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悠悠醒來時,一時不知自己是誰,身在何處,又為何在此,等他逐漸清醒過來,他立刻想到了昏迷前,是師父萬古流將自己擊暈,至於他為何這麼做,康長恨想不明白,他躺在地上,這時一個鯉魚打挺,想要站起身來,雙腿一用力,人竟然來到牢房之頂,他駭然下身子一墜,又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腦中糊塗,何以他忽然一躍之下能夠跳這麼高,他不敢再用蠻力起身,緩緩地站起身來,只覺全身鼓盪,真氣在體內流轉,聲聲不息,正是萬古流告訴他內力到達極高境界才會有的感受。

康長恨顧不得心中驚喜,連忙去看萬古流,只見萬古流奄奄一息,頭髮鬍子全都白如雪,一個人,不,是半個人,彷彿老了幾十歲,他嚇得想要撲過去,又擔心萬古流再對自己動手,他問道:“師……師父,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萬古流雖然看來虛弱不堪,但他還是勉強笑道:“傻孩子,你還想不明白麼?”

康長恨見到他臉上流露出罕見的仁慈之相,再也不怕他傷害自己,來到他身旁跪著問道:“明白什麼?”

萬古流說道:“我身有殘疾,可是我心中有恨,所以在這地牢中苟且活著,這十多年來,我每日勤練內力,因為我沒有雙腿,所以內力只需在上半身流轉,哈,雖然比起常人修煉來的內力有所不足,但更加集中,再加上我之前集聚的內力,如今一股腦全都轉到了你的體內,你一會再試試,以前做起來有些勉強的招式,現在應該能夠輕輕巧巧地做到了。”

康長恨怔怔地看著萬古流,雙頰淚落如傾:“師父……師父你為何這麼做?”

萬古流說道:“遇到你也許是我命中註定,我在此苟且活著,怕就是為了等候你這位弟子,你已知道我的遭遇,又學了我的武功,得了我的內力,我這身臭皮囊早就該扔掉了,長恨,你此後就是我的化身,也是十一派最後一名弟子,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我就再無任何遺憾了。”

康長恨哭道:“不,師父,我不走了,我在這裡陪你,你別想不開!”

萬古流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在幽冥峽谷中有種花叫做長生花,它可以……他們來了,你就打破牢籠衝出去,此外就是你的天地了……”

康長恨淚眼模糊中,萬古流身子歪倒,就在這時,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傳來,不知怎的,康長恨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四名獄卒在向這邊走來,他心知這時萬古流將內力傳給他以後,自己的耳力提升之故,他撒下一把眼淚,緩緩地轉過身,正看到四名獄卒準備拉著他出去,讓他去認別人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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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刻,康長恨再也不是當年任人冤枉欺辱的書生康長恨,而是滿懷恨意的復仇惡魔!

四名獄卒慘叫著向四周拋跌,康長恨狠下心腸沒有回頭,在他身後,是他再也不想看到的過去,此後,他手上的鮮血,似乎再也沒有洗清過。

恆山的雪夜雖然寒冷,但依然抵不過康長恨的心寒,淨禪師太說道這裡,忽然問汪九成和劉蘇兒:“你們覺得康長恨該殺麼?”

劉蘇兒回答不出來。

汪九成說道:“即便他遭遇極慘,可是也不該殺害無辜,以博四大兇徒之名啊。”

淨禪師太問道:“誰無辜?”

汪九成似乎能夠脫口而出,但仔細想想,自己對康長恨的瞭解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麼多,他是有一說一之人,瞭解不多的事,沒有把握的事,他不肯胡亂猜測。

淨禪師太說道:“我所知之人,遭遇之慘,無逾萬古流和康長恨師徒二人的。”

汪九成說道:“後來的事又如何了?”

淨禪師太說道:“我去給你們燒壺熱茶,回來再跟你們說。”

等淨禪師太出去後,劉蘇兒說道:“看來後來還有不少變故,至少淨禪師太還沒有說到那滿臉傷疤的女子。”

汪九成也想到了這點,他說道:“那滿臉傷疤的女子,我猜極有可能是宮小青,難道康長恨逃出活死人地牢後見她嫁了人,因愛生恨,所以將她面目毀了?”

