已經被掩埋在了海水之下,陳落與花白髮二人站在那扇門前,感受著後方的虛無一片,靜默無言。

與武當山上空的那些門戶不同,眼前這扇門的背後並不是直接連線著仙界,而是與仙界之間隔著一片虛無之地。

那片虛無之地很危險,在裡面感受不到距離,沒有方向,所以能夠安然無恙走出的可能性並不高。

“你在想什麼?”

長久的沉默之後,花白髮看著目光漸漸鋒銳起來的陳落開口問道。

陳落回答道:“我在想憑什麼只有仙人來人間,卻不能讓凡人去天上。”

花白髮的目光微微一凝,他的語氣變得有些嚴肅起來:“這很危險,而且你也清

楚,單憑你一人,即便去了,又能如何?”

陳落隨意的坐在海的石頭上,輕聲道:“我只是很好奇。”

他看著那扇門,手中短刀插在石頭上,眼中帶著好奇之色。

就像是在好奇一方新世界。

看著他臉上的好奇之色,花白髮眼中的警告之色愈發濃郁,他認真道:“這是很危險的想法,一個人一把刀,即便你再如何強大,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世界。”

陳落說道:“我並不打算去對抗整個世界,我只是有些好奇。”

花白髮沉默了會兒,然後道:“可你我都清楚,好奇是要害死人的。”

陳落笑了笑,說道:“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好奇的人並不單單只有我一個。”

這是一種直覺,一種很沒道理但卻很強烈的直覺。

花白髮瞭解自己的這個朋友,於是也就不在說話,低著頭,自顧自的喝起了酒。

今夜的星辰灑落大地,無盡的海水倒映著蒼穹之上的滿天繁星,翌日的太陽破開天空,陽光滲透著無盡的南海海水。

而後落下,星辰再度出現,如此這般三日之後,一道破風聲悄然響起,二人偏頭看去,空曠的十萬米深海之下已經多了一道身影。

這人是個老者,穿著一身道袍,眉目看起來十分的祥和,給人一種慈善的感覺。

這是武當山的掌教,鍾九陵。

三日之前感受到了南海傳來的仙人氣息,於是便趕了過來。

陳落從青角司一路趕過來需要花上十五日的時間,如若不是為了遷就花白髮的話,這個速度無疑會縮短半數。

但老道士卻比陳落還要更快,更快並非意味著更強,就像是白玉湯如果從關山趕到南海只怕需要的時間更多,只是強弱雖然不能與快慢有最直接的聯絡,但速度快除了在床上之外,在其他地方都是一種優勢。

“您能過來,我很意外。”

二人起身對著鍾九陵行了一禮,陳落輕聲說道。

武當山雖然不入世,但是對於陳落這個境界的人來說那層所謂的神秘面紗其實也算不上太過神秘。

眼前的這個老道士也的確是一個值得讓人尊敬的人。

“那一刀很不錯。”

老道士抬頭看著斬斷蒼穹的那道痕跡,摸著自己的白胡子開口誇讚道。

那一道的確很不錯,無論是誰抬頭見了都會如此說。

陳落將五散人與南海還有自己之間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又提到了絕天尊主的名諱。

老道士始終都在安靜聽著,並未插話,他見過溫不語,這些年來五散人各自分開行走天下,溫不語大多時間都是在武當山參悟著九字真言,他自然是比較熟悉。

五散人是個好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這扇門背後接連著虛空,想要行走兩端就需要途經虛空,在修為沒有達到六境或是對空間大道不曾有著深厚瞭解的情況下,行走這扇門是很危險的事情。”

鍾九陵說道。

空間一道被譽為非六境不可掌握,漫長的千萬年時間以來,六境以下參悟一些空間皮毛的人也有一些,但是運動的爐火純青猶如臂使的也就只有一個書院子非罷了。

“這扇門並沒有防守的必要。”

老道士看著陳落,繼續說道。

憑藉陳落的實力如果就這麼始終守在這扇門前,說句直白的話,有些大材小用,殺雞用牛刀。

陳落當然聽懂了他的意思,但卻並沒有直接的回答,而是抬頭看著天空之上,問道:“懷玉關的實力如何?”

