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蒙連忙派人將呂澤送往軍帳之中。

“務必派人照看好侯爺!不容有一絲意外!”

郭蒙擦著冷汗吩咐著,才注意到一旁一丟了頭盔,面帶鮮血,披散頭髮,地包天的統領怨毒般的看著他。

“哼,周呂侯手下第一愛將便是如此能力嗎?本統領真是見識到了。”男子罵道。

郭蒙忍著怒氣懶得和男子辯駁。

男子名叫周灶,劉邦攻打景駒後,加入劉軍之中。早日劉呂之爭時,周灶便跟隨了呂澤。此戰,周灶為再建功立業,攻打臨江格外賣命。

費力攻過魚復城,聽聞共敖的死訊便趁機直下江陵。本以為可順勢拿下南郡,卻遇到共尉和王陵的極力阻撓,至今南郡還未完全掌控。

但若再多些時日,周灶有信心不用英布幫忙便可定南郡。

誰知後院起火,衝在最前方的周灶,不得不長途跋涉歸來。

周灶以為郭蒙心虛,高抬下巴道,“周呂侯此次帶來的一萬人便交於本統領吧,郭統領速速回防米倉道,可別再被秦軍開了條入巴蜀之道!”

“米倉道只是佯攻,五千人足以拒守,斷然不會有失。”郭亭冷聲道。

“郭統領若不想動身,便親自照看周呂侯當做贖罪好了。本統領帶著三萬餘巴蜀將士誅殺李信之後,郭統領便帶著周呂侯入梓潼。”周灶不屑道。

郭蒙微皺眉頭,“周統領莫要以為李信是尋常之輩,若無在下相助,在梓潼耽擱了時日,對巴蜀可不利!”

“李信當年如何敗給了楚國,今日便會再敗給楚人。”周灶毫無懼意,“一個重被啟用的敗將,居然亦能將郭統領嚇的不輕,如此怯懦之將,也沒有參戰的必要了。”

“周灶,你...!”

“有些事還望郭統領好好思慮,郭統領雖是周呂侯第一愛將,可丁復往日得到的賞賜已不下於郭統領。此戰若失,郭統領該知道自己的後果如何。”

周灶說著,伸手便要去取郭蒙的頭盔,朝著他的頭上戴。

“本統領若敗了,隨便周呂侯如何處置!”郭蒙抓住周灶的手腕,決絕道,“若勝了,戰功全歸周統領,如何?!”

“戰功?郭統領即便勝了亦是將功折罪罷了,還未能完全抵過。本就不該想戰功。”周灶冷笑回絕道。

郭蒙暗暗咬牙,這個周灶擺明了不想給他任何機會!

身為呂氏外第一權臣,居然也能落到被景駒降臣刁難的時候!

“周灶,想趁機上位總要分清時候吧?!”郭蒙瞪眼吼道,“此戰若失,秦兵援軍一至,巴蜀...”

“不勞郭統領費心!”周灶打斷道,“周呂侯已向李信下了戰術,城外決一死戰,郭統領靜看本統領大勝便可。”

郭蒙一時哭笑不得,“李信已佔了梓潼城,兵力又不比巴蜀軍,豈會出城一戰?!”

“周呂侯猜測李信必會接戰,郭統領不必懷疑。”

周灶眯眼望向西方,數百騎兵在前,早已做好迎戰的準備。

郭蒙將信將疑,無奈只得陪著周灶一同等待。

“放心吧,李信有他的顧慮,他必會迎戰!而且...必敗無疑!”

時至巳時,李信兩萬步兵,緩緩駛出梓潼城,朝著巴蜀軍行進。

李信左側的呂馬童面露不解,“王上可是說了呂澤在臨江還有麻煩,拒守梓潼不就好了嗎。出城還要以少打多,能打過嗎?”

“拒守梓潼才是自尋死路。”李信目視前方,開口道,“大軍之中,過半皆是巴蜀人。時日一久,剛剛招降的巴蜀兵必會生出亂子,說不定還會生擒我等,開城獻給呂澤。”

“即便如此,這戰亦是巴蜀人之間之戰,他們下的去手嗎?”

