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蘇兒早就聽到壞書生以月影來稱呼他,卻不知他姓朱,其實他姓什麼對劉蘇兒來說,都無所謂,但對於汪九成這樣的老江湖來說自然不同,朱月影當年乃是十幾年前曾轟動地方的後起之秀,原本用的兵器是雙刀而非雙戟,但後來不知怎的,忽然從江湖上消失了。

朱月影的忽然消失,當時還被一些人討論過,只不過江湖中新人來舊人去乃是常事,一些人總會莫名消失,武林中人議論了一陣子,也就逐漸將此事忘記了,想不到原來此人入了伍,那麼他為何捨棄江湖上的大好前景,選擇以這種方式離開呢?

汪九成問朱月影:“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朱月影淡淡地說道:“沒什麼,只是途徑一地,遇到一件不平之事,我魯莽出手置人死命,後來發覺此人原來有功名在身,我惹了麻煩,為了避禍,便遠走西域,一直到後來遇到周帷幄都督,受他賞識,一直陪在他身旁做事。”

寥寥幾句話,道盡了他自己的半生,中間多少讓人唏噓感慨之事,朱月影一個字也沒提,汪九成說道:“別人殺人後遠走他鄉,多半會改名換姓,你為何還用原來的名字?”

朱月影笑了笑:“這是父母給我起的名字,我自從遠走避禍之後,便再也沒有盡過孝道,償若連名字都改了,就更對不起他們了。”

劉蘇兒說道:“能讓你甘心跟隨的周帷幄,看來人品定然不會差到哪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竟讓你和壞書生一起出來行事呢?”

這是問題的關鍵,朱月影低頭沉思了一會,然後說道:“有沒有水?”

汪九成帶他進屋,讓人給他泡了一碗茶,朱月影捧起來喝了,然後說道:“此事說來話長,不知你們可有時間聽我嗦?”

劉蘇兒點了點頭:“我們都沒什麼要緊事,你說吧。”

朱月影清了清嗓子,然後將這個隱藏在心底的秘密娓娓道來,他說道:“周帷幄都督對我有知遇之恩,可是他做的事我卻有些不懂了……”

那是數年前,西北還沒有鬧旱災之時,百姓生活尚且過得去,朱月影在西北邊陲的一個小鎮上做工,他刻意隱瞞自己會武之事,平日就是幹活,收工後去喝點酒,當真有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瀟灑,記得那晚他和人喝酒時,曾有人跟他說,你也老大不小了,為何不找個媳婦,在當地立個門戶,也好在老的時候有個養老送終之人。

朱月影笑了笑,他還年輕,沒有考慮過什麼年老之後的事。

當晚他喝得醉醉醺醺,走在回家的路上,所謂的家,也不過是他自己搭建的一個棚子,僅可以用來遮風擋雨而已,若無他這般武功這般體魄,尋常之人在裡面住著早就受不住風寒而生病了,若是朱月影扣扣索索生活,也能在鎮上租間屋子住下,偏偏他賺來的一點微薄的工錢都換成了酒,所以他也沒有什麼積蓄,亡命之人,存錢又有什麼用呢?

他不知道的是,當年那個他以為殺死的身有功名之人後來又被人救活了,其實就算沒有救活,那件陳年舊案也早沒人再去理會了。

西北風沙大,朱月影走著走著,忽然遇到了一夥十多人的土匪在劫掠過客,朱月影路過此處,避之不得,只能站在一旁看著,他不想插手其中,當年一件路見不平之事讓他離開中原,若是再惹上命案,他又該避往何處呢?

這幫土匪殺了四個人,從為首之人身上劫得了數十兩銀子,正高興得連爹孃的名字都忘了,正要離去,其中一人說道:“若不斬草除根,這兩人都看到了咱們的樣子,明日官府追究起來,咱們豈非是有了銀子也沒命花?”

其他人也都動了將被劫之人和朱月影宰了的企圖。

正是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朱月影雖然不想插手其中,奈何更不想就此丟了性命,因此他被迫出手,將十多名劫匪打倒一半,另一半嚇得落荒而逃,朱月影本想就此回去睡覺,再不理會後來的事,可是那為首之人卻攔住了朱月影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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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月影酒意上湧,忍不住有氣:“怎麼,我救了你的性命,你反而要找我麻煩不成?天下多有忘恩負義之徒,卻想不到會來得這麼快……”

那人說道:“俠士只怕吃醉了,我正要謝過大俠的救命之恩。”

朱月影擺了擺手:“這沒什麼,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可是這人接著問道:“只是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正要斗膽請教。”

朱月影以自己一人之力驅走十多名匪徒,武功之高,對方除非是個傻子,不會不知,如今哪來的膽子對自己問來問去?他心中生疑,怕對方是來捉拿自己的中原官差,酒醒了三分,他暗自戒備,同時口中問道:“何事想不明白?”