劉蘇兒說道:“汪幫主猜測恐怕八九不離十,如果真是這樣,那宮小青此次前來,多半是為了找康長恨報仇來著。”

兩人討論了幾句,淨禪師太提著一壺雪進來煮茶,在汪九成的催促下,淨禪師太又繼續跟他們講起後來的事,兩人這才知道,他們所猜測的,離真相簡直天差地遠。

康長恨殺了幾名獄卒後逃了出來,此時的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復仇。

陽光刺眼,他在地牢中雖然還點著油燈,外面卻是大白天,康長恨一頭糟亂的頭髮,一臉三年未剃的鬍鬚,再加上一身汙穢,著實無法見人。

他跑到一戶人家中偷了衣服換過,又稍微整理了一下容貌,帶著偷走的幾塊銀兩,這才去了城中洗浴更衣,換洗之後,他攬鏡自照,自己的容貌三年多並無多大改變,只是臉色蒼白了些,可是他心中再也不是三年前的他,他飽餐一頓,又去了兵器鋪子,買了一根鐵棍,讓鐵匠加上把手,打製成一把粗陋的索命刺,他試了試,輕重合手,這便去月未客棧準備復仇。

他普脫牢籠,該當去看望母親,可是月未客棧就在左近,他實在等不及回來再去報仇,提著索命刺就去找當年陷害他的人,只可惜等他趕到後才發覺,月未客棧早就換了人,據說當年開黑店的人,因為不小心惹上了一位綠林好漢,所以四散而逃,月未客棧做的傷天害理之事傳揚開來,當年陷害冤枉康長恨的人已經隱匿起來。

康長恨無奈,只能先回去看母親,路過宮家的果園,康長恨竟不敢進去打聽,他心道,等他先見過母親,再來打聽宮小青的事。

等到他回到家,才發現家門已經破敗不堪,他問起左近的鄰居,鄰居見到他回來,都戳著他的鼻子問道:“這幾年你去了哪裡?你母親一人艱難生活,你失蹤後,她天天痛哭不已,不到一年,眼睛就瞎了……她瞎了後,沒了生活來源,除了鄰居幫襯,她平時就到外面乞討,後來就死在了外面……你這個不孝之子……”

康長恨全身如遭雷擊,原來他還是來遲了,母親眼瞎了!母親去世了!臨死前還過得如此不堪!

都是那些開黑店的人害的呀!

康長恨心中的怒火要將他的身子都要點燃了。

他發瘋了似的一路狂奔,完全沒有目的。

他跑到了山上,跑到了山下,跑到了河邊,又跑到了空曠無人的荒野,他大聲喊叫,他想要報仇,卻又不知仇人在何處,那種用盡了全力,準備出拳,卻不知拳要擊向何處的失落,他茫然失措,一直到天黑下來,他才漸漸恢復冷靜,冷靜下來後,他想到,不行,無論如何我都要報仇!

母親死了,他又想到了宮小青,他不敢再直接去見,怕見到的又是失望,可是對於母親和宮小青,他已經等了三年,即便不敢去見,還是得去,這兩人都是自己對不起的人,一個沒有盡孝,一個失信於人,若沒有那群天殺的開黑店的,自己多半已經高中歸來,娶了宮小青,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然而一切都被毀了。

三年前,宮小青年方二八,三年後的今天,已經十九歲了,康長恨雖然只和她相處了三日,但在他從前枯燥的讀書生涯來說,三日的歡愉,如同久旱逢甘露,已勝過他一生的歡樂,宮小青就像他遇到的幸福的稻草,讓他在塵世的沉溺中抓到了一絲希望。

但,這絲希望還存在嗎?

康長恨偷偷地來到宮家,這裡的果園依舊,卻已經物是人非,康長恨敲開了宮家的院門,裡面走出一個陌生的老頭,見到康長恨問道:“客人來找誰?”

康長恨訝然:“你是誰?那宮豐厚呢?”

這老頭說道:“宮豐厚女兒嫁給了財主做妾,後來財主覺得讓岳丈種果樹於他名聲不好,因此讓他將果園賣給了我,他則搬去跟財主去住了。”

康長恨心中如遭錘擊,他呆呆地問道:“那個財主?”

老頭見他臉色不善,有些警惕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康長恨總不能說自己是和宮小青私定終身的人,他胡謅道:“我是宮小青的遠房表哥,好多年沒見了。”

這老頭疑心去了,便跟他說了:“這個財主可有錢了,就是鎮上的胡盤山,大家都稱他為胡大財主的便是。”

康長恨轉身就要離去,忽然又回過頭來問道:“請問宮小青是何時嫁給胡大財主的?”

老頭說道:“這丫頭是去年出嫁的,唉,女大不中留,聽說她本來有個相好是個書生,她在等書生登科以後過來娶她,她等了兩年,想來不是那位書生考中後成了負心漢,就一定是書讀得不怎麼樣,沒有考中,一直沒來,這件事幾乎成了附近相鄰的笑柄,否則她清白女子,怎會輕易給人做妾?”聽到這話,康長恨更是傷心透頂,原來宮小青還是等了自己兩年,怕是她自己也熬不過別人異樣的眼光,最後終於選擇了出嫁,是自己害了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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