老道士回答道:“很強。”

陳落說道:“那麼強的懷玉關,面對著天上仙的侵犯卻依舊只能固守,一兩年後的人間最後取得勝利的希望並不高。”

老道士低垂著眼眸,眉目平靜:“但總歸有些希望。”

陳落淡淡道:“留給李休的時間太短,他甚至無法在這兩年內成為宗師,那朵花是我們獲勝的希望,但是我們卻並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將那朵花的能力徹底發揮出來。”

這話有些道理,老道士想了想,然後說道:“即便是一兩年後的天上仙真的降臨到了人間,戰爭也不會立即分出勝負,這場仗要大很多年,憑藉李休的天賦,總能成長起來。”

這話同樣也很有道理,但是陳落的眉頭卻是緊緊地皺了起來,他偏頭看著老道士,認真道:“李休終究只是一個人,即便那朵花選擇了他,你們也不應該將所有的壓力和希望全部都寄託在他一個人的身上,他也是普通人,他也有喜怒哀樂,你們憑什麼讓他背負著如此沉重的壓力?”

花白髮抬頭看著陳落。

鍾九陵無論是實力還是輩分都很高,沒有幾個人敢如此對他說話。

但陳落卻沒有任何避諱,因為他現在很生氣。

憑什麼要將天下最重的壓力全都壓在李休的肩膀上?

他甚至已經記不清那個執拗的傢伙有多久沒有真正輕鬆釋然的微笑過,那雙有些耷拉的肩膀承擔了整個世界的壓力,背負著整個人世間,那真的是好事嗎?

將所有的壓力和希望都壓在一個人的身上,這在陳落看來是很不負責任的事情,也是對李休很不公平的事情。

鍾九陵聽出了他的憤怒和不快,卻沒有反駁,沒有生氣,也沒有去對著他憤怒微嘲。

他只是說道:“我們都知道不該如此,但我們同樣知道,這也是唯一的選擇。”

陳落笑了笑,譏諷道:“殿下的確是唯一的選擇,但那並不意味著我們這些人就可以什麼都不做的安然躲在一旁靜靜看著時間流動,懷玉關上的戰鬥不曾停止,王知唯守在了那些門前,那麼你又在做什麼?”

“裴子雲又在做什麼?青山劍宗,聽雪樓,姑蘇城,國師府,五大派,妖域,綠海,所有的人都在安靜的等待著時間流逝,就連串聯起一串珠簾都需要李休去親自一點點的行走,那麼我很想問一問,你們這些無動於衷的老家夥,怎麼不去死?”

陳落握著手中的刀,蒼穹之巔裂開的縫隙彷彿再往外滲透著滲人的鋒芒。

鍾九陵沉默著,沒有開口。

花白髮定定的看著陳落,覺得

今天的他有些瘋了。

鍾九陵等人無動於衷自然不是真的無動於衷,而是現在並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們去做,懷玉關上並不缺他們這些人,人間同樣不需要,他們所能夠做的就是養精蓄銳等待著天上仙降臨,然後用最好的狀態去面對。

陳落咧了咧嘴,喃喃道:“我唐國的世子,卻在為天下不停地奔走,這可真沒道理。”

他抬頭看向了那扇門。

花白髮隱隱意識到了什麼,面色劇變的看著他,顫聲道:“你不會是打算?”

鍾九陵也是抬頭看向了陳落,蒼老的眼眸當中掠過驚色。

陳落笑了笑,說道:“我大唐的世子在為整個天下奔波,我大唐的皇帝獨自一人去了天上,總不能將所有的壓力都放到那雙肩膀上,我也想做一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老道士面色凝重,沉聲道:“不行,此舉太過危險,即便是你走過了那片虛無,又要如何在仙界生活下去?”

陳落沉默了會兒,然後道:“在面對著即將到來的浩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法去應對這件事情,天上無法支撐太久,去了也是白去,徒留在人間等候是一件很蠢的事情,既如此,莫不如走過這扇門,去天上看一看,又有誰規定只有仙人能夠臨凡,凡人卻不能殺到天上去?”

花白發上去攔住了他的去路,低喝道:“前方路途不明,你甚至就連那扇門之後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那扇門的後面會有多少人在等待?即便是沒有人存在,你安然無恙的過去了又能如何?憑你一個人一把刀,難道還能殺光那群仙人不成?”