呂馬童偷偷回頭看著巴蜀兵的臉色,一個個面帶憂慮,似是毫無戰意。呂馬童不敢保證他們會不會陣前倒戈。

“呵...呂統領莫憂。”李信笑道,“王上若不讓呂統領帶大秦之兵支援,本統領還真沒有辦法,如今便不同了!”

呂馬童不解何意,回頭細細打量著軍陣的排列。弓箭手在側,步兵在中,並無任何特別。

唯一不同的便是,李信將秦兵全佈置在陣前,巴蜀軍在後。

交談之間,周灶的戰列漸漸出現在眾人眼前。

“哈哈哈...李信你膽子還不小嘛,居然還真敢應戰!”周灶操著長戟笑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註定要死在楚人手中!”

李信神色微動,周灶此話觸及到他的軟肋。

對翟國之戰,雖未算的上是敗,也不算勝。李信對戰爭的最後印象,還停留在項燕大軍襲營,殺了他五個都尉之時。

“唔——”李信深吸一口氣,“少廢話,此地過於狹小,爾等退後一舍,至寬闊之處再決一死戰!”

周灶和郭亭對視一眼,不知李信何意。

當年諸侯霸主晉文公重耳流亡之時,受楚成王禮待,曾答應楚晉若戰便主動“退避三舍”。

後重耳果然兌現諾言,但後撤之時將食指綁在戰車之後,故作慌亂引得大意的楚軍進入伏擊圈,城濮之戰大破楚軍。

“李信是不是讀兵法,把腦子讀糊塗了?”周灶皺眉道,“令我軍後撤,豈不是給我軍機會?論起對巴蜀地形的熟悉,李信豈會比的上我等?”

郭蒙思慮半晌,也未解真意,“如此倒不怕他不敵後撤回城,後撤倒也未嘗不可...”

“等等!那是什麼?”郭蒙瞥見前方秦軍手中的奇怪兵刃,不由一愣,“似刀非刀,似戟非戟...難不成此物要到開闊之地才可施展威力?這便是李信讓我軍後撤的原因?!”

周灶心中也暗暗起疑,但此話是郭蒙先說出口,周灶頓覺反感。

“這有什麼?世上奇怪的兵刃太多了,巴蜀不就是有鉞戟嗎?這想必是子嬰那個昏君,平日裡胡亂研弄出來的。”周灶輕笑道,“李信素來自負能力過人,定是以為至開闊之處可盡滅我軍。本統領今日便遂了他的意!”

“周統領不可大意!秦人狡詐,不可留給他們任何機會。”郭蒙急道。

周灶毫不在意,“秦軍亦定是子嬰不久前招至的,比不過經歷大戰巴蜀將士。即便有奸計,在絕對實力面前是沒用的~”

郭蒙心中不安之感漸漸強烈,“周灶...!”

“傳本統領號令,全軍退後一舍。”周灶不顧勸阻,調轉馬頭喊道。

後軍步兵前隊變後隊浩浩蕩蕩撤退,周灶騎兵壓陣已防李信趁機偷襲。

郭蒙無奈只得跟著周灶退後。

隨著巴蜀兵後撤,李信眼中的殺氣略發濃郁。

“王上是對呂統領說過,這個...‘陌刀’是對付騎兵的吧?”

呂馬童擺弄手中著陌刀,有些懷疑,“王上確是說過,但巴蜀的馬過於矮小了些,與秦地不同,亦不知是否可行。”

“試試便知道了!”

巴蜀軍舟車勞頓,李信故意讓眾人退後一舍,還未交戰,巴蜀軍便有些疲乏。雖是冬季,但身披重甲,時近至午時,巴蜀眾人越發疲累。周灶坐在馬背並未察覺問題的嚴重。

一舍已至,兩軍對立。秦兵望著撤退的敵軍,心中已覺此戰必勝,蓄勢待發,急不可耐要出手。

“周灶,給在下五千人,在下去牽制手持怪刃的秦兵。”郭蒙忍不住防線身段提醒,“讓這些奇兵無計可施,便是取勝之道!”

“沒這個必要~”周灶咧嘴,不屑一笑,“秦國最後的名將總該讓他盡展謀略而死,方顯我軍的威名。為將者,自當擅於應對戰場的瞬息之變,本統領自有應對之策。”

“若...若是敗了,本統領可不為你抵罪!”

