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亦不該如此地步!”

眾秦徒臨行前,子嬰曾特意囑託過。不僅需成事,還需將動作做到最小。然,秦徒傳回信,曾有不知身份之人言語說服翟盱,溫疥等人方致燕地有變。

負芻該無心於此事,除負芻之外,子嬰與尉繚便再不知曉有何人欲為之,亦可為之。

落子之時發覺有旁人插手,屬實在二人意料之外。

“秦王無需犯難此事。燕地亂極,翟盱溫疥二人必相護提防,不敢派兵助楚,燕地已成死棋,如此亦順秦王之心。至於辛統領...想必自可安然。”尉繚皺眉道。

多日思慮,實在想不出燕地暗地之事與解救辛勝之法,尉繚只得順其自然。

“辛追尚小,只需告知其父久日不可歸。時日一久,自會相忘。”尉繚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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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嬰癟嘴搖頭,辛追未來不僅精於農事,更精於天文,定是絕頂聰慧之人,絕不會忘卻父親。日後辛追若因此事記恨於他,難保不為他所用。

“秦王~”

搖頭晃腦的小丫頭推開書房門便進,子嬰二人瞬間收起愁容轉為笑臉,裝作無事發生。

“傳來秦王於巴蜀時曾發掘青銅奇物,可否賞賜臣女些?”辛追笑問道。

“自可,今日寡人必讓人送來。”子嬰急於支開辛追。

小姑娘圓眼忽如彎月,“多謝秦王,不知...家父如何?於燕地可好?”

“辛統領...”

“已薨!!”

辛追瞬間小臉煞白,堆坐地上揉眼流淚。

子嬰亦被驚嚇不輕,怒視尉繚。卻見尉繚一臉茫然,此言非是出於其口。

聲音由門外而來,一滿面淚痕,身披鎧甲的狼狽的統領猛然撲進書房之內。

身後侍從面有憂色,顯然是剛剛攔此人不得。

“王上,田統領薨了!!”

尉繚抱起辛追站於一旁,子嬰眯眼打量半晌,才發覺面前統領正是陳豨。

“陳統領非在隴西外與西域交戰,如何歸咸陽?”子嬰問道。

“冒頓大軍已至,諸國無力抗之...此戰已大勝。”陳豨抽噎道,“撤軍後,臣便聞齊地之事。田橫昔日善待臣,此番特求王上為田橫報仇!”

子嬰與尉繚聞信強忍喜色。

“田橫薨了?!定為虛言。齊之東島嶼眾多,數月前田橫已逃至海上,墨楚離齊,田橫必然無事。”子嬰裝模作樣呵斥道。

齊地之事已無人傳回,這些傳聞還是從別國道聽途說而來。子嬰猜測齊人與陳豨暗中有聯絡,陳豨說是死了,想必是真的死了。

不然陳豨亦不會如此失態,連裝皆欲不裝。

“陳統領已為秦將,如何心念田橫?陳統領此前已犯諸多死罪,秦王還未懲處,今日便敢相求秦王?”尉繚奚落道。

陳豨跪伏於地,“臣昔日所為皆是為有權勢,他日可報田氏之情,王上可嚴懲臣。只盼王上可為田統領復仇。”

尉繚冷笑搖頭,“秦王心有大計,豈能為一外人亂計?不過,只需靜待數年,大秦再東出必可所向披靡,順道助田橫報仇,非是不可。”

“數年?!局勢易變,恐數年後,齊楚之危已解。至時,即便王上欲爭討,亦是不能。”陳豨急道,壯膽抬頭看著子嬰,昔日粗獷不羈的臉,如今卻如被遺棄的小狗般,“王上昔日屢次犯險求勝,為何如今以保萬全不欲有一絲損耗?傷敵一千勢必自損八百,機不可失!”

“可損六百,便不損八百。秦王並無不妥。”尉繚不為所動。

子嬰全神貫注靜聽二人爭執,此場合求之不得。自施計以來,陳平等人最多僅是驚駭,並無死命反對。未必是他的計謀完美,許是這群朝臣看出了漏洞不提醒,想著日後出紕漏時再展露身手解圍。臣子如此思慮,他亦不好追究,聽聽面前之人的見解大有裨益。

“王上過於小瞧楚人,項羽雖徵衡山為子房先生所阻,又與越人糾纏,然強國終是強國,非是計謀盡可壓之。無需數月,楚地之危便可解,至時局勢必轉!”陳豨抻長脖子叫嚷。

尉繚搖頭,“抗剛需用柔,陳統領多慮。”

子嬰默然不語,陳豨所言正是他所心憂之處。司馬遷雖然刻意誇大了項羽的光芒,但項羽的確是古今一人,以少勝多,絕處逢生,當世無人可及。五國聯軍尚有兵敗之日,難保這一次他會如劉邦一般。

“依陳統領之意,寡人今日便需發兵助越人?寡人非是推脫,然魏地,南陽還未起戰,寡人如今即便欲戰亦是不可。”子嬰湊到陳豨耳邊小聲道。

“冒頓有言,不日將攻魏地,是時亦是英布反擊之日,王上之機已至!!”

陳豨情緒激動,此言高聲而出,一旁的尉繚聞言臉色瞬變。

“王上欲攻韓信?!”尉繚瞪眼驚問。

子嬰,陳豨齊齊扭頭,故意逃避尉繚的目光。

與冒頓之密謀,陳平等人盡知,唯獨對尉繚嚴防死守。

世上唯一的徒弟,擊退匈奴名冠天下的驕徒是尉繚的死穴,亦是他與子嬰之前的隔閡。尉繚如今可留秦地,一是當時欲窺探子嬰的秘密,二來便是提防子嬰開戰韓信...

“秦王真欲如此為之?!”尉繚將矇住的辛追安置一旁,急湊至子嬰二人跟前,吐沫橫飛,“家徒力挫外敵,當為天下英豪標榜,為何不能共擁九州?!”

“天下...需一統!”子嬰皺眉道,極不願意與尉繚討論此話題。當年一統尉繚出了大力,如今倒要因徒弟反覆?!

“韓信當年欲為將不得,今欲為王,可禦敵可護民,如何不可?!”

“田橫統領大得民心...”

陳豨下意識接道,撞上子嬰吃人的眼神,慌忙閉上。

子嬰氣到想笑,皆是身邊之臣,居然其心各異。若是已得天下,子嬰真不知道能否控制自己不殺他們。

張良曾說過臣子之心已無礙,馳援衡山時刻意帶上劉邦舊部,以途中攻心規勸。以張良的能力足以扭轉那些人之心,面前這些卻又是問題。

“韓談!!”

子嬰朝書房外大叫,韓談緊步跑來。

“王上何事?”

“去...去召集眾臣,問問還有何人欲得讓親眷得天下?!寡人今日記於心中,他日或許可原其心意!”子嬰掐腰喘息,氣的面色漲紅。

尉繚,陳豨自知有愧,卻亦認為己言有理,靜待一旁等待何人至此。

半晌後,除去盔甲的呂馬童緩步而入。

“望王上助家兄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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