這人說道:“大俠剛來的時候並不出手阻止這夥人行兇,我原本以為大俠不會武功,或者武功不高,所以膽怯之下沒有阻攔,可是方才見過閣下的身手,我想不明白,為了大俠剛才不站出來,反而直到他們準備對大俠動手時,才被迫反擊呢?”

朱月影立刻明白此人不是前來捉拿自己的差役,他苦笑道:“看你憤憤不平的樣子,定是在責怪我了?”

這人說道:“不敢。”口中說不敢,可是神情中卻流露出不以為然的樣子。

朱月影立刻明白此人絕非普通人,普通人在遭遇劫難之後,若不是立刻驚慌失措跑回去求援,就是嚇得不敢行動請求自己護送他離去,如今此人非但不害怕,反而質問自己這些不相關的事,他回思剛才這些劫匪在搶劫他身上財物時,此人似乎也沒有流露出怯意,難道此人深藏不露,準備扮豬吃老虎?那麼誰是豬誰是老虎?想到這裡,朱月影故意露出兇狠之相:“因為我也是歹徒,正準備他們走後撿些好處,誰知這些人不長眼,惹到老子頭上了!”

這人見到朱月影忽然流露出兇惡之相,不但不感到害怕,反而笑了起來:“行了,你自然是有你的苦衷,我精於相人,你一臉正氣,不是歹人之相,就是裝也裝不像。”

朱月影見此人行事異於常人,起了興趣:“你到底是誰?”

此人說道:“撇姓房,估計你也沒有聽過我的名字,我叫房承梁,山東曲阜人。“

朱月影大出意料,他看此人行事特異,氣度非凡,原以為他是極有名氣之人,想不到自己果然沒有聽過,也不曉得此人說的是否真姓名,朱月影說道:“房兄,我看既然匪徒已經退散,咱們不如就此別過,我回去睡我的覺,您吶,該幹嘛幹嘛去,我奉勸你不如先回鎮裡,等明日找人或者報官再處理這裡的事,還有,請莫要跟別人說起我的事,我就感激不盡了。”

房承梁說道:“慢著,承蒙大俠施以救命之恩,我卻連大俠的姓名都不知道,這讓我心中何安?”

朱月影自認為身有命案,不應多惹麻煩,便說道:“我也不想你的報答,咱們就相忘江湖吧,再會了。”

房承梁忽然說道:“無論如何,大俠不能這麼離去,救命大恩不是小事,這樣吧,我請你再喝一頓酒,大俠的名字麼,你愛說不說,若是大俠連這頓酒都不肯讓我請,那在下真是做不得人了。”

朱月影見他糾纏不休,原本有些不耐煩了,可是一來見他心意誠懇,二來最近幾年他沒有什麼喜好,唯愛飲酒,聽到對方請他喝酒,那是從來沒有拒絕過的,三來他也想試探試探對方的來歷,畢竟對方是不是來找他的,是否還有什麼陰謀也不好說,因此便答應下來,不過他還是有見疑之心,問道:“你身上的錢財都被劫走了,你拿什麼請我喝酒?”

房承梁笑道:“在外行走,怎能不多留點心?我身上幾十兩銀子雖然被劫走,可是我塞在鞋底的一張銀票他們卻不知道。”

朱月影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我就陪你喝一頓,不過地上這幾具屍體是閣下什麼人?為何他們之死,房兄似乎並沒有什麼悲傷之情?”

房承梁說道:“這些人我也不怎麼認識,不過是一通行路的夥伴罷了,唉,這些劫匪好不歹毒,他們都是有家室之人,這麼橫死,家中可就不太好過了,走吧。”

朱月影心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房承梁自始至終都沒有流露出傷心之意。

來到鎮上,朱月影知道哪家的酒好,直接領著房承梁過去,房承梁倒沒有在乎這些,兩人在酒館坐定,房承梁脫下鞋子,在鞋墊底下拿出一張銀票,竟是一張五百兩的銀票,房承梁喃喃地說道:“只不知這家酒館能不能找得開,不然只能到外面兌開了。”

朱月影說道:“放心吧,這酒館生意極好,定然能夠找得開,對了方兄,看你一臉精明之相,難道不知道錢不可露白的俗語麼?”

房承梁說道:“有你在這,我用得著擔心什麼?既然不知道大俠的姓名,我便稱呼你為義兄,你看如何?”

朱月影說道:“我姓朱,你喚我朱兄弟便行。”他是這裡的熟客,很快點了一整壇的好酒,一盤牛肉,一疊小菜。

房承梁見這一罈酒怕不有十多斤,忍不住咂舌道:“這麼多酒,能喝得完麼?我可不是小氣,只怕朱兄弟喝壞了身體。”

朱月影笑道:“我身子蠢笨,就喜歡喝酒,喝得越多精神越好,對了,房兄半夜走在鎮子外,不知是否有什麼急事?”

房承梁說道:“也不是什麼急事,就是去送一封信,勸勸一個人,本想著晚上行路清靜,卻沒想到遇上歹人,朱兄弟是做什麼營生的?你有這一身好本事,卻似乎過得並不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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