郭蒙自知無法說動周灶,只能撇清關係,暫時保全早就。跟隨劉邦一路入秦的道路太過順利,不只是周灶,巴蜀將領從心底早就蔑視秦軍了。

這是子嬰大勝的原因之一,或許也是周灶今日戰敗的原因...

“哈哈哈...郭蒙你囉嗦了一路,終於說了心裡話了。此戰本就與你無關!”周灶狂笑道,“全軍聽令,斬下李信人頭者,本統領定秉明侯爺重賞!殺!”

略感頹靡的巴蜀軍,順間燃起鬥志,操著長戟直奔秦軍而去。

待到巴蜀軍行至半途,李信猛地揮手,側翼弓箭手仰弓射箭。

“就這會如此嗎?也未見得有什麼新奇之處嘛。”周倉笑道,“騎兵突襲側翼,步兵正面應敵。”

“想的倒是不錯,但弓箭都射在臨江了,沒了弓箭手,此舉行不通的!”李信邪邪一笑,“陌刀手迎上騎兵,按先前之計行事。”

平靜的空地被殺聲填滿,雙方巴蜀軍本是猶豫,但兵戎相見也忘卻了同鄉的身份,揮舞著兵刃砍在對方身上。

李信故意仍讓巴蜀兵穿著原來的戰衣,廝殺在一起又是分不清敵友。

郭蒙懶得理會亂糟糟的戰局,一邊躲避箭雨,一邊死死盯著陌刀手。

唰——

幾個巴蜀騎兵行至弓箭手近處,正欲刺穿阻攔的秦軍步兵胸膛。只見秦兵遠遠的揮舞著遠長於長戟的陌刀,猛地斜劈而下!

矮馬與騎兵猶如連在一起的血包,迸濺鮮血,連人帶馬砍作兩半!

“這是?精鐵打造的?!”郭蒙睜大雙眼。

他知道靈焚在幫子嬰,當時只是以為靈焚可憐子嬰亡國,才出手相助築城。

而此刻還幫子嬰攻打巴蜀?那便不僅僅是可憐那麼簡單了。

“靈焚到底再想什麼?!我軍自是敵不過精鐵之刀。”郭蒙罵道。

“不止如此...”周灶心底漸漸生出一股寒意,“秦兵揮舞此刀,竟能連斬騎兵,恐怕不僅是因為力大,刀刃之上定是廢了大心血!”

二人眼睜睜看著騎兵一一被斬殺殆盡,秦軍弓箭手毫無顧忌大肆放箭射殺巴蜀步兵。呂馬童時不時高舉陌刀朝著二人炫耀。

“郭...”

周灶想求助郭蒙,卻見郭蒙眉頭緊鎖,似是也無辦法。

“無妨...無妨。”周灶忍著慌亂,自我安慰,“我軍兵力能佔據優勢,不會輸於秦軍。即便兩敗俱傷,身在成都的子嬰變成了孤軍,亦算得上是毀掉秦國的陰謀!總是利於巴蜀的!”

“恐怕沒這麼簡單...”

郭蒙驚恐的搖頭,交戰越久,巴蜀軍的疲憊便越發顯露出來。

“娘的,果然夠奸詐!”周灶深知不能再等,見箭雨驟停,持戟跨馬便要衝上前去鼓舞士氣。

郭蒙一把拉住周灶的韁繩,“周統領不可,即便重振士氣亦改變不了亂局。眼下唯有攻心,方可逆轉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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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統領有何妙計?!”周灶激動道。

郭蒙不答,策馬上前,高聲大喊,“周呂侯今日重歸巴蜀驅逐暴秦!諸位將士定是被李信所威脅,速速誅殺李信,周呂侯恕諸位無罪!殺了郭亭加倍重賞。”

郭蒙與呂澤的關係,巴蜀人盡皆知,一時間過半的巴蜀軍心中開始動搖,慢慢放下長戟。

秦軍之中的巴蜀兵或是來源於盧綰駐守的江油戍,蟲達的沓中,以及陳賀與郭亭在金牛道前廝殺所剩的殘餘。

這群人中,唯有陳賀,盧綰之兵還心向劉邦不滿呂澤!

