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九成離去後,劉蘇兒一個人留在屋子裡為他擔心,他來回走動,生怕全真教道觀的其他院子忽然傳來吵鬧喧譁聲,那就說明汪九成行蹤暴露,他坐立不安,走過去關上了門,又覺得關門顯得有些心虛,便又開啟了門,可是看著外面的積雪,他又覺得冬夜敞開大門不合常理,乃是欲蓋彌彰,又再次關上了門。

所謂關心則亂,汪九成說過這裡臥虎藏龍,高手如雲,所以劉蘇兒才這麼擔心,也是汪九成沒想這麼多,若是他知道劉蘇兒這般沉不住氣,早就誆騙他說全真教都是低手了。

雪夜清寂,劉蘇兒忽然想起,自己跟著道人來到這座客院時,其他客房似乎都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這就說明有三種可能,一是客房中都有人住,這些人睡得早,此時還是戊時,此刻睡覺未免有點早,但寒冬之際,早睡並沒有什麼不妥,二是客房中雖然都有人住,但這些客人還沒有回房,此時此刻他們不在道觀的可能性不大,若在道觀中,又都去了哪裡?第三種可能性則是道人撒謊,並沒有多少客人住在這裡,不過這種可能性最低,因為道人又不認得他們,根本沒有撒謊的必要。

一個人在等待之時,思緒容易紛飛,劉蘇兒又想起道人說的住在客院的客人脾氣都不好,脾氣不好,又怎會得道觀熱情招待又留宿在此?全真教中高手眾多,並沒有不敢招惹誰的顧忌,道人又說客人遠來,能有多遠?難道遠到韃靼人的地方?

汪九成出去明明還沒有多久,劉蘇兒卻感覺過了很長時間,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擔心越來越重,若不是汪九成提前交代要他留在這裡,他肯定會出去看看。

外面的客房中真的沒有人在內?真的全都黑燈瞎火?劉蘇兒又有些疑惑起來,他來到門旁,想從門縫中向外瞧瞧,卻忽然從門縫中看到一個人,準確的說是看到一個人的衣服的一條縫,這個人就站在門外觸手可及遠近的距離,劉蘇兒嚇了一跳,連忙退開幾步,他心神不屬神遊物外,竟然沒有聽到有人走過來的腳步聲。

其實就算他沒有神遊物外,也很難聽到此人的腳步聲,因為此人輕功極高,幾乎到了落地無聲的地步。

此人站在門口幹什麼呢?就在劉蘇兒暗自猜測之際,那人敲了敲門,劉蘇兒只能去開門,打開門,一個穿著鵝黃色道袍的中年道人站在門外,劉蘇兒問道:“什麼事?”

道人變法術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個水壺,笑著說道:“我是這裡的典造道士,剛剛聽說晚來有客借宿,想著寒屋淒冷,因此給客人送壺熱水,可以沏茶也可以淨手。”

劉蘇兒接過水壺說道:“多謝道長關懷。”他的手一碰到壺把手時,忽然感到把手上傳來一股灼熱的內力,劉蘇兒想著自己身在險地,不能表露自己的武功,當下假裝拿不住,哎呦一聲鬆開了手,那水壺向下掉落,道人伸手接過說道:“小心了,這水剛燒開,別燙著了。”

藉此機會,道人提著水壺給他送進了屋子,放在桌子上,他四處看了下,假裝不經意地問道:“對了,和你一起來的那位居士呢?”

劉蘇兒心道,你來送熱水果然不是這麼單純,這是來試探我們了,幸好汪九成早就料到了這點,他也裝作隨口答道:“他肚子不舒服,找茅廁去了。”

道人點了點頭,並沒有起疑心:“那我就不打擾了,居士請早些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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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此人離去,劉蘇兒松了口氣,在這道人離開時,劉蘇兒還從門縫中看了看,此人落地無聲,院子裡雖有積雪,但早就掃出了一條路,此人非但落地無聲,偶然踩到雪上,也幾乎沒有痕跡。

這道人自稱典造道人,典造道人在道觀中屬於八大執事之一,負責伙食,此人身負絕詣,怎會只做個典造呢?還是說全真觀中真個臥虎藏龍,個個都是高手?看待自己進來的知客道人,又似乎不像。

這麼一來,劉蘇兒對汪九成的安危更是擔心了。

又等了一會,汪九成還是沒有回來,算了算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就算全真教屋宇重重,汪九成也該當走了個遍,正猜測汪九成會不會除了是什麼事時,外面傳來說話聲走動聲,人多口雜,離得又遠,劉蘇兒並沒有聽出說的是什麼,只覺得口音古怪,他從門縫中向外看,只見一群人從客院門外走進來,相互之間說著劉蘇兒聽不懂的話,這些人雖然身穿漢人服飾,但劉蘇兒卻能肯定他們定然是異域胡人,至於是哪裡的胡人,他就看不出來了。

這些人見到劉蘇兒屋內點著燈,其中兩人低語了兩句,向他屋子走來。

劉蘇兒嚇了一跳,這些人找他幹什麼?正當他想去吹熄油燈時,門已經被推開,這兩人來得好快!