陳落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我一個人自然無法殺光他們,但他們也未必殺得掉我,我只是想過去看一看,隱藏身份的話未必會被發現,這天下之大,世界之廣,總要多走一走,既然他們想要在人間插上一把刀子,那我也可以在天上插一把刀子,而我這把刀,可是很致命的。”

花白髮看著他,緩緩地放下了手,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但你可能再也回不來,安心留在人間,未來不出三十年,你必入六境。”

陳落微笑道:“我不稀罕。”

這天下的六境不多,但也有一些,青山劍宗就有兩個,還不是龜縮山裡,狗一樣的活著。

所以他說不稀罕,那就是真的不稀罕。

邁步向著那扇門走了過去,身後始終沉默的武當掌教鍾九陵開始說道:“在修行路上,衝動是最不可取的事情,即便你真的到了仙界,一個人,一把刀,最後關頭又能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危害?”

陳落的腳步微微頓住,他回頭看著鍾九陵,淡淡道:“知道您為何始終無法靠近六境那道門檻嗎?”

老道士微微愣了一下。

陳落繼續說道:“如果今天站在這裡的是子非,他會與我一同進去。”

話音落下,他不在多說,站在十萬米深的南海深處,邁步走進了那道門戶當中,身形徹底消失在了海底之上。

只剩下鍾九陵木然的站在原地,耳中迴盪著陳落的那句話。

如果今天站在這裡的是子非,他會與我一同進去。

這就是銳氣,修行路上最不能失的就是銳氣。

老道士的臉上浮現了一抹苦意,有些頹然的笑了笑,或許陳落說的是對的,但他已經沒有了其他的選擇。

這些老家夥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人間更加安穩,他抬頭看著天上,看著那道刀痕,泛起波瀾的內心逐漸平定了下來,生長在這個世界之上,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為人處世的方法,或許是錯的,但一定是最適合你的。

“要不要隨我一同離去?”

鍾九陵看著面前的花白髮,開口問道。

花白髮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老道士也不在勉強,閃身離開了此處。

只剩下了花白髮一人獨自站在海洋深處,面對著那扇門靜靜地站著。

“或許你說得對,只是你走的倒是瀟灑,剩我獨自一人留在這裡,未免也太沒意思。”

花白髮朝著那扇門走了過去,然後在門前停下腳步,嘆了口氣說道:“我在這天下就只有你一個朋友,你此次去了那頭,我自己留在這裡又有什麼意思?也罷,瘋就瘋一次,死也就死了。”

他邁開腳步跨了進去,身形消失在了門戶之外。

剛剛離去不遠的老道士身子一顫,飛速遠去的身子停下,旋即轉身朝對著左右分開的大海輕輕一點,分開的海水重新交融匯聚,將這座門戶埋葬在了十萬米之下。

鍾九陵站在空中俯視著下方,沉默許久之後方才轉身離去。

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瘋子。

而這個世界也往往因為有著這些瘋子的存在,方才彰顯的更為美好。

......

......

時間是一條沒有盡頭的河流,永遠都在朝前流淌,從來不會在某一刻停下,即便是這個世界已經毀滅,這條看不見的河流依舊還在往前流淌。

南海之上的事情並沒有任何人知曉,遙遠此處發生的事情也無法影響到荒州之上。

荒州上的所有一流勢力和全部都聚集到了無量寺,不單單只是這些宗派家族,還有一些五境的散修,喜歡獨來獨往的一些強者全部都應邀而來。

聚集在無量寺上的五境宗師數量竟是已經達到了四百多位。

三百餘一流勢力每一家都最少有著一位五境宗師來到這裡。

今天便是約定好的三十日之期限,天色方才剛剛矇矇亮起,無量寺的巨大佛臺之上便已經站上了很多人。

畢竟除了五境宗師之外,還有各家的後 進晚輩等等都隨之一同前來,無論是混個臉熟還是拉攏拉攏人脈,這一次都是一個無比不錯的機會。

無量寺的佛臺很特殊,是蓮花模樣,中間巨大的平臺花蕊,四周盛開著九片花瓣,每一片花瓣之上都足以容納千人之多,九片花瓣再加上中間的巨大平臺,容納這些人可以說是綽綽有餘,即便是那些湊熱鬧趕來的二流勢力等無量寺也是將其一同請上了佛臺。

饒是如此,巨大的佛臺之上依舊顯得無比空曠。

.....

陳落尿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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