呂馬童忽地傻眼,他身旁的巴蜀步兵正面帶殺氣的望著他。

李信刻意幫其儲存體力的多半巴蜀兵也開始倒戈。

“李統領,此刻該當如何?!”呂馬童急道,緊攥著陌刀防備四周的偷襲,“若是王上和陳大夫,這兩個騙子或許能辯贏那個傢伙...”

李信一時緊張的也開始四顧。

“心向劉邦者,速速隨本統領退居梓潼山!!”

未等眾將士回覆,李信轉身縱馬後撤,呂馬童趁機奪過一無人之馬,和秦人緊隨其後逃竄。

呂氏之人最擅收買人心,餘下的小部分心向劉邦的巴蜀人,見李信逃走,也顧不得立場,一同歸順了郭蒙。

戰局瞬息耳邊,周灶一時喜不自勝。

“李信已然逃竄,周統領速帶侯爺佔據梓潼城吧。”郭蒙提醒道。

“好好好!”周灶連連叫道,“眾將士速逐秦軍,疲乏者拒守梓潼城,仍能再戰著隨本統領殺到梓潼山!駕!”

周灶以為勝券在握,策馬直追,卻未注意到郭蒙伸出阻攔他的手。

“周統領包圍梓潼山便好,萬萬不可深追!小心有詐!”郭蒙叫道。周灶卻早已消失了身影。“你急什麼?!蠢貨!”

郭蒙本想看著無禮的周灶身死,奈何周灶所帶兵力過多,郭蒙不敢再讓呂澤有任何損失,拍著馬屁股緊緊跟上。

前跑後趕,巴蜀騎兵已幾乎無馬可騎,剛剛刻意退後的一舍之路,還要費力重跑回去。

前方的李信大軍,入了梓潼城未派人把守城門,直奔向梓潼山。

一舍便是三十裡,精疲力竭的秦軍倒在梓潼山坡,抱著兵刃連喘粗氣。

郭亭,周灶跨馬而趕,卻恐李信趁機反擊,不敢追的過緊。

“呼哈...後方一千將士駐守梓潼城...其餘大軍隨本統領生擒李信...還有那個拿著怪刃挑釁的死秦將!”周灶喘著粗氣吩咐道。

“周統領不可大意,李信本可以緊閉城門拒守,卻未如此行事,想必是故意引誘我等同去梓潼山。”郭蒙急著提醒道。

“梓潼山易守難攻...守城還是守山沒有區別的。”周灶說道,“梓潼山又不缺水源,秦軍若是死守,變成了梓潼城內的眼中釘,必須速速攻下!”

“話雖有理,可守城豈不比守山...”

“全軍聽令...全速駛往梓潼山!”

未等郭蒙說完,周灶不想貽誤戰機,拍著疲乏的矮馬繼續前行。

“唉!”

兩次被打斷重要的話語,郭蒙微怒之餘,隱隱感覺到莫名的不妙。

時至午時,天氣竟有些焦熱不堪,山坡之上的秦軍隨著李信解開鎧甲修整。

“呼哈...李統領剛剛未駐守梓潼城便是大錯特錯,恐怕我軍要被困死山中了。”呂馬童抱怨道。

“呵呵...巴蜀之山和秦地之山不同,這下面連著水呢,山中不缺獵物,困不死的。”李信笑道。

呂馬童看著李信的笑臉,微怒道,“王上派下官來馳援,想不到竟是馳援巴蜀兵了,李統領被追的丟盔卸甲竟也笑的出來。”

“本統領若說巴蜀兵陣前倒戈都在意料之中,呂統領信嗎?”李信收起笑容正色道。

“不信。”

李信一時語塞,他今日的計策還是還子嬰曾對他便的。

子嬰時常拿著後世的典故,哄騙李信,說是古時之事。

他也要看子嬰口中說的那兩個人‘當年’之法,能不能奏效了。

“巴蜀軍他們追來了!”呂馬童忽地叫道,山腳下數萬巴蜀兵拖著身子‘跑’來。

“哈哈哈...果然第一個計策失敗了,那個奇怪姓氏之人的‘空城計’,確是不是能隨意借用的。”

計策雖失敗,但是在李信意料之中,索性還有後招。

李信望著疲乏的巴蜀軍,又看了看身旁的巴蜀矮馬與陌刀,篤定第二個計策可行。

“呂統領,可聽說過曾有個人叫夏侯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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