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逃跑似的離開酒館,留下面面相覷的三個人。

“采薇這丫頭今天有些怪。”子嬰裹緊王袍喃喃道。

靈焚也是搞不清楚,“秦王不必費心了,采薇一定有想做的事,且讓她去吧。”

三人來到子嬰的書房,天色漸暗,陸賈安頓好張良後已在門口等候多時。

陸賈和子嬰跪坐在一起翻閱著大秦律法,靈焚在另一個几案旁拿著一塊和田玉對著傳國玉璽雕刻。

大秦律法實在過嚴,子嬰越看越心驚。

陸賈頭一次仔細研究大秦律法,驚嘆不已,“守城的將士逃跑,妻兒就要被沒收為奴。盜取別人家的桑葉,要被處罰勞役三個月。”

子嬰苦笑,誰讓大秦的丞相是李斯呢,李斯是荀子的徒弟,荀子認為人生而邪惡,李斯便認為不用苛法嚴格規勸是必然成為惡人,結果反倒適得其反。犯了小錯的人受到嚴懲,心有不甘開始發洩報復,犯了大錯的人直接叛亂。

正是因為苛政的存在,劉邦當年入咸陽的“約法三章”才輕鬆的贏得人心。

“這還有連坐之法,一人犯錯,五人跟著受罰,甚至可以連坐到整個村子。”陸賈不忍再看下去。

子嬰腦袋也大了,劉邦約法三章是只想臨時穩住咸陽,他身為秦王,廢除苛政就等同於改動全部律法,偏偏這大秦律法還挺系統的。

《金布律》,《置吏律》,《倉律》,《田律》等等分律極為明確而詳實,子嬰和陸賈改個五天五夜也改不完。

本來興沖沖的兩個人,一時間沒了辦法。

“若是韓非子的法就好了,憲令著於官府,賞罰必於人心,就不會弄成現在的局面。”子嬰揉著腦袋感嘆。

靈焚雕刻假玉璽倒是遊刃有餘。

“秦王不是做了千年以後的夢嗎,不如就把夢中之法替代大秦律好了。”靈焚好心提醒道。

“不必了。”子嬰連忙拒絕。

千年之後的法全搬過來活活能把他累死,照搬過來也會讓大秦的百姓覺得冗法,因時制宜才是做好的。

“不如讓子房先生幫秦王分憂?”陸賈說道,“這種利民之事子房先生不會拒絕的。”

子嬰暗暗思索,張良能提出約法三章,又是韓相之後,改法對他的確是小事,但這些法已足夠張良累個半死的。

“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子嬰點頭道,“那就勞煩陸賈先生多跑一程了。”

“不必了,在下已經到了。”張良已然立在書房門外。

陸賈一喜,起身幫張良開門,“子房先生真是料事如神,知道秦王此刻為改法而犯難。”

“是秦國的郎中騎將抓住了在下來獻給秦王。”張良面無表情,隱隱對子嬰有些不滿。

“郎中騎將?呂馬童?”子嬰不解。

“臣在!”呂馬童一臉得意的跪在門外,身旁放著十卷竹簡,“臣已經刻完了《相馬經》,請王上查閱。”

子嬰皺著眉頭,不到一下午的時間,呂馬童能刻完十遍《相馬經》?其中定有蹊蹺。

“子房先生,這是怎麼回事?”陸賈問道。

張良緩緩開口,“秦王的郎中騎將跑到驛站,僱在下幫他刻《相馬經》,刻完之後不僅不給佣金,反倒將在下當成沛公混進咸陽的奸細,獻給秦王邀功請賞。如此精於算計,真不愧是秦王的愛將。”

“王上,莫聽這個奸細胡言,這都是臣親手刻的。”呂馬童理直氣壯道,“昨日在楚營臣便見過這個奸細,他死到臨頭分明就是想誣陷臣。”

韓談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呂馬童身後,陸賈同情的看著呂馬童,“郎中騎將今日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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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先生什麼意思啊?”呂馬童有些懵。

“麻煩韓愛卿把他帶下去,親自監督他刻上二十遍。”子嬰憤憤道。

“臣領命。”韓談揪住呂馬童的領子直往後拖。

“這真的是臣刻的,臣冤枉啊!”呂馬童辯解道。

“三十遍!”

呂馬童不敢再狡辯,耷拉著腦袋跟著韓談離開。

“秦王也真是仁慈,這種欺君的下屬只是受到如此輕微的懲罰,就不怕他日後敢謊報軍情?”張良問道。

“這次懲戒之後,他就再也不敢了,得到教訓才是目的,懲罰不是。”子嬰認真道。

張良驚異子嬰能說出這種話,“秦國自商鞅之後,可是一直以法嚴為國本,秦王這是想改祖訓?”

“若是祖訓有錯也不是不可以改,寡人想換成韓非子的法,還請先生幫寡人這個大忙。”子嬰懇求道,“就算不幫寡人,也要幫咸陽的百姓。”

“子房先生也不希望看到咸陽百姓被苛法禁錮著吧?”陸賈上前勸說道,雖然他知道張良一定會幫忙。

“在下不能幫。”張良輕聲道。

“為什麼?”子嬰氣惱,“就因為寡人是秦王嗎?還是說子房先生討厭寡人用陰謀?”

“因為在下刻累了。”張良輕甩著右手,“秦王總得給在下換成筆墨吧?”

子嬰暗暗感慨,不喜其君,但愛其民,這就是張良遠非其他謀士可比的地方。

“寡人現在就去去筆墨和絹布來。”子嬰顧不得什麼形象,匆忙跑出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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