進門的是兩名身材高大的漢子,臉上鬍鬚盤結,看起來有些凶神惡煞的味兒,若是站在誰家門口,定會以為是兩尊門神。

其中一人開了口,說的竟然是漢話,只不過有些不太標準,他問道:“你是誰?”

劉蘇兒說道:“我是去山上拜佛的百姓,晚上回不了家,在這裡借宿。”

那人哈哈大笑,用不標準的話嘲弄道:“此人行為怪異,去廟裡拜佛,卻在道觀裡借宿。”

劉蘇兒想不到這胡人倒還知道釋道之別,也跟著笑道:“和尚和道士雖然信奉不同,但心地都很好。”

兩人見他年紀輕輕,身上除了一根竹棒兒,連刀劍也沒有,並沒有起來什麼疑心,反而彬彬有禮地說道:“既然這樣,我們就不打攪了,冒昧過來,尚請原宥。”

劉蘇兒說道:“沒事。”

這兩人走了出去,還順便幫他關上了門,接著門外傳來嘰嘰呱呱的說話聲,反正劉蘇兒也聽不懂,他們說了幾句,一群人大聲笑了起來,彷彿是在嘲笑劉蘇兒,劉蘇兒心下惱怒,卻當然隱忍住了。

就在這時,門外又傳來敲門聲,劉蘇兒再去開門,走過去開門的時候他的心中還在想,一夜數次有人來打擾,看來這全真教的客院可比菜場還要熱鬧,門開,站在外面的還是那典造道人,他說道:“剛才那些客人可曾騷擾到居士?”

劉蘇兒搖了搖頭,知道他此來意不在此,而是想要檢視汪九成在不在這,果然,典造道人問道:“你那朋友上茅廁回來了麼?”

此時距離這道人上次過來送熱水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時辰,汪九成就算身子不適,也早該回來了,劉蘇兒一時找不到理由解釋,正想說他又去了一趟茅廁時,汪九成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早回來了,多謝道長關心。”

原來不知何時,汪九成已經回來,就連劉蘇兒都沒有發覺,典造道人見他在屋內,連忙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那貧道就不打擾了,我去跟其他客人說說,讓他們安靜些,不要擾了你們休息。”

汪九成說道:“沒事,不打擾,多謝道長關心。”

目送這道人離開後,劉蘇兒過去關上了門,回來問汪九成:“汪幫主何時回來的,這般神不知鬼不覺,我都沒有發現。”

汪九成說道:“我剛回來,就在你過去開門的時候,我從窗戶翻進來的。”

劉蘇兒點了點頭:“可曾打聽出什麼情況?”

汪九成臉上變得有些難看:“打聽出了他們的一些秘密,不過我擔心我剛才所聽到的,只是他們陰謀的一部分,咱們還要再來探探。”

劉蘇兒問道:“陰謀?什麼陰謀?”

汪九成忽然給劉蘇兒使了個眼色,然後故意揚聲道:“今日在廟裡吃得青菜豆腐怕是沒洗乾淨,到現在我肚子還不舒服。”

劉蘇兒會意,知道汪九成定然發現了外面有人在偷聽他們的談話,他說道:“怕不是他們沒洗乾淨,是你吃得太多吧,不過話又說回來,和尚的飯菜雖然清淡了些,烹飪手段還不錯。”

有人在外,兩人不能暢所欲言,只能胡亂說了幾句不相干的,然後各自睡下。

翌日醒來,太陽初升,看來又是一個晴好天氣,屋頂積雪融化,滴下來的水在屋簷下掛起了一排冰稜,反射著陽光,甚是刺目,兩人起了床,在道觀裡吃了頓早齋,然後告辭離去。

劉蘇兒以為汪九成會折而復返,哪知他徑直向山下行去,劉蘇兒跟在他身後問道:“不是說再來探探麼?”

汪九成說道:“昨日我在屋頂探聽他們說話,因屋頂積雪太厚,差點被他們發現,這幾天積雪未融,那些女真人不會即刻離去,咱們回去商議商議再來。”

劉蘇兒說道:“原來那些胡人竟是女真人,我還以為是韃靼人呢,汪幫主,你說的陰謀,到底是什麼陰謀?”

汪九成說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回去再說。”

兩人踏著積雪回到了大同府丐幫分堂,見到幫主回來,眾位丐幫弟子十分高興,汪九成問道:“秦有缺等人還在方鐵扇家中住著麼?方鐵扇可有什麼訊息?”

一名丐幫弟子上前說道:“正要跟幫主稟告,那方鐵扇回來了。”

汪九成和劉蘇兒對望了一樣,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問了一遍:“他回來了?方鐵扇回來了?”

丐幫弟子點頭答道:“回來了,如今被秦堂主扣在方府。”

汪九成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丐幫弟子說道:“就在幫主前去恆山後的當天晚上。”

汪九成又問道:“他帶了多少人回來的?可曾起了爭執?”

丐幫弟子答道:“就他一個人回來,並沒有發生爭執,他好像知道咱們的高手都在,所以也沒有反抗。”

汪九成點了點頭,對劉蘇兒說道:“走,咱們去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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